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一个意志一个声音

自举世瞩目的开科取士结束,煎熬等待的昭武一朝进士们,也迎来了自古以来读书人的最高光之时。

金榜题名,传胪唱名!

传胪大典,天子亲至,百官作陪,夸名游街,三甲之名流传天下,整个京城,亦是在这金榜题名的欢乐之中,彻底沸腾。

士子的高光过后,按前朝旧制,则是礼部赐宴,进士入宫向天子谢恩,接受朝廷颁赐的朝服冠带和进士宝钞。

再就是前往国子监拜谒孔庙,题名立碑,然后,就是等待授官了。

可这一次,似乎和那之前殿试推迟的波折一样,进士们期待的这一切,并没有到来。

传胪大典过后,一道圣旨,便将他们从京城各处,集结到了皇宫的锦绣阁之中。

锦绣阁,意为锦绣山河。

乃大恒初立之后,天子赐名,将原先经筵之地文华殿改名而成。

时至正午,诸士子在礼部侍郎的引领之下,至锦绣阁前。

“大人,敢问,陛下召我等入锦绣阁,可是为何?”

有士子壮着胆子发问。

众士子亦是下意识看了过来。

“陛下旨意,为臣者,又岂能擅自揣测。”

礼部侍郎毕竟则摇了摇头:“陛下如此安排,想来必然有所考虑……”

毕竟则话刚说完,却见锦绣阁中,一名着三品官袍的中年男子,在一众着布衫的男子簇拥之下,快步走出。

毕竟业瞥了一眼走来的身影,一抹不喜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却是快步上前,朝徐光启拱了拱手:“徐大人。”

徐光启环视一眼殿前伫立的数百进士后,这才看向眼前的礼部侍郎毕竟业,客套的拱了拱手:“麻烦毕大人了。”

“徐大人客气了,陛下旨意,谈何麻烦…”

毕竟业连连摆手,跟徐光启客套几句后,便快步离开,对徐光启这种离经叛道的人,他一点牵扯都不想沾上。

对这礼部侍郎的冷淡态度,徐光启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

自进入武院之后,以往的同僚,几乎都已形同陌路,而随着如今天子对儒家的打击,他与这些大臣,哪怕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矛盾,但也已经势同水火!

这次,若非是天子直接下旨,将他从武院调至工部,以正常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再次踏入实质意义的官场。

当然,什么官位权利,他也不在乎,若是可以,他是真的愿意窝在武院工科,与学子们追寻着世间真理。

但眼下,这件事,他倒也颇为在意。

新学的存在,应该让更多人知道,更多人了解,更多人支持。

“本官乃是工部侍郎徐光启,奉陛下旨意,对尔等进行授官之前的培训……”

“敢问大人,培训内容为何?”

当徐光启说完,阎应泰问道。

徐光启道:“农时,商赋,改革,新学。”

“农时,商赋,改革,学生都明白,但这新学……敢问大人,何为新学?”

阎应泰再问,众进士亦是随之看了过来,显然都对这个名词,颇有不解。

“圣人之学,教化天下人礼义廉耻,为秩序道德之学,而新学,则是自然之学。”

“先贤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万物皆有至理存在,而新学,则是探寻万物至理的一门学问。”

说完,徐光启环视一眼依旧颇为不解的众进士,也没再过多解释,培训之期三月,有足够的时间,给这群士子灌输新学的种子。

天子的用意他自然清楚,并非指望这些士子如武学那些学子一般,去研究新学,而是让这些士子了解新学,支持新学。

从而潜移默化的改变世俗的观念。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新学,得拿出能够站得住脚跟的成果出来。

一个能够改变天下的新学成果,比费劲心机推广千万次,都要有效得多。

如那迟迟未有进展的栓动步枪,如武院工科里的那些看似天荒夜谭,却又愈发有事实与理论支撑的幻想!

只要任何一个成了,新学,便足以顺理成章的由小道,转为堂皇大道!

徐光启思绪纷飞,而被引领入锦绣阁的众士子,却是议论纷纷,议论的主题,自然就是徐光启口中追寻万物至理的新学。M..

对绝大部分士子而言,听到这句话,心中下意识涌出的念头,便是妖言惑众!

但,在这皇宫之中,光明的前途近在咫尺,也没谁敢造次,但一股质疑的暗流,却也在这锦绣阁中,开始蔓延。

修身治国平天下,苦读圣贤书的士子们,还没经历漫漫官场的消磨,菱角正直分明之时,可还没丧失质疑,乃至奋起的勇气!

而在众士子议论纷纷之时,在这京城,大恒朝堂,大恒天下,那如利剑高悬于天下一年有余的改革之势,亦是在经历了无数波折之后,距离彻底落下,已然只差临门一脚。

昭武三年,八月初一。

清晨,薄雾。

这一次的午门之外,气氛尤为肃穆。

往常朝议,在京之官,往往都不需要全部出席,而各地巡抚督师,那更是数年难得一见,很多从上任至任期结束,恐怕都难至京城一趟,更别说上朝了。

而这一次,午门之外,京官的队伍,从未有过的庞大,朝臣,京官,各地巡抚。

而武勋一侧,亦是近乎全员汇聚,大恒立国数载,册封武勋两百八十三名,而此时,除去镇守江南各要地的五十三位武勋,其他武勋,尽皆汇聚于此。

不同于往日的桀骜肆意,这一次,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气氛的肃穆,武勋一侧,众将帅也皆是伫立不语。

显然,谁都知道,这一场汇聚了整个大恒上层文武大臣的朝议,是为何事。

数百文臣武将,或许各有想法,但在这昭武帝的意志之下,在这些年的无尽血腥之下,什么想法,都得深藏。

在大恒,在这昭武一朝,只有一个声音,也只有一个意志。

至少在现如今,大恒天下,明着违逆这个声音,违逆这个意志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