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很累,可左玉还是陪着几个弟弟妹妹们玩了会儿,才去睡觉。
这一觉也未睡多久,便醒来。天子要求她将人证、物证明日呈上,她还不能直接躺下。
故而,下午她还得去庄子上,将几个苦主找来。至于其他苦主,要再派人去通知。如今毕新一派颓势已现,这些苦主便也不用怕了,应是会出来指正的。
比起这个,眼下她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得做。她得继续从系统里买粮!系统给予她的空间已经非常大了,今天天子虽只是口上赞她是女圣人,但总机也认可了。将她的空间升级了,现在的面积已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之前她购买了很多天然粮,狠狠赚了一笔,而这些钱还剩下很多,她得继续低价购入人造米。
天子虽然将她告的人都关了起来。但是她推测,这些人不会都流放的。毕竟,大昭不杀文官已久,天家对待读书人还算宽厚。天子将朝堂某个势力打掉,将权利握在自己手里后,就会再次展现对读书人的优待。
因此,这些人不会都被流放。但因着是公审,这些人想留在朝堂是不可能了。但是这些被革职的人回到老家免不了还会继续搞对抗。毕竟,这一减租损害的利益方可不单单只有京城这边的。
左玉想想上辈子历史课、政|治课上学到的东西,便觉得这些人不会轻易罢手,可能还会有反扑。
眼下,趁着系统商店还开着,她得多屯点粮食。而且因着是粮油铺子,这里面还有许多好东西。红薯玉米这些就不看了,实在贵!
系统商店里只要是天然的东西就贵死人!而且之前系统已经奖励了她改良的红薯与玉米,所以她也就不去花那冤枉钱了。
除去这些天然粮,系统店铺里人造粮的种类很多。她都买了一些,后来还买了一些人造肉。系统把这玩意吹上天了,什么营养全面,无激素,比天然肉好……
是不是比天然肉好她也不清楚。反正便宜,多买些备着也好。农户辛苦,马上又到年脚了,他们平常有点好吃的总拿来给自己,自己到时作为回礼,送点鸡鸭鱼肉也是不错的。
就在左玉购完物,准备出发去庄子上的时候,隔壁毕家已是人心不定。
清晨的时候,正当民众在为左玉封圣而欢呼时,毕舒便跑了回来。回来后便跟疯了一样,疯狂指挥着下人收拾细软,甚至想将家里的家具都拿出去卖了。
若不是老太君出来制止,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一晚上的工夫,堂堂首辅就成了阶下囚。如今虽还未定罪,但所有下人都觉得这主家是完了。
老太君坐在花厅上首,面色阴沉,盯着毕舒道:“你父亲身陷囹圄,你不思营救却只想着跑,你心里还有孝道二字吗?!”
不跑难道等死吗?!
毕舒心里不屑,这些人就是迂腐!不知什么叫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吗?(注1)
这土著又不是他真爹,他犯得着为他搭上自己吗?再说了,自己也算够情义了。可没想丢下一家子老弱妇孺自己跑,还是想带他们走的。
为了以防不测,前不久他就自己做出了黑火|药。枪他暂时造不出来,但是做成炸|药包还是简单的。得亏他懂未雨绸缪的道理,不然这会儿就该陪着老东西一起去流放了!
民的力量是可怕的,这些土著不懂,他懂!在人民面前被公审的人,哪一个能有好下场?能流放已是大幸!
他不想被流放。虽然雅州那地方在这些古人眼里看来可怕,可他不怕。那儿四面环海,有天然海港,自己有度娘系统,到了那儿反是能大展手脚。
但前提是:自己得活着走到那儿。
流放最苦的地方不在终点而是在路上。押送之人要善良点还好一些;要恶毒一点,活活被磋磨死都可能。
所以,他得跑!雅州附近还有许多小岛,那不在大昭管辖内,上面聚满了西夷人。等到了那儿,就跟西夷人买火炮,买工具,到时就反了这吃人的封建王朝!
只是这老婆子实在是烦!家里人都想跑,就她不想跑,还想拉着他一起陪葬!
想到这里,他便道:“祖母,如果我们不收拾一些细软藏起来,一旦抄家,流放路上您觉着那些泥腿子会施舍咱们?”
他冷笑着,“消息一旦传开,那些泥腿子便会知父亲是为了减租迫害那位女圣……”
说到左玉,他心里的火就蹭蹭直冒!明明一个现代人却帮着皇帝巩固皇权,九年义务教育真是学狗肚子里去了!
