当娘的最懂闺女,侯夫人听宝言这么不着调地语气,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你可不要乱来!将来特意戴到皇后娘娘跟前去!”侯夫人道郑重道。
玉蘅和璇薇两个老实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也道:“是是,不可胡来。”
“那怎么行,婆婆给的见面礼,就要戴着,大大方方地戴,大嫂二嫂对吧!”宝言笑嘻嘻道。
侯夫人给璇薇和玉蘅一人一个玉镯当见面礼,两人时常戴呢。
“这哪能一样!”玉蘅惊呼。
宝言哼哼了两声:“就要戴,她给我我就戴,最好下次她再赏我的些蓝的绿的布料,我全穿戴上,天天去给她请安。”
侯夫人被宝言吓到了,她这一身反骨,将来还得了?她想起宝言的梦来,突然觉得那梦怎么好像又真实了几分,大热的天,脊背一阵凉意往上窜。
宝言在镜子里看到她娘脸色难看,忙转身道:“娘,我一时生气胡说的,我不会那么做的!您别生气,别害怕。”
侯夫人声音带着颤抖:“你知道,你今日进宫,娘有多担心吗?”
宝言垂下头:“娘,我错了,我就是有些生气,胡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璇薇道:“宝言你确实错了,这事可不是能拿来玩闹的。”
宝言乖巧点头:“嗯嗯,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那么做的。我也就在你们面前才这样,在宫里我比鹌鹑还乖呢。”
侯夫人气道:“你最好是!”说完她转身就走了。宝言在后面喊了两声她都没应。璇薇给玉蘅使眼色,玉蘅忙去追婆婆。
宝言见娘竟被她气走了,眼眶有些发热。
“大嫂,我惹娘生气了。”宝言可怜兮兮地道。
“谁叫你调皮来着。”璇薇无奈道,“娘不是生气,是担心,害怕。你知道吗?”
宝言点头:“我知道。”
璇薇叹道:“你不知道,娘还很自责,她觉得自己对你的娇惯害了你,觉得自己没教好你。”
宝言从来没想过这点,她终于落下泪来:“原来我这么叫娘失望吗?”
“不是的宝言。”璇薇叹道,“是谁都没想到你会被选为太子妃,你还做了那样的梦,娘怎么能不担心不害怕呢?不是对你失望,就是她担心你,怕你当不好太子妃,怕你受委屈。”璇薇替宝言拭了泪,道:“别哭了,等下去和娘倒个歉,娘不会怪你的。”
“嗯。”宝言应道。
”大嫂给你输个娘喜欢的发髻好不好?”璇薇道。
“好。”宝言乖巧应下。
璇薇给宝言输好头,又给她挑了件鹅黄色的裙子,看起来乖乖巧巧。
宝言跟在璇薇身后来到前院,发现她娘和二嫂的眼眶都红红的,知道自己今日是闯大祸了。平日自己怎么着,家人都纵着自己,这次是自己有些不分轻重了。
“娘,我再也不敢乱说了。”宝言走到侯夫人跟前,小声道。
“真的不敢了?”侯夫人道。
宝言重重点头:“不敢了。”
侯夫人看着宝言,本想说一家子的性命都在你身上,可她到底说不出口,这可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闺女,她舍不得说这重话。本来她做了那样的梦,心里就很怕了……
“娘相信你。”侯夫人最终道。
宝言一下扑倒侯夫人怀里:“娘,对不起。”
侯夫人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抚着宝言的头发:“好了,你还委屈上了。宫里可是吃人的地方,你和皇后娘娘作对能有好?”
“我真的就是乱说的,没准备那么做。”宝言郑重道。
“嗯,那娘就当你调皮了,不过下次不允许了。”侯夫人道。
宝言连连保证,绝对不会那么做,侯夫人才放心。
经过这么一闹,宝言性子沉稳了许多,倒像是一下子长大了,连学规矩都比从前认真。每次到前院,来也好,回也好,都会规规矩矩地行礼。平日里,即便是和广礼也不像从前那样玩闹了。
侯夫人见宝言懂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这夜侯夫人又偷偷地流泪,忠勇侯叹道:“怎么又难受了?又担心宝言吗?她现在不是很乖巧吗,多懂事。两个嬷嬷都夸她呢,最近进步特别大。”
听忠勇侯这么一说,侯夫人哭得更凶了。
“你真是……你最好不要叫宝言知道,不然孩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忠勇侯叹道。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知道你舍不得闺女,但我看宝言现在这样是好事,稳重点少犯错,你也放心。再说了,孩子总要长大的,难不成你要她一辈子孩子心性?再像上次那样吓你?”忠勇侯拍着侯夫人的背,安抚道。
“你不懂!”侯夫人哭道。
“好好,我不懂,我不懂,快睡吧,你再哭,明日眼睛肿了,闺女瞧见肯定要多想。”忠勇侯只有拿闺女来说事了。
忠勇侯又劝解了好一会儿,侯夫人才平息下来,说话带着鼻音:“你们当爹的根本不懂当娘的苦心!”
