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8 男主

郑川部落的结契仪式顺利结束,随着新的郑巫诞生,部落的影响力也重新释放到大陆东部的角角落落,至此,不但部族内的耆老们长舒一口气,那聚集在部族周围暗中观望大小部族也跟着安分了下来,郑川只要有圣灵守护,无人敢于僭越一步。

郑妩并不知道,自己顺利结契这件事有如此重要的政-治意义,但她还是很快感受到了来自周边部族的崇敬与善意。

随着巨鲸清越的鸣叫响彻整片郑川,翌日,刚刚荣登郑巫宝座的郑妩,便迎来了她的第一拨客人。

“这是珍珠鱼的鳞片做成的罩袍,为保证色泽,每一枚鳞片,都是从活鱼身上片取的,献给郑巫大人,代表我川泽部落对郑巫跟圣灵的崇敬之意。”一名五短身材,声音洪亮的男子,一边命仆人将自己的礼物展开,一边高声冲上座的郑妩道。

郑妩并不知道那珍珠鱼长成何种模样又如何贵重难寻,但眼前的罩袍无疑是件难得的好东西,圆润的鳞片宛若一粒粒豆大的珍珠,被无数透明的丝线穿束到一起,做成的衣袍带着古朴的艺术之美,一件不能挡风不能遮雨,纯粹只有美观这一个作用的罩袍,在这物资匮乏的古代,可以算作奢靡了。

郑妩命身边的随侍备选收好了这份大礼,看向那川泽部落的使者一脸真诚的道:“你族的族长有心了,我代表郑川部落接受这份馈赠,愿两族的友谊长存。”

她一派温和,倒让眼前的使者受宠若惊,心下直叹这郑川部落可算出了个通情达理郑巫,若是像上一任郑巫那般乖张任性,这贵重的礼物送出,怕是连她一个眼尾都得不到呢。

这使者惯会看眉眼高低,眼见这郑妩似乎是个好说话的,连忙上前一步请求道:“多谢郑巫抬爱,小人这番前来,还想向郑巫讨一份恩泽,还请郑巫看在礼物可心的份上,答应我族这小小的请求。”

“什么请求?”郑巫面色不变得道,无缘无故的送来这般大礼必是有所求,不是今天说出,也会在以后要求兑现,郑妩对此并不意外。

“还请郑巫大人,在下一次海上寻猎时,带我族一并出海。”那五短身材的使者头埋得更低了,他身体压下,几乎要将整个身躯匍匐于地。

郑巫闻言,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立于人后的耆老郑沉,眼见后者微微颔首,这才爽快的道:“允了。”

那使者闻言,不由大喜过望,将礼物放好后,便欢欢喜喜的离去了。

川泽部落的成功显然激励了后来者,随着各色礼物源源不断的递送过来,使者们的要求也一个个被提了出来,除了大多数想要蹭着郑川部落的东风一并出海外的,还有一些,是请求郑妩出面,以郑川部落的名义,解决部族纠纷,平息部落争端的。

新上任的郑巫十分好说话,对于出海的请求,大部分都应允了,至于部族争端,则记下了各部的具体诉求,只说了解了前请后果之后,再做定夺。

如此,大部分部落都得偿所愿,小部分要求特殊的部族也没有被直接拒绝,所有人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皆都欢欢喜喜的回去复命了,想来,不出几日,郑川部落新任郑巫好脾气的名声,便会响彻整片郑川了。

随着一众使者的相携离去,偌大的殿宇安静了下来,耆老郑沉走近郑巫,有些不赞同的劝诫道:“郑巫太过好脾性,会让那些小人轻视。”

“好脾性,谁说我是好脾性了?”正低头查看礼物的郑妩闻言抬起头来,混不在意的道。

“郑巫答应了所有人的要求。”沉老沉声道:“这般好说话,岂不让其他部族以为我部郑巫和善好欺。”他刚刚一直在人后查看郑妩的表现,后者前几次做决定还会看向自己,后来却完全放飞起来,不但不再征求自己的意见,而且,并不直接拒绝任何人的要求,这让沉老很是看不惯。

郑妩听了沉老的指责神情丝毫不变,浅笑着道:“他们送来了大礼,目标又基本一致,我为何要答应其中的某个,拒绝其他的呢,难道是有些部落跟沉老您交好,所以,我得格外卖它们一个面子?”

这句话便有些诛心了,沉老猛地抬眼看向眼前清丽的女子:“郑巫慎言。”

“是我的话有了歧义,这便给您道歉。”郑妩依旧是那张八风不动的笑脸,听得沉老的话,没什么诚意的道歉道。

郑沉垂下眉眼,掩下眼底一抹晦色,只觉得眼前这年轻的郑巫,比她那乖张的阿姆更难以应付。

深吸一口气,沉老这才道:“圣灵虽然能力强大,但神识范围毕竟有限,海上寻猎,能带的部族名额也是有定数的,郑巫这般不管不顾的率先用掉了全部名额,等得明日,后日,再有部族前来,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还算句人话,眼见郑沉终于不摆耆老的架子,开始认认真真讲道理,郑妩的神情也跟着缓和下来,她并没有直接回应郑沉的质问,而是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敢问郑老,这郑川之地其他部族,到我族需要几日?”