女圣?什么女圣?!不过是与封建皇帝的一场交易!
嫉妒在毕舒心里翻涌着,他努力将这怒气压下,暗道:“等我取了这天下,就让这女圣来给我洗脚!贱|人就该做最低贱的活!拥护封建就该被钉死在耻辱柱上!对,还有那个陆岺!也不能放过了!”
“你连尝试都不尝试下就想跑,你对得起你爹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老太君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的孙儿是我看着长大的,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不忠不孝的事来!你这不是癔症,你这是鬼上身了!”
“祖母,孙儿不想跟您吵。”
毕舒撇了撇嘴,“孙儿是为了大局着想。天下民为贵,当真那多百姓面前公审,您觉着爹爹还能出来吗?革职流放是肯定的了。孙儿不忍一家老小死在流亡……”
“我打死你这混蛋!”
话未说完,其弟毕祟便扑了过来,怒道:“你可还有人性?!你可还有人性?!嫂嫂有孕,你行那等苟且事,害得嫂嫂要以死相逼求公道!我与娘子的婚礼也被你活生生搅乱!事后,你连个致歉话都没有,见了我娘子还说些轻浮的话,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居然连爹都不救,你还是我哥吗?!我哥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附在我哥身上?!”
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这话毕祟憋心里已经很久了!
父母有自己的事要忙,陪伴的时间少。可他跟兄长一起长大,一起上学读书,最是了解不过。眼前这哥哥自打醒来后就古古怪怪的,尤其是在女色上!
兄长并不是贪欲的人。大病以前,唯一的一个妾还是教导敦伦的姑姑。嫂子进门后,做主将其开了脸,抬成了姨娘。
可大病一场后,忽然就变得跟色中饿鬼似的。在家中调|戏奴婢,说话轻浮,毫无贵家子弟风范。生死间再怎么有大恐怖,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吧?这不是性子转变,这简直是换了个人!
更可怕的是,他连母亲身边的婢女都勾搭,这已是有违人伦了啊!在家这样胡搞还不够,还去青|楼乱搞!嫂子一直等孩子没了才爆发已够能忍了!
正经人家谁会拉着正妻与小妾共同行乐?嫂子家里再落魄,那也是忠烈之后!人家老子死了还没多少年,天家还记得呢!
撇去这些不提。更让他诧异的是,素来尊儒的哥哥居然还说法家、墨家才是最好的,还称圣人为老二!讲真,就那回后,他就觉自己哥哥不是癔症,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现在听到他连父亲都不救,只想着自己跑路,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
对上毕祟的眼,听着这一声声质问,毕舒心虚了下。随即又扯着脖子道:“你怎么跟我说话的?!这长兄为父,这道理你不懂吗?!如今父亲身陷囹圄,在这家就该我说了算了!祖母,母亲,你们不要糊涂!流放路上是要死人的!咱们自己先跑出去,雅州附近有许多小岛,有许多西夷人,咱们先去打点好,等爹爹到了雅州,咱们就把他救出来,不受这天家……”
“你给我闭嘴!”
老太太气得身子都抖起了,指着毕舒道:“祟儿说得对!你不是我孙儿,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来人,抓住他,好好审,一定要问出他,老婆子那乖乖孙儿去哪了?!”
“是!”
老太太身边的人都忠心的,听到老太君这般吩咐,立刻扑了上去。毕舒没有挣扎,只道:“祖母,我要是鬼就直接掐死隔壁那左玉了。你想打我,那就打吧。”
他这无赖的样子更是将老太君给气得半死。一旁的荣氏也是气得直哆嗦,指着毕舒道:“你,你,你到底是谁?之前我就怀疑过,你不是我儿子。可,可想想你若得了癔症,行事较之前不同也属正常。难怪,难怪桂嬷嬷后来都说,总觉你这不像癔症,之前发作都不愿来了,说让去请大德高僧来……”
荣氏眼泪掉了下来,“你到底是谁?我儿子呢?”
“将他关起来!”
老太君冷着脸,“家媳莫要难过。是人是鬼总也逃不过刑的!此子大不孝,即便未被什么东西附体,也该打死!”
荣氏抹了抹眼角,虽是心疼难忍却也不再说劝阻的话。甚至觉着婆婆说的有理。一个连父母都可以不顾的人那与畜生有什么区别?!即便今日夫君无事,但出了这样的逆子也是要打死的!
心疼,但又能如何?
