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言想到这,连抽泣都忘了,整个人呆愣住。
广贤以为她又吓到了,忙道:“现在害怕,就先不要想。”
宝言缓缓地摇头,看了一眼广礼,担心三哥因之前的事被责怪,宝言把这事,暂时瞒下来了,又说起梦来。
要说细节,宝言其实记得的不多,所以,她只能把她记得的再说一次。
“……太子会娶我,是因为爹的兵权……”宝言说到这,被广贤打断了。
“宝言,你等会儿……”
宝言看向大哥。
“爹现在虽然在兵部当差,但他手上并无兵权啊,‘隆武新政’后,兵权已经全都被皇上收回了。”
宝言张张嘴,她哪什么“新政”“旧政”的,反正她梦里就是这样的。
忠勇侯笑道:“确实是这样没错。”
“那这个,就先不管,反正只是梦,你继续说。”广贤道。
宝言这会儿有点迷糊,继续说道:“……太子心里真正娶的人是苏良娣……”
忠勇侯皱眉道:“太子和苏良……苏小姐确实是青梅竹马。之前也一直有传闻,苏家要出两位皇后。”
宝言的梦记得七零八碎,她说的也乱七八糟,总之,太子登基后,没有封她为皇后,还杀了他们全家。
再次听宝言说完这个梦境后,一家人又沉默了。
还是广贤先道:“伴君如伴虎,很难说宝言的梦就完全是假的,眼下宝言确实已经被选为太子妃,我们不如暂且当这个梦是真的,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规避。”
众人都点头,宝言也跟着点头,看着爹娘和兄长们都在想办法,她也没那么怕了。
忠勇侯先道:“明日我去求皇上收回圣旨,只要宝言不嫁太子,后面的事,就都没了。要是不成,咱们再商量。”
“也只好这么办了。”忠勇侯夫人叹道。她看看闺女,心里不免自责起来,她将宝言养成这样的性子,嫁到寻常人家便罢了,做太子妃,那得多大的规矩?下面还有个苏良娣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宝言的日子能好过?
广贤道:“咱们也别坐着了,该干什么该什么。先打听一下外头还有什么风声,咱们家从前只顾一家人安生过日子,对京城里各种事情了解的还是少。选太子妃这样的事,就算有什么内情,也不该一点风声都没有。”
侯夫人看看忠勇侯:“只怕蒋家人,早就知道了,不然怎么好端端邀请你吃茶?苏家肯定也早就知道了,不然辅国公怎么和你不对付?怎么就没想到呢!”侯夫人越想约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她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还有长公主的桃花宴!好端端的邀请宝言,对了!还有近来皇上赏赐给的东西,全是首饰。哎呀,还有和太子一人一颗的‘星星’!我当时还疑心了呢……”
忠勇侯听自家夫人这么说着,觉得自己真是老糊涂了……皇上早就暗示过了,自己竟愚钝至此!想到这,忠勇侯觉得叫皇上收回圣旨肯定是不成的。
“主要是宝言……这谁能想到呢,皇上到底为什么会选宝言当太子妃呢。”忠勇侯十分不解。
贺家人都不解,宝言自己更不解。但凡他们家宝言是个规规矩矩的寻常大家闺秀,他们也不至于一点都没发觉。
一直没说话的玉蘅道:“或许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就是太子殿下看上宝言了呢,我倒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宝言时常和她兄长们一起出去游玩,说不定太子早就见过宝言呢。看惯了一般无二的大家闺秀,乍见我们宝言这样,生得貌美,性子又特别的,看上了也不稀奇吧。”
玉蘅看过的话本子里就有这样的呢,她觉得自己的推断很合理。
宝言觉得不可能,肯定有阴谋,真看上自己,怎么会苛待自己,不封自己当皇后,还杀她全家!在她心里,她还是觉得这个梦是真的,现在她想见见太子,看他是不是给自己纸鸢的人。如果连这个也对上了,那梦就肯定是真的了!
“选太子妃,哪是这么简单的事。”璇薇道,“我看还是皇上不想苏家出两个皇后。”
璇薇这么一说,大家都点头,但是不选苏家,为什么会选宝言,问题又绕回来了。
宝言微微垂着头,双手在袖中紧紧地握着,这会儿她哭够了,心里也平静许多,心道:我不当太子妃,不管梦是不是真的,我都不当,如果爹不能叫皇上退亲,我就自己想办法。
此时的承恩公府内,承恩公脸色铁青,苏音音的爹娘承恩公世子夫妇脸色也不好看。圣旨来得太过突然,近来皇上闭口不提太子妃的事,他们以为还有运作的可能,没想到突然就下圣旨,看样子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去宫里把音音接回来!”承恩公厉声道,“姑侄两个都无能!”
“父亲!娘娘已经很难了。”世子忙道。
承恩公哼了一声:“把音音接回来,出嫁前,别进宫了。良娣,良娣,好得很呐!”
