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起一线鱼肚白,红日顶上的尖尖突破地平线，将灿烂的晨光洒向大地。
每个高三学子都会有一个准点到可怕的生物钟，早上六点,方陵准时醒了。
刚睁开眼时，源源不断从后背传来的温暖让方陵险些再次陷入睡梦的混沌中，太暖了,在这深秋的清晨,仿佛浸在一湾惬意的温泉里，舒服得让人的骨头都能酥软掉。
这时，方陵忽觉腰上有一道微微收紧的力道,迷蒙的混沌陡然被晨光刺穿，方陵彻底清醒过来。
是了，昨晚赵舜过来了。
因为只有一床被子,而且沙发过分的小,所以他将床分了一半给赵舜。
很显然,后面那源源不断供暖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温泉,而是赵舜的胸膛。
他睡在赵舜怀里，对方的手臂还揽在他的腰上。
热度攀上脸颊，方陵庆幸他是背着赵舜的,而且赵舜还没醒来。但才这么想，随着后面传来细微的动静，他的第二条庆幸呯的一声被击碎。
赵舜醒了。
赵舜确实被生物钟唤醒了。
他跟方陵一样,刚醒来时迷迷糊糊的，他以为自己在家里,这怀里抱着的,当然是跟他甜甜蜜蜜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婆。
于是赵舜很自然地蹭了蹭怀里人毛茸茸的脑袋,在准备亲一亲他的后颈时，赵舜眼角余光瞥见少许洒入卧室里的阳光。
那光芒太刺眼了，也太引人注目了，让赵舜下意识停顿了一下，而就是这一两秒的时间，他的大脑重新转动。
赵舜目光一缩，终于想起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三时代。
怀里抱着的确实是老婆，只不过是年轻版的、现在还是学生的老婆。
放轻了动作，赵舜将方陵放开，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因为他请的假是直到今天早读前。
可是赵舜还是忍不住凑过去，也不做什么，就看看。
啊，他老婆睡得脸蛋红扑扑的，耳朵好像也有点红，真可爱~
盯着看好一会儿，赵舜才心满意足地下床。
在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后，方陵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搭在床单上的手慢慢收紧，把那小片床单搅出一朵可爱的小太阳花来。
***
方陵隔离的这些日子里，赵舜隔三差五就跑过去，每一次来都会带不少东西，都是吃的为主。
有时候赵舜只待一两个小时，下午下课来，然后踩着晚修的时间点回去，有时候则会在他这里歇一晚上。
得益于赵舜精心的照顾，方陵的水痘好得很快，没过多久就要结痂了。
方陵打算返现校了。
将返校的事情报告给班主任、并得到允许后，方陵又给房东打了个电话。
房子入住时间不满一个月，不过租金还是按一个月的算。退回押金后，方陵拉着行李箱到楼下打了车。
他回到校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了。
谭飞舟瞥见门口有人，扭头一看后顿时乐了，“哇哇哇，欢迎我们的方小陵归来！！”
其他两位舍友也跟着拍手掌，给方陵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
“这段时间在外面住的还行吧？”谭飞舟问。
方陵点点头，“挺好的。”
方陵人缘不错，他的回来让几个舍友都很高兴，宿舍里吵吵闹闹，引起了路过去打水的游肃的注意。
他探头望过来，一看是方陵，顿时也乐了，“方小胖回来了？欢迎欢......”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的肩膀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扣住，紧接着被一道强横的力道带着不得不转了个身。
赵舜面无表情，他浅色的眼瞳冰冰凉凉，没有半点温度，吓得游肃说话都不利索了，“舜、舜哥？”
“你刚刚喊谁小胖来着？”赵舜不笑的时候特别显凶，尤其此刻他确实不怎么高兴。
游肃干巴巴，“方陵。”
赵舜嫌弃他，“方陵就方陵，给同学瞎起什么外号，就你能耐有嘴会叭叭是吧？”
赵舜与游肃就在方陵的宿舍门口，从里面往外看，一眼就看了个清楚。
气氛忽然凝滞住了。
方陵忙说，“赵舜，其实没关系的。”
