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靖武二年七月十八,秦国公李修篡明自立,立国为恒,建元昭武,是为昭武元年七月十八,立国登基,册封大明幼帝为寿王,大封有功之臣。
诏书昭告天下,本就风起云涌的天下,在这个消息之下,彻底动荡!
四川巡抚倪元璐,拒不承认篡国之伪朝,以血书明心志,传缴天下,号召天下有志之士勤王保驾,复大明山河。
缴文发出,和当初的天下皆反一般,使得天下响应。
煌煌大明数百载,自然不乏忠臣,甚至,这朝堂上恭顺的大臣之中,或者就有留待此身,以报君恩之人。
而除了忠心体国者外,显然,居心叵测者,更是占据了大多数,趁火打劫,乱中取粟,皆是必然之事。
一时之间,整个天下,整个天下,亦是被笼罩了一层浓浓的压抑,滚滚暴风雨,俨然即将降临。
在这般压抑之间,京城,皇宫。却皆是一片欢腾。
京城皇宫城楼之上,大恒黑龙旗高扬,皇宫之中,一片张灯结彩,焕然一新的皇宫之中,在这一日,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与登基诏书与封赏诏书一同颁布的,还有一道封赏诏书,只不过,这一道封赏,显然超出不少人预料。
只封妃嫔,未曾一同立下皇后,且,连目前李修自己唯一嫡子,都未曾有所封赏。
后宫妃嫔,自然是居于后宫,在这一日,秦公府的女人们期待已久的一天,也终于到来。
一座座空旷的宫殿之中,相继被受封赏的妃嫔入住,杀戮过后皇宫之中的极尽萧条与压抑,在这份喜悦之间,亦是被冲散了不少。
世间之喜与悲,从来都是难以共情的,
篡明而立,跟随他篡的,享受他篡之后权利辉煌的,自然是喜悦,而,被他篡的,被夺走权利地位的,自然是难以言喻的悲,以及,落寞般的荒凉。
踏……
脚步声踏破寂静,众亲卫簇拥之下,李修最终驻足于崇祯停灵之殿中。
大半月动荡,王朝更替,这本就人走茶凉的停灵之殿,更是彻底无人打理。
放眼望去,殿中已是一片死寂,往日长亮的烛火,早已熄灭,厚厚一层灰尘铺满殿中,蛛网缠绕,白纱飘荡,阴森死寂之感尽显。
亲卫士卒正欲进殿查探,却被李修抬手阻止。
驻足许久,李修才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而动,一身天子黑龙袍随步子而动,孤身一人,没入了这死寂阴森之中。
灵柩依旧坐落在殿中,除了那熄灭的烛火和厚厚一层灰尘,和曾经第一次出现在这殿中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注视着这崇祯灵柩,李修神色亦是难掩复杂,纵使是无路可走,但,篡明自立,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不愧对任何人,唯独愧对这对他寄托所有信任与希望的崇祯帝。
“这一次,是我负你了。”
李修轻抚棺木,黯然一叹。
“你放心,不管如何,必保春哥儿一世富贵。”
“这天下,也必重回盛世巅峰……”
言至于此,李修亦是无言,纵使一直自欺欺人的以为,被逼无奈的抉择,或许就会无愧于心。
但,又怎么可能无愧!
若崇祯在世,是崇祯带来的被逼无奈,或许,那才会无愧,可至死,恩宠依旧,他又岂能无愧!
无言伫立许久许久,直到外界暮色降临,殿中已然彻底陷入黑暗之中,李修才缓缓殿中黑暗走出。
“安排人过来,帝王停灵之地,不可落魄。”
丢下一句话在这夜空飘散,众兵将簇拥之下,李修之身影,亦是消失在了这崇祯停灵之处。
皇宫之中,依旧是一片欢喜,张灯结彩之下,与那停灵之处的落魄,恍若两个世界。
漫步宫中,环视着这新朝初立之喜庆,李修亦是缓缓收敛心中之黯然。
如今的他,没有黯然的资格。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在这内忧外患天倾之局中,篡了这江山,若承受不起这皇冠之重,那他就不只是万古不易的贼了,而是会如司马晋一般,被死死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岁月不可磨,世人不会忘!