荣氏看着毕舒被拖走,见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没一会儿,便是“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眼前彻底黑暗,竟是晕过去了。
下人一阵手忙脚乱,屋子里闹成一团,唯有老太君坐在那儿,如定海神针般,一动不动。
只是,镇定也只是面上的。她心里清楚,毕家这下就是完了。但是,大昭厚待读书人,太|祖后,被杀的文臣少之又少。天子只是不喜自己儿子朝堂上势力过大,因此还能争取一个革职流放吧?
想到这里,她悠悠叹了口气。
福享尽了,苦就该来了。自己劝过儿子,可他到底是没有听进去。也不怪他。走到这份上,已不是想退就能退的了。
只是,家虽要倒了,但家里的祸害还是要除掉的!这个孙儿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能再留了……
她不想流放去了雅州,还要被他害。从向氏的事后,这家里就没顺利过。现在想想,大孙儿病成那样怎可能会好?御医都看了好些个,都是摇头的。忽然好了,未必是祖宗保佑,也可能是冤亲债主找上门了!
家里有鬼,运道又怎能好?是该除掉了。
久久后,她起身,对身边嬷嬷道:“那身子还是舒儿的,莫要损伤……”
嬷嬷一惊,眼泪就下来了,“老夫人,那可是您亲亲孙儿啊。”
老太君红了眼,侧过头道:“这等逆子……就当没生过了吧。”
顿了顿又道:“就用那药吧……死得快些,少受……”
“不,不好啦!”
话还未说完,便有仆人惊呼声传来,“大公子与二公子打起来了!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把人押去柴房吗?!”
“回老夫人的话,是押去了。但路上二公子一直骂大公子,大公子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人甩开了。然后就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对着二公子就刺……”
老太君脚下一软,只觉呼吸都停滞了,“那,那二公子呢?”
“手破了,但匕首被夺过来了!现在正拿着匕首在追大公子!”
“疯了,疯了!”
老太君这下绷不住了,哭道:“不管身陷囹圄的老父亲,如今还想杀弟,这家真要完了!快,快,快带我去!人在哪?”
“刚往西跨院去了!”
老太君不敢耽搁!那个逆子死不足惜,可毕祟决不能担上弑兄的恶名!
已经没了一个孙子了,剩下的那个也不能没有了!重振家业还得靠毕祟!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西跨院。才跨过门槛,就听到一群人惊呼,“快救人,快救人!”
老太君心里一紧,忙跑上去,“祟哥儿呢?!祟哥儿呢!?祟哥儿怎么了?!”
“老祖宗,二公子没事!是大公子为了躲二公子,被撵着跑进了倒座房里的茅厕……掉,掉里面了……”
老太君脸上出现了呆滞。
倒座房都是仆人住的,为此茅厕建得也比较大。下人所用之物自是没那么考究,虽也是砖砌的,但为了不让下人拥堵耽误做事,便造得大了些,上面只用木板搁着当下脚的地方……
孙子掉茅房了?她下意识地道:“那赶紧救人啊!”
这是本能反应。不管毕舒是人还是鬼,可在老太太的潜意识里,那总归是自己孙子。
“在,在救了。”
仆人吓得脸都白了,“虽,虽不算深,但,但大公子是背朝着天的……而且,板子也一起落了下去,放了绳下去,但,但大公子怎么拉也拉不住,太,太滑了……”
为难下人了。在贵人面前说些污糟物也是罪过的。但为了能让贵人听明白,也是在一瞬间将脑力开发到了极致,这才将事讲清楚了。
“我去看看!”
自己孙子可不能这样没了!不能死得这么不体面啊!
茅厕旁,毕祟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兄长掉进了粪坑……脏东西能将鬼弄走吗?
老太君很快赶到了。她顾不上臭气,忙上前朝看,这一看,便觉眼前黑了。
怎,怎么不动了?
“跳下去,跳下去救人!”
端庄瞬间消退,老太君跟疯了一样,“你们都死了吗?!家里的茅厕能有多深?!下去,将大公子拉上来!”
仆人们这下没法了!本来听二公子那样说,他们也怀疑自家大公子是被鬼附体了,都不想跳下这臭烘烘的地方去捞他。可现在老太君发令了,再不情愿也只能下去了。
毕竟老爷还未定罪,毕家还没倒呢!
左柔趴在墙头上,小小的脑袋在墙上时露时隐的,待看见毕舒被人拖出来后,她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
好臭,好恶心!
