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曹政东就爬了起来,尽管动作已经很轻,却还是把杨静姝吵醒了。
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看着他。
曹政东穿衣服的手一顿,转过头轻声说:“你继续睡,时间还早着了。”
杨静姝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有些羞臊,好在房间昏暗,也看不清什么。
“我给你弄点早饭,待会再睡。”她拿起被子上的衣服披在身上。
“昨晚还剩点粥,我热热就行了。”
“那半碗粥都不够你塞牙缝的,别吃了,我准备拌点米糠给小鸡吃的。”杨静姝穿好衣服下床穿鞋。
曹政东没再多劝,把煤油灯点亮,两人一起去灶房。
时间匆忙,杨静姝也没搞复杂的,拿了四个鸡蛋,打散搅匀,加入半碗面粉,切了点葱花和小茴香,摊了一大块鸡蛋饼,又用开水泡了一碗撒子汤。
还没吃,曹政东便知道有多香,那鸡蛋饼黄澄澄的,蓬松柔软还滋滋冒油,他先掰了一块放到杨静姝手里,然后才端起撒子汤大口吃起来。
杨静姝没什么胃口,漱了口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主要是为了陪他。
看着她耷拉着眼皮迷迷瞪瞪的样子,曹政东有些好笑,就着她柔软的脸庞,没几分钟就吃完了饭。
“去睡吧!碗我来洗。”
杨静姝睁开眼皮,确认道:“真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干活吗?”
“不用,活又重又脏,你干不来。”曹政东说完,怕她多想又加了句,“等之后育苗种树,你再一起去。”
“行吧!那我去睡了,好困。”
看着她离开后,曹政东去井边刷碗。
一阵高亢嘹亮的鸡鸣声起,长空的彼端泛出一抹亮光,随着晨雾渐渐稀薄,沉寂的村庄已完全清醒。
收拾完后灶房,曹政东又把猪和鸡喂了。
回到屋里,见房门没关,他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眼。
发现她没睡着,半眯着眼睛看他。
“怎么还没睡?”
“你不在,床空荡荡的,有点冷。”
曹政东愣了下,胸口一阵热气上涌,半晌说:“加床被子。”
“好。”她柔柔的说完,却没有动作,特别懒。
曹政东嘴角微掀,大步走过去,把自己那床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弄散,盖在她的被褥上。
她弯起眼睛,甜甜的说:“谢谢你。”
曹政东“嗯”了声,刚转身,外面传来吆喝声。
“东子,东子走了吗?”
他没回话,看了眼已经闭上眼睛的杨静姝,轻手轻脚的关门出去。
“政东......”外面又喊了一声。
“来了。”他怕这些人声音太大把人吵醒,出来后赶紧应了声。
把堂屋门关严实,曹政东背上背篓,打开院门。
门口站着三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正是隔壁的冯德柱。
看到曹政东就一个人出来,三人都不意外。
“呐,白面饼,趁热吃。”冯德柱走上前,把手里的纸包递给曹政东。
“不用了冯哥,我吃过早饭了。”曹政东婉拒。
“真吃了吗?我怕你赶不及吃早饭,特意带过来的。”冯德柱憨憨的笑。
“吃了,天还没亮静殊就起床给我做早饭了,摊的鸡蛋饼。”曹政东说完,带头朝前走。
三人对视了眼,是他们多想了吗?曹政东性子沉闷,可他刚刚说的话分明带着炫耀的成分。
炫耀早上吃的鸡蛋饼,还是炫耀有个勤快又疼人的媳妇?
这三人都是老实巴交的汉子,不说人是非,只暗自腹诽了下,笑着摇摇头,赶紧跟在他身后朝后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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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姝是被狗叫声吵醒的,感觉那声音就在院内,她忙披衣走到窗边查看。
一条大黄狗正冲着她家猪圈里的猪吼叫,而猪圈旁,一个头发花白,驼着背的老大妈正把竹筐里的野艾蒿朝地上倒。
杨静姝把衣服穿好,稍稍整理了下头发,开门走出来。
冯大妈听到动静,诧异的转过身,随即一脸笑容:“东子媳妇,你在家啊!我多割了点野艾蒿,家里就一头猪,吃不完,倒点给你们家。”
“谢谢冯大妈。”杨静姝倒也没客气,笑着道了声谢。
这笑容看得冯大妈赞叹不已,摆手说:“不值当说谢,那你忙着吧!对了,我待会去后山挖毛竹笋,你们爱吃柿子吗?现在山上有不少野柿子,野苹果,你们要喜欢吃,我就多摘一点回来。”
杨静姝心里一动,说道:“冯大妈,我正好没事,跟你一起上山看看,你稍稍等我一下。”
“行啊!不着急,我回家拿背篓和铲子,你慢慢来。”冯大妈乐呵呵的说完,拎着竹筐走了。
杨静姝快速的收拾好床铺,刷牙洗脸,换上耐磨的裤子,穿鞋时想了想,还是穿上了雨靴。
“大妈,久等了。”冯大妈已经站在院外等着,杨静姝锁了门,背着个竹篓走出来,歉意的笑笑。
“没等多长时间,走吧!”冯大妈一脸笑意,心说,杨大队家的闺女说话文绉绉的,这念过书就是不一样,说话做事真让人舒服。
村里那些传言,果然不可信,这么想着,她侧头看了眼。
杨静姝也正好转头,冲她展唇一笑。
哎呦,冯大妈惊叹,小姑娘长得真是太好了,唇红齿白,娇俏好看,估计还是漂亮惹的祸吧!
