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王朝末年

昭武二年一月十三日,宣府城驻守参将邱文举通敌叛变,打开城门,纵敌长驱,被寄予厚望的宣府重城,还未来得及发挥作用,便以彻底沦陷!

昭武二年一月二十日,在前明覆灭之后,便潜逃在外的前明周王朱恭枵,于河南举起义旗,军改过后的宣武卫附从!

昭武二年一月二十五日,山海镇永平府以吴氏为首的七大本地豪商士绅家族,私通辽镇,以家丁佃户为义军,欲里应外合破开山海关,最终,虽被镇压,但,原本尚且安宁的山海关镇,亦是因此而人心动荡!

昭武二年一月二十六日,四川军改过后的建昌卫,青川千户所兵变,建昌卫指挥使常建,副指挥使赵宏,千户李晓,牛白,以及青川千户所千户赵运林被兵变叛军杀死,建昌卫,青川千户所,彻底失控。

昭武二年二月十日,漕帮悍然举义,沉漕船堵塞船运,维持京城,乃至于北方的命脉,漕运,亦是就此断绝。

昭武二年二月十三日……

自宣府边关告破,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后,这一场败仗,似是彻底确定了大恒必亡这个事实一般,整个天下局势,俨然已经彻底崩坏。

天下群雄并起,不管行的是什么事,亦皆是高举着反恒复明这面大旗,于天下肆掠!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清晰的说明,这个篡国而立的大恒,将会是一个青史罕见的短命王朝!

曾经给予无数人压迫与惊惧的秦公,如今的大恒天子,也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在大同,天子大帐之中,自一个个坏消息接踵而至,这座往日喧嚣的天子大帐,便骤然安静不少。

纵使是军机参谋们的商议争论声,都是轻声细语着。

天子依旧面若寒霜,冰冷刺骨,一股彻彻底底的生人勿近之意,亦是弥漫于身周。

其桌面上,一封封来自各地的军情奏本,亦是清楚的诉说着自宣府边关告破,消息蔓延开来后,引发的新一轮天下动荡。

而这一轮天下动荡,无疑已然触及了大恒的根基,根本所在!

漕运的断绝,亦是代表着,江南已然彻底失控,代表着大恒对江南的统治,已然处于崩溃状态。

而各卫所的叛变,亦是代表着,人心的动荡,已经波及到了大恒的根本所在。

礼乐崩坏,天下大乱,外敌环伺,群雄并起……

新生的大恒,所面临的天下局势,已然是历朝历代,王朝末年,都难得一见的乱局。

“陛下,宣武卫贼子押过来了。”

此时一名御前营将领,小跑进帐中,叩首道。

“带进来。”

天子之声音,恍若万年寒冰之刺骨。

帐中诸将,亦皆是下意识心头一颤,心中对那携裹一卫叛变的贼子,已然是恨之入骨。

“走!”

“跪下!”

很快,在几名御前营将士的看押之下,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宣武卫指挥使陈功,亦是被强行摁倒在天子帐中。

“宣武卫副指挥使常河在,指挥同知牛三明,千户孙涛,周凯,百户林海,毛子益……”

一个个名字如数家珍一般,从天子口中吐出,天子冰冷的目光,亦是如看着一个死人一般,注视着眼前这位携裹一卫叛乱的贼子。

“你和朕说说,到底是朕哪里待你苛刻,你的这些袍泽,是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借酒宴对他们下药,竟将他们凌迟?”

言至于此,李修已然抑制不住内心压抑已久的杀意,他还从未对一个人,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杀意!

人心莫测,他要叛变,李修能理解,他借酒宴,将忠于他李修的将领清洗,杀掉,借机掌控宣武卫,参与叛乱,他李修也能理解。

可,他为了逼那些将领从贼,竟一个个凌迟逼迫,一个个忠肝义胆的将士,最终尽皆被眼前这畜生凌迟处死!

轰!

刹那间,帐中似有一身炸响,天子战袍无风鼓荡,森冷刺骨的杀意,瞬息之间,亦是骤然笼罩了整个大帐。

空气,似乎都冰冷了许多,这一刻,帐中所有人,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你不过是一篡逆之辈,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杀的人比我少嘛,大明又哪里待你不薄?”

陈功毫不示弱的昂着头,嗤笑着反讽道。

“放肆!”

“大胆!”

一旁将士顿时脸色大变,接连呵斥出声。

“哈哈哈哈……”

李修大笑,笑声,却是从未有过的渗人。

最终,笑声停滞,李修俯瞰着眼前这陈功:“你说的对,但,成王败寇,自以为是的蹦哒,是最为愚蠢的!”

“传朕旨意,将其九族尽皆凌迟!”

“把他押过去,让他瞪大眼睛看着,愚蠢的人,做了愚蠢的事,会是什么后果!”

此言出,本还硬气无比的陈功,神色顿时大变,面色狰狞,怒骂:“你李修会不得好死……”

话说一半,被被一旁御前营将士直接摁住,卸下下巴,嘴中,亦是塞上了一团破布,随即将其架住,直接拖了出去。

呜咽的咆哮声愈来愈远,这天子大帐,亦是重归于平静。

天子神色依旧冷若寒冰,浓郁的杀意,让人心头都忍不住颤栗。

天子转身,随即注视着舆图上的那被重点标记的京城,神色,愈发冷漠。

许久,天子才缓缓挪转目光,环视一眼帐中颤颤惊惊的一众将领及军机参谋。

“你们说,是不是朕,太仁慈了?”

天子缓缓出声,似问询,又似在自问。

无人胆敢应声,一个个低着头,手忙脚乱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对!是朕太仁慈了……”

最终,天子自身,亦是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幽幽的注视着舆图上的京城之地,神态之间的冷色,已然消散,唯有那几乎抑制不住的杀意,还在若隐若现的缭绕。

他知道,乱局,还未抵达最巅峰。

天下都乱了,人心,都动荡了。

反恒复明的大旗,已经遍布天下。

名义上的共主,法理名义的大旗根源,还在京城……

他阻止不了……

他也不愿去阻止了……

都乱到这般地步了,也没有阻止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