她忙顺着软梯下去。等人一落地,便连连道:“臭死了,臭死了!隔壁那坏蛋掉茅厕了。”
“你还说!”
孟姨娘怒道:“怂恿仆人给你找软梯,爬墙偷窥,哪家的淑女会这样做事?”
“小,小娘?您怎么来了?”
左柔一缩脖子,讪讪道:“我听见隔壁吵闹,我想上去看看。”
说着又梗起了脖子,“他偷看咱们一次,我看回去,不算违背圣人教导!”
“歪理!”
孟姨娘瞪她,“圣人什么时候说偷窥是美德了?”
“大姐说,有仇报仇,算不得失德。”
左柔笑嘻嘻地道:“以前的圣人也这样说过。现在的圣人姐姐也这样说过。”
“贫嘴。快随我回去了。你大姐去了庄子,等下该回来了。她这两日受苦了,白日就喝了点粥,跟我去做个人参鸡汤给你大姐补补。”
“嗳。”
一听要给左玉做鸡汤,左柔便对隔壁的事没兴趣了。姐姐瘦得两眼都凹陷了,是要补补了。咱的姐姐是圣人,我是圣人的妹妹!姐姐长命百岁就能保佑她,哪怕真遇上毕舒那样的人,也能让姐姐给自己出气!
左柔蹦蹦哒哒地跟着孟姨娘去了小厨房。而孟姨娘想了想,便道:“去,将这事跟老爷说一声。”
说罢便是抿嘴笑了笑,“这些日子没少受他们挤兑,也该咱们做回小人,高兴高兴了!”
“嗳,奴婢这就去!”
几个仆人像过节似的,欢天喜地朝前院走去,朝家主去禀报这惊天大喜事了!
左玉回来时,已过了戌时。这一回入城,她感受到了“女圣”二字的威力。
见是她带证人入城,守城将军二话不说就下了城头,亲自给她开门,将她迎了进来。然后,还派人护送她回了家。前前后后,那叫一个热情。
左玉想想,系统说的话是对的。
在这古代,名声有时真能横扫一切的。
回到家,发现左林还未睡,但也来不及细问,将几个苦主都安置妥当后,才又来到书房,道;“父亲,怎还没睡?”
“等你。”
左林脸上带着笑意,这让左玉也松了口气。
看起来不是坏事。
“玉儿,你看这是什么。”
左林指了指案几上的书。
左玉一脸奇怪,道:“父亲,这是左传呀。这,这书有什么古怪?难道内涵玄机?”
左林哈哈大笑,将书翻开,“你看这段。”
左玉扫了眼,便读了出来,“将食,涨,如厕,陷而卒。”(注2)
她更困惑了。这是在打什么机锋?
“哈哈!!”
见一向聪慧机敏的女儿愣在那儿,左林不由哈哈大笑。伸出手,指了指西边,挤眉弄眼的样子不像一个国公,倒像戏台上唱戏的。
“隔壁……那大小子没了。”
左玉眼睛瞪大了!
“什么?大小子?是指毕家大公子吗?”
她低头又看了看书上字,脸上呈现出了一片呆滞。
毕舒死了?
是这样死的?
“哈哈!好笑吧?”
左林再也绷不住了,笑得那叫一个夸张。
“你回来时没注意隔壁灯笼换成白色的了吗?”左林大笑着,“那报纸就这畜生弄出来的,将你害得好惨!哈哈,因果报应啊!这般死法,倒也能千古留名了!只是留的却是臭名!可惜了,可惜了……”
他摇着头,咂着嘴,“那多好诗词竟也要随着他的名声一起臭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一生一代一双人……真想不通,能写出这般诗词的人,怎会是这种东西?为父虽不是很懂诗词歌赋,却也知道诗词是言心的。这鬼祟东西怎可能写得出这般豪迈又这般柔情的诗词来?可惜,可惜啊!可惜这些诗词了……以后子孙读起来,只要想到是他写的,想到他的死法,都会觉得有味儿吧?”(注3)
“许不是他写的呢?”
左玉冷笑,“代笔不行吗?毕竟是首辅儿子。”
“那倒不可能。”
左林摇头,“这几首随便一首都能名流千古。随便一首都足够让自己名满天下了。哪个痴儿会将自己才华拱手让人?就是首辅儿子也不行啊!”
左玉想想也是这道理。这古代许多人办诗会、茶会的,不就是花钱扬名吗?真是个狗东西!这下公布他抄袭都没人信自己了!
真是可怜了苏轼、纳兰性德、李白,还有曹丞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