“陛下。”
不知何时,李若链已然亦步亦趋的随李修在这宫中漫步,汇报着近来京城乃至天下的暗潮局势。
“京城之中,闹事之人,大都是国子监的一些学子,以及前来参加春闱士子文人……”
“目前还没发现有朝臣指使的迹象,但臣觉得,应该和朝中某些大臣脱不开关系……”
“自陛下您登基诏书颁布后,北方各省虽有动乱,但,也都在第一时间便被各地卫所扑灭,主要都是士绅文人对舆论的暗中煽动……”
“那四川巡抚倪元璐,以血书传缴天下后,自知罪孽深重,已然悬梁自尽……”
“江南那边,自陛下您登基诏书抵达,各地便多有动乱,士绅舆论更是沸反盈天……”
李若链小心翼翼的汇报着,而李修,听着这早有预料之事,神色显然没有太大波动。
到最后,李修话锋一转:“东厂那边,处理得如何了?”
闻此言,李若链顿时明白了,就目前的局势,对这位陛下而言,天下局势,恐怕都比不上东厂的危害。
思至于此,李若链沉默一会,立马回道:“东厂那边,末将已经派出大批精干人手处理,名单的人,已尽抓捕大半……”
“东厂必须根除,宁杀错,不放过!”
听到这大半之词,李修立马打断了李若链的话,直接定下的底线所在。
“臣遵旨!”
李若链立马领命!
“退下吧,尽快将东厂之事处理好!”
李修摆了摆手,再次强调。
东厂,为大明皇权最后的领土,也是他李修,为了平缓局势,一直未曾触及地方。
再加之东厂特殊的性质,其危害,无疑远远大于一地兵变!
兵变可以镇压,可以围剿,但东厂这種對大明皇权忠心耿耿的特務组织,而且还是存在了数百年的特务组织,将造成的破坏,可远远不是一地兵变可以比拟的。
对皇宫进行那般残酷的清洗,究其原因,也正是因为东厂。
纵使武功盖世,但李修也不愿时时刻刻面对暗中的威胁,况且,他能面对,但并不代表他的妃嫔,他的子嗣,就能面对。
行阎罗手段,酷烈强压,必须彻底将东厂铲除,不然的话,李修于心难安,
这大恒,也终究难稳。
而且……宦官依附皇权而存,他们依附的,只能是大明皇权……
封春哥儿为寿王,寿之一字,他的心意,就很清楚了。
没有人鼓动,没有资本可以倚仗,有心,也只能无力。
但,若有人鼓动,有资本可倚仗,那或许,又是李修不愿看到的事情……
“呼……”
种种思绪流转,李修驻足于殿外广场,负手仰望这璀璨夜空,目光闪烁,思绪已然飘忽。
某种意义上,他,纵使改写了历史,也不过是重启一个轮回而已。
正如这初立之大恒。
度过了这立国之劫,再革除扫清内部弊病沉珂,最后,再如历朝历代一样,馬踏草原,击败或平定北疆外敌。
这几步完成,也就奠定了一个王朝两三百年的基业了。
若完成这一切,他还有时间,还有精力,再放眼海外。
于大航海时代争锋,夺得时代鳌头,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天朝上国。
如此,便是鲸吞世界财富,供养大恒本土,压制延缓,乃至改善内部矛盾。
如此,大恒之基业,再多上一两百年传承,亦是必然之事。
若有幸得名臣或明君降世,再续一波命,他开创之大恒,四五百年基业,恐怕都说不定……
但最终,显然还是逃脱不了亡国的下场,当然,运气好的话,还能当个有名无实的皇室。
可以预见的未来,他却是要为之奋斗,不仅仅是为了大恒,更是为了这个民族,他来此世,总不能白来一场,总得给后世,留下点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