他能感受出来，班里人喊他“小胖”只是一个称呼，并不带任何的恶意。如果真是有嘲笑的意味，他才不会应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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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舜却还是说，“同学就应该友爱互助，游肃，你以后不准叫方陵小胖。”
见游肃不说话，赵舜轻啧了声，“现在倒是不会用嘴巴了？”
在那道野狼似的目光下，游肃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好的，我以后保证不喊！”
“行，你打水去吧。”赵舜把游肃一推，然后走进方陵的宿舍，“怎么要回来了也不发信息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他的语气是那么自然，还带了点轻柔，与方才的完全不一样。
赵舜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却惊呆了方陵一个宿舍，本来想逃命似的去打水的游肃也迈不开腿了。
方陵眼睫飞快地眨了下，“不用接的，我在那儿打个车就到校门口了。”
赵舜不大同意，“你水痘还没彻底掉痂，那行李箱多重啊。”
游肃：“？”
谭飞舟：“？？”
其他舍友：“？？？”
跟方陵说了一会话以后，午休的铃声响了，赵舜不得不返回自己的宿舍。
他一脚他前脚刚走，后脚谭飞舟就逮住方陵，“方小陵，给我从实招来，你跟赵舜是怎么一回事？”
不仅是谭飞舟好奇，柯安他们也是，三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陵，大有只要他不老实交代，中午就别想午睡的架势。
方陵：“没有怎么回事。”
别说谭飞舟，柯安都不信，“不可能，如果真没有，他怎么会说要去接你回来？”
赵舜这号人你说他不傲么，但他又不是谁都搭理，偶尔还敢有理有据地跟老师杠上两句。但你要说他傲，也不是，他某些时候也能跟同学们闹成一团。
再加上打篮球厉害，家世好，人又长得牛高马大自带气场，早就就成了班里的隐形扛把子。
方陵语气里带了些困惑，“我也不知道。”
谭飞舟盯着他好一会儿，终于确定方陵没说谎，“那真是奇了怪了。”
柯安摸摸下巴，“难道赵舜跟别人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后在吃惩罚？”
“吃惩罚”具体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了。
方陵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然后缓缓垂下眼帘，遮住眼里掠过的失落。
其他人不多说了。
一点午休，一点五十响铃起床。
方陵向来都是跟谭飞舟结伴去教室的，今天也不例外。
走在校道上，谭飞舟低声对方陵说，“正所谓事反必有妖，我觉得柯安说的话有道理。方小陵，他不动你不动，他动你也别那么快回应，如果真是那什么耍人的大冒险，你一头热地栽进去，到时候就丢大脸了。”
谭飞舟是宿舍里唯一一个知道方陵对赵舜有好感的。
虽然他觉得赵舜有时候说话很傻逼，而且眼睛长在头顶上，肯定不是一个好的对象。但谁让方陵就是对他有好感呢。
方陵抿唇。
谭飞舟见他没反应，用手肘碰了碰他，“其他的不说，这事你还真得听兄弟我的，不然一旦闹大了，很难收场。”
最后方陵点头了。
*
下午第一节课是生物课。
生物老师是拿着一沓试卷进来的，“周测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有些同学有进步，但有些同学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甚至以为他写卷子的时候没睁眼。组长，上来发试卷吧。”
四位组长起身。
明明生物老师的话还算平静，但方陵就是听出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方陵的周测卷子是通过赵舜带给他的，他自己做完再对答案，并没被收上去批改。
发卷向来是热闹的，哪怕现在已经上课了，一张张试卷飘下来，上头红艳艳的分数，刺激着学生们争强斗胜的心。
“这次我92！好耶，终于让我上90了~”
“嗐，上90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次周测又不难，等你考到满分再来叭叭吧！”
“可恶，居然看不起我，你等着，我下次一定考个满分！”
......