“是是,我不懂。宝言懂就行了,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呢。你以为你这样闺女看不出来?她就是不像以前会说了,说不定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自责呢。”忠勇侯道,“还有她做的那个梦,她心里不知道多怕呢,你看她现在说吗?是不是一个字也不提了?还不是怕你担心。闺女长大啦!”
说完,忠勇侯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我不好,我上次吓着她了。”侯夫人又要哭了。
忠勇侯将老妻搂进怀中:“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呢?以前上阵杀敌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这是怎么了?要不咱们再要个闺女吧。”
侯夫人掐了忠勇侯一把:“你胡说什么呢,一把老骨头了!”
“老蚌怀珠嘛!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忠勇侯道。
被忠勇侯这么一闹,侯夫人终于不哭了。
“罢了,你说的对,宝言总归要长大的,不能由着她胡闹。翻翻史书,多少太子妃,皇后难得善终,她就缺点稳重。”侯夫人叹道。
……
转眼到了五月,经过一个月的“磨炼”,宝言已经将宫规背得差不多了,礼仪也学得像模像样,很是能唬人了。
端午将至,往年的端午,宝言都会和兄长们去看赛龙舟,今年去不成了,往后说不定永远都去不成了,没听说过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去看赛龙舟的。
宝言一连几日有些神伤,总想起从前和兄长们一起出去游玩的日子。不过她只在自己院中这样,到了前院,一个字都不提。
不光宝言不提,广礼也不提。好像都忘记先前端午他们是怎么痛快地玩乐的了。
宝言知道他们是因着自己,主动对广礼道:“三哥,今年你和你同窗们去看赛龙舟吧。”
广礼愣了一下,刚想说不去,只听宝言又小声道:“今年还押鹰队,一定要把去年输的赢回来。”说着,广礼手上被宝言塞了一小锭银子。
这些天宝言都乖巧得过分,广礼心里一直很难过,觉得妹妹长大了,和自己不亲了。这会儿宝言这样,他简直要哭出来。
“帮我多为他们助威!”宝言握着拳头对广礼说。
广礼笑道:“好,今年鹰队一定赢。”
兄妹俩相视一笑,好像都懂了什么似的,两人眼眶都有些发烫,双双把头别到一边去。
五月初四这天,太子竟又来到忠勇侯府,说是来送节礼的,青天白日就来了。
宝言才用过膳,站在正堂廊下看桐花,太子突然出现在梧桐院,宝言以为自己见了鬼!
“你怎么来了?”宝言问道。
萧祺彦笑道:“端午节,来送节礼。”
“送节礼,应当送到我爹娘那吧,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宝言道。
一旁的两个嬷嬷不停地“咳咳”“咳咳”,嗓子都要咳冒烟了,宝言就像没听到。
最后张嬷嬷没办法,小声道:“太子妃,您该向太子殿下行礼。还有,您不能这么和太子说话。”
最近太子妃不是挺乖巧懂礼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竟和太子这么直来直去的!那怎么行!
宝言捂嘴轻轻啊了一声,她怎么看到太子,全忘了呢!
萧祺彦笑道:“我今日是不速之客,就不用行礼了。两位嬷嬷辛苦了,去歇会儿吧。”
两位嬷嬷得了吩咐便退下。
萧祺彦站到宝言身侧,两人并排站在廊檐下,萧祺彦道:“宝言在看桐花?”
宝言嗯了一声道:“我想把这些梧桐全挖了。”
萧祺彦低低笑了两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挖了也没用,你定要嫁给我。”
宝言瞪了萧祺彦一眼,转身进了正堂,萧祺彦笑笑,跟在她身后。
“殿下请上座。”宝言敷衍道,反正已经失礼了,她也懒得装,最好他气她失礼然后不娶她。
萧祺彦在正位入座,看到一旁的桌案上放着一个针线筐,里头有些丝线。
“宝言想去看赛龙舟吗?”萧祺彦问道。
宝言看看萧祺彦,觉得他有阴谋,摇头道:“不想。”
“真不想?听说今年鹰队换了两个很厉害的划手呢。”萧祺彦笑道。
宝言看萧祺彦,这人真坏!
萧祺彦拿起一团丝线,朝坐在远处的宝言招手:“宝言,过来。”
宝言走过去,干脆和太子平起平坐,坐在桌案另一侧。
“宝言给我编一个五色绳好不好?”萧祺彦看着宝言,温声细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