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穗穗努力接受谢祈清的问题。

谢祈清皱眉。

受情绪影响,他问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问题,如果她回答哭,事情会很难办。

穗穗:“不凸!”

谢祈清莫名松了口气。

视线略过擦了药的小手,停滞一瞬。

人类脆弱易碎,容易受伤。

做一个普通人免不了磕磕绊绊、生病受伤,此类擦破皮的事稀松平常。

谢穗安想做人,必然会经历这些。

有些事似乎正在往一条违背他初始计划的方向走。

作为一个即将离开的魔尊,最忌讳在离开之前有毫无意义的情绪牵绊。

必须纠正。

小幼崽的过去与他无关。

临时监护人需要提供优渥的物质条件,至于其他,不是他的责任。

不用管。

谢祈清阖眸。

去书店,高效率完成一切。

拖拉以及情绪化都是大忌。

他还有要事在身,谢穗安需要的是现代版谢祈清,一个可以照顾她的父亲,不是一个会杀了战神的魔尊。

魔尊永远不会成为父亲。

永远。

十点多,阳光招摇地越过头顶。

西林街附近很热闹。

市重点高中就在距离西林街六百米的地方,那边有几家书店、文具店。

谢祈清盘算着创业之路,步伐不快。

穗穗迈着小碎步东张西望,勉勉强强能跟上他。

周围有很多小朋友牵着爸爸妈妈蹦蹦跳跳往前走,在来往人流里,相距几十厘米的穗穗和谢祈清显得格格不入。

起码,不像一对正常的父女。

穗穗不会主动牵谢祈清,谢祈清更没有牵着她走的意识,只时不时回头看两眼,确定她的安全。

走了约二十米,穗穗突然捧着脸蹲在地上,认认真真看起了小蚂蚁。

主打一个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不懂“规矩”为何物。

谢祈清皱眉。

“起来。”

穗穗摇头,捧着小脸继续看蚂蚁搬家。

系统:....

崽崽,要不你看看魔尊的表情再做决定吧。

一阵沉默。

恰好旁边有个小女儿和穗穗一样,非要买玩具,不买就躺平在地上大哭特哭,惹得妈妈一顿揍。

谢祈清没有揍小孩,欺凌弱小不是魔尊所为。

优秀的监护人不应该抱怨幼崽的不可控,他理应有耐心,在不影响事情发展的前提下给与女儿一定的自由度。

大热天的,穗穗专注看蚂蚁搬家,谢祈清黑着脸看她。

旁边,两对父母生拉硬拽把哭闹的小孩拽走,路过的小孩看到悠闲自在数蚂蚁的穗穗,羡慕得哇哇流眼泪。

哭闹的小孩从穗穗身边擦肩而过,一哭一安静。

对比强烈。

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过路人再三打量谢祈清,没想到看着冷漠难接触,实则是个愿意陪女儿数蚂蚁的女儿奴。

真是...

闲的。

实则都是误会,谢祈清拒绝“女儿奴”这一“恐怖”标签。

没有和幼崽接触过的魔尊还没有从“揍小孩=欺凌弱小、仗势欺人”的逻辑里走出来。

不知道数了多久的蚂蚁,穗穗动动小脚起身。

谢祈清转身向前。

什么都没有问。

就这样保持到离开之前,拒绝一切没有必要的交流,让一切走到正轨。

穗穗摇头晃脑跟着。

距离书店还有两百米时,穗穗第二次蹲了下来。

谢祈清声音微沉:“又要数什么?”

“这里没有蚂蚁。”

穗穗环视四周,最后指着路边的菜叶子,朝谢祈清笑了笑。

谢祈清:?

“那是垃圾。”

“起来。”

穗穗不听,脑袋埋在膝盖里一声不吭,无论谢祈清说什么都不肯动。

像极了刚才哭着让妈妈买玩具,不买就躺在地上的倔强小孩。

谢祈清拧眉:“你想要什么?”

“玩具?”

“糖?”

穗穗一瞬抬头:“糖!”

谢祈清给了她一颗,兀自往前走了两步,偏头却没看到摇头晃脑跟着他的小脑袋,站定回头。

穗穗还蹲在原来的地方,翻来覆去捏着糖。

饶是拒绝“欺凌弱小”、情绪稳定的魔尊,此刻也难以保持平静。

“我给了你糖。”

语气里带着一丝燥意。

穗穗重重点头,小脸堆满笑容。

谢祈清:....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上如此真诚的一张脸,他蓦地平静下来,问:“怎么不走?”

穗穗苦恼地皱起小脸:“脚脚累。”

谢祈清愣住。

“累?”

穗穗随意点头,嘻嘻一笑,仍旧欢喜地看着糖。

不是调皮不想走,是走得好累想歇一歇;帮蚂蚁搬家只是休息时的娱乐活动,即便没有蚂蚁,她也会在那时、那地停下。

谢祁清抿唇,无甚温度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无措。

小孩走路当然会累,谢祈清自然想得到,但他一是想锻炼谢穗安的体力,二是认为...

她会说。

这和“饿了喊饿”,“渴了要水”逻辑一样。

任何人都会说。

她没有。

这样想想,似乎近一天以来,她都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

昨天他还因“独立勇敢”夸赞过她。

从昨天见到谢穗安开始,谢祈清就打算养成她独立自主、勇敢坚强的习惯。

可根本不用教。

她足够独立、勇敢,甚至比他计划得还要听话。

谢祈清眼底复杂。

怎么会和他的幼年,一模一样。

头顶阳光炽热。

埋藏在阴暗角落的记忆被阳光一遍遍晾晒,展露在眼前。

谢祈清突然想起父君、母君为何在他的生辰礼上送来“别哭”的字条。

那时他练剑受伤,无数次期待能有人过来看看他。

没有。

大哭了一场。

于是在三百岁,得到了来自父君、母君的生辰礼物。

他是神界的耻辱,是被他们企图遗忘的存在。

自那之后,会哭着寻求父君、母君关心的小神崽变了一个人,将毫无意义、软弱得可笑的哭泣丢在角落,逐渐成长为神界的骄傲。

谢穗安,想要成为骄傲吗?

谢祈清附身蹲下,第一次弯的这么低,他捏了捏穗穗的小腿,沉声问:“怎么不说?”

一大一小相距二十公分。

一个睥睨万物无人敢靠近,独来独往不会照顾人,一个习惯了独居,独立自主不会依赖人。

却又是他们成为了父与女,互相陪伴的一家人。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父女组合了。

大的不管,小的不知道说,他们都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冷漠地互不靠近。

又或许,他们不冷漠。

因为,他们还没有成为那么糟糕的组合。

穗穗扭着小手,好奇重复:“书?”

谢祈清不语,良久,点头。

“说。”

谢祈清伸手,抱起脆弱小小的穗穗,从容向前走,手臂僵硬,语气却淡淡:“要说。”

父君、母君不允许他说,一张字条堵住了他的一切。

他不会重蹈覆辙,让谢穗安陷入同样的境地。

“饿了喊饿,累了说累,什么都可以说。”

有些事正在往不受控的方向发展,情感也是。

谢祈清知道。

毕竟,他开始在意谢穗安从前过着怎样的生活。

在还不是他的女儿时,以怎样的形态如何活着。

“你从前生活在水里?”

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