丁大雁是方陵这一组的组长，他将上一张试卷抽离、在看见底下露出的卷子时，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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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哥，你的卷子......”丁大雁的声音轻轻的。
方陵坐在赵舜的后面，丁大雁递卷子的时候，他瞧见上面的分数了——
19分。
居然连低分线都没有过。
方陵错愕得嘴巴微张，不过没有发出声响。
赵舜神色如常的接了卷子。
这节生物课在老师的评讲试卷中缓缓过去。当试卷讲完，下课铃声响起，生物老师直接点名，“赵舜，你跟我过来办公室一趟。”
赵舜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跟着去了。
方陵坐在位置上，目光几次飘到前方那张桌子上，看了一会儿又挪开，再转回来。
“方陵，化学老师喊你，你过去一趟。”门口有同学喊。
方陵唔地应了声，起身去办公室。
办公室在同一层的另一处拐角，方陵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赵舜的声音飘出来。
“老章，我申请换座位，我现在的学习出了问题，我想要一个成绩更好的同桌。要不你让全班第一当我的同桌吧，在他的学神光辉之下，我肯定能重振旗鼓。”
方陵停下原本进办公室的脚步。
赵舜口中的全班第一。
是他。
“方陵，这里来。”化学老师看见他了，招手让他过来。
赵舜听闻回头往后看，一下子就对上站在门口的男生的眼了，那双清亮的眼瞳此时也看着他，里面似乎有转瞬间就被藏起的光芒。
方陵走到化学老师面前。
他虽然不是化学科代表，不过因为化学成绩优异，十分得化学老师的喜爱。
这次老师喊他来，是问他在隔离期间的学习情况。
方陵尽量集中注意力回答，但那个人就在不远，他的一小部分注意力顽固地挣脱了束缚，像是好奇的小兔子，探头探脑地往那边看。
章志国愣住，然后眉头皱起来，“学习主要靠自己，你自己不努力就算把老师放你身边，当你的同桌，你的成绩也不会提高的。”
赵舜嘴角勾起，“老章，正所谓学习得有氛围感，看见全班第一学习了，我自然会想学习。”
章志国：“......你的同桌宋建元难道就不学习吗？”
赵舜一本正经，“那倒不是，只是他的频率肯定比不上全班第一，他带不动我。”
章志国真被这个刺头儿闹得没办法，换个座位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本来他跟方陵也坐得近。
不过么......
章志国等化学老师跟方陵谈完，把人截住，“方陵，你先别回去，老师有事要问你。”
方陵心跳开始加速，他走过去，乖巧地喊了声老师，“老师。”
章志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下来，“赵舜说想跟你当同桌，老师来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那待会儿回去就换位置；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
赵舜目光灼灼地盯着方陵，直把他那白皙的耳尖看出一层薄薄的红。
“老师，我没有意见的。”方陵听见自己这么说，他还听见自己的心跳越跳越快，呯呯呯地每都带着欢喜的滋味。
赵舜当即就笑了，“全班第一，谢谢你啊！”
章志国没眼看他，把人打发回去，“行吧，你们回去换位置。”
两人走出办公室，才刚拐过拐角呢，赵舜长臂一伸，好哥们似的搂住方陵的肩膀，“方陵，从今天开始，我自己托付给你，你想怎么样我都没意见的。”
方陵觉得他这话有歧义，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抿出一缕笑，“以后多多指教。”
赵舜心花怒放，更揽着人往自己的怀里撞，“一定一定。”老婆，余生多多指教。
回来以后，赵舜动作神速地将位置换了，第二节课上课铃声打响时，他跟方陵正式成了同桌。
下午第二节课课前有个眼保健操的时间，音乐一响，大家都开始做眼保健操。
方陵很爱护自己的眼睛，眼保健操时间从不偷懒，音乐响起后，他的手肘便撑在桌子上，开始做眼保健操。
别人认认真真做眼保健操，赵舜却是一个异类，他手肘倒也撑在桌子上，只不过是用手支着脑袋，正侧头看着在做眼保健操的方陵。
目光逡巡过身旁人白皙的指尖，往上移到他浓密的眼睫上，然后再往下滑到他有点小肉的下巴上。
赵舜嘴角忍不住勾起。
救命，他果然对他老婆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不管是哪个阶段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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