没多久,两人来到后山脚,承包的荒地里,正进行分段烧荒,清除树根草根乱石,七八个男人热火朝天的忙活,才两个多钟头就已经开垦出了一大块地方。
干活的人注意到她们,纷纷直起腰朝田埂看去。
“东哥,你媳妇来了。”见曹政东还在埋头苦干,有个叫钱三强的年轻人大声提醒了一嗓子。
曹政东一顿,直起腰回过头。
杨静姝停在路边,面向他,笑眯眯的挥手,阳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明媚极了。
曹政东直接扔掉铁锹,拍拍衣服和手上的黑灰就朝她走去。
杨静姝忙摆摆手,指着山头:“不用过来,我跟着冯大妈去山里转转。”
曹政东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衣服鞋子上转了一圈,点点头。
看着人走远后,钱三强笑呵呵的说:“东哥,你媳妇真好看,十里八乡都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
曹政东没搭理他,弯着腰继续挖树根。
钱三强性格大大咧咧,还不懂看人脸色,转头小声说:“没想到杨静姝竟然真跟着东子安安稳稳过日子了,她之前不是跟大队中学的赵老师处对象吗?”
冯德柱瞪了他一眼,不客气的说:“年轻人多做事少说话,特别是不要背后议论人。”
钱三强有些不服,想回怼,不过见旁边的人都不搭话,顿时有些无趣。
早春二月,天晴日丽,云淡风轻,草木逐渐恢复青翠。
从山林穿过,两人沿着一条青草掩映的小径上山,路上不时碰到同样过来捡山货的村民。
看到冯大妈身后跟着的竟是杨静姝,几个年轻的妇女面色微讶,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她。
杨静姝并没当回事,举目四看。
这个时节,正是吃毛笋的好时候,村里不少人都跑过来挖,山腰处的毛笋都被村民挖光了,冯大妈便带着杨静姝朝大山里面走,一边走一边不忘叫她注意脚下。
越靠里面毛笋越多,草木也更茂盛,冯大妈忙着挖毛笋,杨静姝则专往那背阴处的山石夹缝间钻。
发现她静悄悄的,冯大妈把挖好的笋子放背篓里,走过来。
见她蹲在一丛乔木旁,在枯枝烂叶丛中捡那黑不溜秋像羊屎蛋一样的东西。
“这不是香姑娘种子吗?丫头你捡这个干什么?这东西有毒,听说药房拿它来制药的。”冯大妈好奇的说。
在这叫香姑娘吗?好有趣的称呼,杨静姝转过头,一脸笑意:“我也准备拿它来制药。”
冯大妈笑了下,没当回事,只当是小姑娘顽皮,走开继续挖毛笋。
杨静姝捡了一手心,捏了捏,有的鼓鼓的,有的已经干瘪腐烂,可尽管如此,果粒还是很大,野外长的果然跟种的不同,个头足足大上一倍多。
这东西叫老鸦胆,除疣消瘢有妙用,一颗不落的捡完,她高高兴兴的装进衣服口袋里,又继续去寻觅别的,在这期间陆陆续续挖了十多颗毛笋,采了些香菇。
临走前两人一起去摘野柿子,密林间几棵高大的柿子树上,叶子已经落尽,只余红橙橙的野柿子像一个个小灯笼似的高挂在枝头。
杨静姝有些可惜,柿子叶可是好东西,不过柿子树已经长出了些绿芽,所以柿子叶很快就有了。
满载而归,回来的时候,看到男人们正坐在田埂上休息。
远远看到杨静姝,钱三强大喇叭似的喊:“东哥,你媳妇回来了。”
正跟人说话的曹政东抬头看了眼,站起身,跳过沟渠,大步朝她走去。
杨静姝背着竹篓笑容满面的迎上来。
“采了什么?”曹政东用手托着背篓朝里面看,见除了毛笋香菇和一些野果子外,杂七杂八的一堆绿草枯藤,不禁有些好笑。
杨静姝得意洋洋的说:“都是好东西。”
曹政东捧场的点点头。
见他一直用手托着背篓减轻她的重量,杨静姝笑眯了眼:“我回去了,中午给你做毛笋炒腊肉,早点回来。”
“嗯!去吧。”
杨静姝走着走着,又回过头,见他还站在那儿,白杨似的高大挺拔,目光专注而温柔。
她心头柔软,一边走一边抬手挥挥。
但没曾想土路高洼不平,雨靴又不跟脚,突然往前踉跄了下。
“哎呦喂!丫头你小心着点,别摔了。”一旁的冯大妈被吓一跳。
同样被吓着的还有曹政东,他下意识的朝前迈了两步,见她没事,松了口气,一脸严峻的喊:“你给我眼睛看着前面。”
杨静姝心头一激灵,没被颠簸吓着,倒是被他的训斥声吓一跳,捂着心口,声音细若蚊蝇:“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