世子面色发苦:“父亲,您少说两句,隔墙有耳。”
承恩公目光狠厉,不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
忠勇侯府大小姐被选为太子妃的事当日就在京城的勋贵人家传开,有不少爱攀附的,已经开始给忠勇侯府递帖子、送礼了。
忠勇侯气得叫门房上的人把送礼的全赶走,礼也都摔出去,帖子当然也是一个都没收。
他这会儿才不管呢,最好有人告到皇上面前,叫皇上好好想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蛮横人家!
吵吵闹闹一整日,到了晚膳时分,往日的这个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今日,一家人都在,却只有碗碟轻微的声音,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宝言的食量,比平日少了一半,连最喜欢的鱼羹都没吃完。
用过晚膳,侯夫人不放心宝言,陪着她回梧桐院。到梧桐院门口,侯夫人忽然想起当初璇薇刚嫁过来,她的娘亲曾说过,这院子最好改个名,因着有“凤栖梧”这个说法,犯忌讳。她没当回事,他们家都是武将出身,舞文弄墨都不行,叫梧桐院,不过因为院子旁有梧桐树。
早知道就把名字改了!连梧桐树都给它刨了!侯夫人愤恨道。
晚间,母女俩早早睡下,可都睡不着。
侯夫人见宝言翻来覆去的,小声道:“宝言不要怕,娘在这儿呢。”
“我不怕。”宝言道,“我可是爹和娘的闺女,将门之后,哪这么容易就被一个梦吓到。我现在反而还想梦到呢,梦到更多的事。”
侯夫人沉思片刻道:“宝言,那只是梦,我们只是假设他有可能是真的,不能完全当真的。”侯夫人怕宝言把这个梦太当真,对太子心生怨怼,那她嫁过去,可要更遭罪了。
“我知道的娘。”宝言知道大家都是哄着她,想让她不要怕,可她心里始终觉得这梦就是真的。不然那么巧,她一梦见,当天就来圣旨,她梦的内侍也是一模一样?
“知道就好。快点睡吧,今天啊,我们宝言要做个一个美梦。”侯夫人轻柔地道。
“娘也做美梦。”宝言道。
娘儿俩又过了许久才睡着,宝言一个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侯夫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宝言有些懵懵地坐在床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青竹和翠柳上前来伺候。
“娘什么时候走的?”宝言问道。
“夫人卯时起身的。”青竹回道。
宝言点点头,心里有点遗憾,怎么昨夜什么都没梦见呢。
起身洗漱后,宝言来到前院。侯夫人和宝言的两个嫂子正在说话,宝言平日随性惯了,也不行礼,倒是她的两个嫂子,看见她关怀她早膳吃了没。
宝言说不曾用膳,不多时便有侍女端来早膳。宝言坐在榻上慢悠悠地吃早膳,听着娘和嫂子们说话。
她们说的只是家常,宝言听了却觉得很安心。她想过这样的日子,一直这样下去,她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太子。
早膳过后,宝言自然也没心思找乐子,乖乖地坐在侯夫人身边,听她们说话,偶尔她也插一两句。
她们一直没提宝言被选为太子妃的事,好像这事不曾发生一样。她们既不着急为宝言准备嫁妆,也没有和宝言说任何嫁人相关的事。就和往常一样说着闲话——
什么今年端午要多包些粽子啦,明佑和明廷的衣服鞋子坏得快啦,谁家媳妇生了双生子,母子连夜被送走啦……
忠勇侯今日听了许多恭喜的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面上笑嘻嘻,心里却苦得很。尤其是皇上在朝堂上宣读了选定太子妃和太子良娣的圣旨后,他苦得好像吞了一斤黄连。
好不容易挨到退朝,忠勇侯又去偏殿门口求见皇上。连守门的内侍都恭喜他,他只有苦笑着敷衍过去。
还是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忠勇侯被召见了。
皇上倒是客气,见到他非但叫他不要跪,还管他叫亲家公。
忠勇侯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小女资质平庸实非太子妃人选啊!”
盛隆帝笑道:“之前你不是说她,乖巧懂事,知书达礼么?有这两样,就足以当太子妃了,你不用担心。”
忠勇侯实在没想到,皇上居然连他随口说的话都记住了,他又叩首道:“小女素来被微臣娇惯,性情难与寻常千金相较,实在难堪太子妃之位。”
盛隆帝笑容微收道:“贺峻,朕看你这忠勇侯,只剩下个勇了,你的忠呢?”
忠勇侯闻言顿时后背惊起一层冷汗,想起宝言梦里自己一家被杀的事来。天子威严,圣旨已宣,岂能收回?他忙叩首道:“微臣誓死忠于皇上!微臣蒙圣恩过重,一时糊涂,口出胡言,望皇上恕罪。”
“原来是高兴坏了,那朕不怪你了,快起来吧。”盛隆帝面上又堆起笑来,说话还和先前一样和气。
忠勇侯起身,心道,看样子宝言非当太子妃不可了。他见皇上对自己和气,面上也堆起笑来,憨憨地挠了挠头问道:“皇上,您能告诉微臣,您看中我们家宝言什么了吗?”
盛隆帝笑道:“朕是皇帝,也是父亲啊,是太子看上了令千金!儿子非要娶,当父亲的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