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三章 抵京

“李……哥……李哥回来没?”

病榻之上,一如既往,那微不可闻的声音,亦是再一次断断续续响起。

“陛下,侯爷,侯爷已经率军回来了,马上,马上就能到了……”

王承恩双眼通红,强忍着泪水说着。

“好……要看……看住……京城,等李……李哥回来……”

朱由检如一块枯木,喉咙一下一下的缩动,声音嘶哑且含糊。

“陛下放心,老奴一切都看着呢,不会出问题的……”

王承恩跪地叩首,已是清泪两行。

殿中,压抑的哭泣声,亦是若隐若现。

贴身侍候之人,又岂会不知,这天子,忍受病痛之折磨,命悬一线,却死死吊着一口气,是因何原因!

正如当初天子登基之时一般,他在等,等当初的护王保驾的勇卫营千户,等现如今只手擎天的镇北侯!

君臣如此,青史罕见。

史官双眸通红,抬笔,缓缓将此情此景,录于史书。

……

漠南。

李修独领数百铁骑飞奔,京营大军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

原本的计划中,李修还准备在草原停留一段时间,好好规划统筹一下漠南漠北的势力分布。

而现如今,这些自然只能暂且搁置,留待日后再说,

从辽东,至漠南,再至蓟镇……

轻装简从,昼夜兼程,片刻都不敢歇息。

事实上,至今为止,京城内,也无人得知辽东战局情况如何。

山海关的全面戒严,彻底阻断了辽东与关内的一切联系。

而李修又是快马兼程,赶路之速度,亦是远远超过了普通驿站信使之速度。

故而,纵使早就有不少有心人盯着辽东,但信息的传播速度,被山海关阻断一番后,绕路传播,还远远没有李修本身赶路速度快。

而京城,在未曾得知辽东战局具体情况之下,在天子垂危的压抑之下,早已是人心惶惶。

不管是百姓,还是朝臣士绅,亦皆是如此。

百姓担忧的,自然是这局势下对生存的影响,而朝臣士绅,则自然是担忧天子驾崩后,朝堂,乃至于天下局势的走向。

事实上,纵观大明一朝,文官们,还是第一次如此忧虑新旧之交替。

城中厂卫横行,城门禁军看守,五城兵马司巡戈全城,整个京城,虽未实质性戒严,但,事实上,比之戒严也差不了多少。

而这一切,哪怕是兵部,也无法对其施加任何影响!

镇北侯,纵使其并不在京城,但其余威影响之下,其,依旧如一座大山一般,死死的压制着所有人!

黎明破晓,京城城门处的勇卫兵将,正例行的进行着交换班。

隆隆隆……

马蹄如雷鸣,从天际之间若隐若现传来。

“骑兵!”

众兵将皆是一愣,刹那间,为首的千总黄得功,便有了判断!

“大股骑兵!”

“所有人,戒备!”

高喝一声,黄得功一步踏出,猛的跃至城楼二层走廊之间,同时,眺望至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天际之间,数百铁骑,正如风一般席卷而来。

嘎吱嘎吱……

伴随着刺耳的拉扯声,庞大的床弩上弦,那火炮炮口,亦是缓缓的挪转着,最终瞄准向那越来越近的骑军。

“开城门!侯爷归京,速开城门!”

没待黄得功派人询问驱赶,便只见数名轻骑飞奔至城楼而下,高喝一声,抬手一挥,便将什么东西丢进了城楼。

“侯爷?”

这两个字入耳,黄得功亦是心头一跳,下意识抬手接住那扔过来的手信,定睛一看,青铜色的令牌之上,古朴的镇北二字,清楚可见。

没待黄得功做出判断,城楼之上,一众兵将便俨然欢呼起来。

“侯爷,真是侯爷!”

“将军,快开城门啊,真是侯爷呢!”

黄得功目光挪转,再定格在那骑军队伍为首之人上。

下一秒,黄得功急促的呼喝声,亦是骤然响起,

“快,开城门,迎侯爷入京!”

高呼的同时,黄得功亦是一脚将身旁的士卒踢倒:

“你小子床弩还瞄什么瞄,是要造反嘛!”

“快,接触戒备!”

……

城门,缓缓打开。

城门外,原本汇聚的老百姓,此刻亦是自发的分开一条道路。

“进城吧!”

李修凝视着眼前这城楼,注视好一会,才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

“镇北侯威武!”

“战无不胜!”

也不知是哪个老百姓开得头,炙热的目光汇聚,高呼声响彻云霄!

骤闻这高呼声,李修亦是有些愣神,目光挪转,感受到这些老百姓那单纯且炙热的目光,还有那城楼将士难以激荡,努力让身躯站得更加笔直,更加挺拔的模样,李修心中的忧虑,亦是骤然消散几分。

跃马扬鞭,策马奔腾于这尚且寂静的京城,也彻底将这座京城,从寂静之中唤醒!

镇北侯,回京了!

这个消息,就如一道汹涌的浪潮,瞬息之间,便席卷了整个京城!

“回来了……”

兵部衙门,彻夜忙碌于大军远征粮草调集供应的孙传庭,在闻此消息后,亦是愣了许久。

神态之类,似有失落,也有释然,当然,和在场文官一样,也少不了浓浓的忧虑。

纵观古今,为何历朝历代,绝大部分时候皆是重文轻武。

就是因为,文官的权利,是来源于规则体制,来源于规则体制之中的职位!

失去了这一点,文官,落魄不如狗!

武人的权利,虽同样是源自体制规则之中的职位。

但,武人,可以超脱这一点,乃至摆脱职位所限!

尤其是如镇北侯这种功勋盖世的武人,他的权利,早已不是来自镇北侯,不是来自总督京营戎政这些职位!

他的权利,在那些战无不胜的辉煌浇筑下,已然从体制职位汇聚到他个人身上。

他,才是权利的中心,是超脱于规则之外。

纵使这些职位皆不存在,他哪怕只是一介平民,他的命令,对那些由他一手铸就的数十万大军而言,也远比朝廷要好使得多!

这样的存在,为国所用,便是国之大幸,若不为国之所用,那必定,将是国之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