“快则一日可至。”郑沉不知郑妩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耐心的回道:“这些小部族全都依附我族过活,故而距离我部也比较靠近。”

“既然如此,他们昨日应当也听到了圣灵发出的长鸣,知道了结契顺利这件事,为何还会有小族要拖延两日,三日才来我族庆贺呢?今日便至,十分困难吗?”郑妩眉峰一挑,语调再度尖锐起来。

“这,大概是事发突然,还未准备好礼物吧。”郑沉闻言一愣,语带斟酌的道。

“郑巫大祭数天前便结束了,他们耳聪目明会没有察觉?礼物不提前准备好,非要等到结契完毕之后才准备,他们安得什么心?若我族的权柄没有顺利交接,他们又要作何打算呢?这般首鼠两端的部族,我凭什么要额外抬举他们呢?”郑巫面色一沉,立刻便带出一股无形的气势来。

这下,连郑沉也没有话说了,的确,那些躲在后面看风向的小部族,并不值得她的郑巫花费更多心思去亲近,而那真正忠诚的,今日都来了,得到郑巫格外的垂青本也是应有之意。

眼前这小小女娃,比他想象中还要通透啊,郑沉在心底喟叹道,他见郑妩再度将目光放到了身边的礼物上,也没了谏言的心情,拱了拱手,便要离去。

“将今日并未前来的所有部族的名字,跟部族中掌权之人的名姓抄送一份给我吧,有劳沉老了。”看着郑沉离去的背影,郑妩扬声道,后者闻言,身形一震,但还是恭声应诺。

眼见郑沉离去,殿宇内的气氛也跟着轻松了许多,伸了个懒腰,似是随口一问的般冲着身边的白白道:“今日还有别的访客吗?”

“还剩一名蓄奴的游商,恰逢其会,说是也想送上大礼,给郑巫大人,以为祝贺,郑巫大人可要见他?”白白闻言,轻声应道,他低垂着头,没有发现身边的郑妩闻声,神情由疏懒变得郑重起来。

“见吧,横竖无事。”片刻的沉吟后,郑巫似是一派轻松的应道。

白白领命,随即转身去叫人,背对着郑巫的他没有看到,随着他的离去,刚刚还一脸疲癞的郑妩坐直了身体,她直直的看向那厚重的幕帘,不知在等待什么。

片刻后,一名蓄着长长胡须身形高壮的男人跟在白白身后,躬身进来,男人衣着华丽,举止文雅,行止跟那些小族使者截然不同。

“蓄奴游商托托,给郑巫大人见礼,”一脸浓密胡须的男人双手交叉放于胸前,给郑妩行了一个不那么恭谦的礼仪,不卑不亢的道。

郑妩颔首向他示意,眼神似乎是透过他看向某些更深远的东西。

托托对于郑妩的审视毫无所觉,继续道:“我来到此地本是恰逢其会,手中没有其他合适的礼物,只有十几个刚调-教好的健奴,献予大人,还请大人千万莫要嫌弃。”

托托话说到这份上,便是那一批健奴再不堪入目,郑妩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毕竟,对方白给了添头,又无欲无求,再拒绝就太伤人了。

“带进来吧。”郑妩点点头,算是应了使者的请求,说着,一脸莫测的看向门口,似乎十分好奇对方口中拿不上台面的健奴究竟长的何种模样。

伴着铁锁链哧啦哧啦的声响,一队被绑住了双手的高壮的男人,从屋外走了进来。

借着篝火的光芒,郑妩看到了第一个走入殿中的男子,对方疏狂的眉眼让人一见难忘,他似乎毫无身为奴隶的自觉,刚进入殿内,便抬眼直直看向主位的郑妩,似是被郑妩的姿容所摄,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神情也越发放肆了。

郑妩对上那双凌厉有神的双眼眉头微皱,仿佛被猛兽注视一般,她感受到了一股犹若实质的压迫感。

但她没有挪开视线,依旧盯着这眉眼疏狂的男子。男子定定的看着郑妩,粲然一笑,那笑容如同云破日出时第一抹烈阳,炽烈绚烂又夺人视线。

郑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才看向一侧的托托问道:“这打头的健奴可有名字?”

“他原叫熹源,是个好战奴,郑巫大人若是觉得不合心意,便再给他取个新名字吧。”托托浑不在意的道。

“熹源。”郑妩眯着眼睛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知想到了什么。

“郑巫大人。”被叫到名字的男人朗声下拜道,他神情坦荡,似乎并不以奴籍为耻,狂放的气势从内到外释放出来,却奇异的并不让人觉得僭越,不愧是原著里的“正牌男主”,光凭主角光环就能淡化一切不和谐,让自身出位的行为变的合理起来!

郑妩轻轻吐出一口气,一瞬间,所有纷扰的思绪被她重新被理智收束起来,她靠回身后的软垫,定定的注视着眼前伏身于地的男人,眼底隐隐有锋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