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陆岺脸一红,讷讷道:“人各有所长,我不善读书。”

随即便又有些恼怒地道:“你莫欺人穷,只要我肯努力,我早晚都会成为大儒!”

左玉差点就笑了。

大儒又不是市场的大白菜,哪那么容易当啊?

见左玉抿嘴,眼里似有笑意,陆岺感觉被嘲笑了。他摆开架势,“废话少说,先来过过招吧!小爷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厉害!”

说罢便是冲了过来,竟是直接出手了。

“小侯爷!”

左林一把甩开仆人,冲着就要上前。哪里晓得左玉却是轻轻松松地侧过身,躲过了正面攻击后,快速蹲下身,伸出脚,一个横扫,“趴”的一声,陆岺直接面朝地,摔了下来。

“哎哟!”

陆岺痛呼着。直接摔个狗吃屎不说,牙齿还磕到了唇,直接磕破了。

左林傻眼了。

家里的仆人也傻眼了。

这是打遍京中无敌手的小侯爷?

幕篱下,向淑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这小侯爷真是个水货,哪是什么高手?高手能两次被左玉妹妹撂倒?

“不,不可能!”

陆岺跳了起来,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挥舞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苦练两月怎么可能这么菜?又是一招致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左玉都同情这孩子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只是被身边人糊弄了。以为自己是个高手,其实是个菜鸡。

他死死盯着左玉,像是要从她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小侯爷,您这基本功也太差了。”

左玉嘲讽道:“比我高半个头,还是男子,下肢一点力气都没有,给我随便一扫就倒了,您练得不够刻苦啊。”

“我,我每天练两个时辰的!”

陆岺涨红了脸,辩解道:“寒冬酷暑从未间断,我怎么不刻苦了?”

他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推开李顺福,上前两步,神情略有些扭捏地道:“你能不能教教我?我听人说,你之前大病了一场,你是不是梦里得了武曲星的指点?不然怎么这么厉害?那羽林军的将军在我手里都过不了三招……”

左玉都不知该不该告诉他真相,但想想自己可没必要去得罪人。想了想便道:“男女授受不亲。小侯爷,你两次强行要求我与你比武已是失了礼数。不过,你愿赌服输,也未报复我,也算是有君子之风,我可以将我所学招式画下来,你回去慢慢琢磨。”

“你,你愿意将自己的绝学教我!?”

陆岺瞪大眼,一脸兴奋地跳上前,“此言当真?”

“当真。”

“哈!我就说嘛,左玉不是一般女子,岂会跟那些俗人一样?那你快画给我吧。李顺福,回去将我那玻璃镜拿来给左姑娘。”

他说着便朝左玉行了个礼,“不白学你的,那玻璃镜全京城都没几面,我送你当束脩礼了。”

“那就多谢小侯爷了。”

陆岺开开心心地走了。虽是个纨绔,但却是个十足的笨蛋,十分好骗。

等人走了,左林便道:“玉儿,你哪来的绝学?你这些手脚功夫不是还是跟我学的嘛?”

“父亲,您没看出来吗?这小侯爷根本就没正儿八经地练过什么招式。估计是公主府的人怕他练伤,就教了些强身健体的简单招式,强身健体可以,过招就不行了。”

左林明白过来了,“哈!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估计大家都是让着他的。该,让他这般蛮横!”

他说着就看向了向淑兰,“向家侄女难得登门,玉儿,你好好招呼着。爹还有事,要去你小叔那儿。”

“那爹爹晚上还回来吗?”

左玉故作天真地道:“要爹爹回来,女儿便让厨房做您最爱吃的肚包鸡。”

左林老脸一红,心里有些发虚。

他想着去弟弟那躲躲,偷几天懒。不然天天这么早起床,实在是受不了。

“父亲是要在小叔家住几天吗?”

左玉又道:“母亲也说明天要去外祖家住几天。若父亲也要外出住几天,女儿怕孟姨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不是有你在吗?”

张氏要回娘家的事昨天就跟他说了。他见她眼下乌青,便知她跟自己打着一样的主意。本想呵斥她,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鬼使神差的便同意了。

还答应张氏,亲自送她回去。

答应送她回家的时候,对她的气也少了许多,甚至还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这早起,真得很难受啊!尤其天越来越冷了!

他不敢看女儿,只道:“孟姨娘是个心细的,你正好趁着这机会跟她多学学。好了,向家女难得来,你多陪陪她,其他事莫要操心。”

左林走了,几乎跟逃一般,带着仆人和几件换洗衣服就走了。

张氏将他送到门口,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忍忍,再忍忍,明天回家了,就能松快几天了。

左玉带着向氏到了自己院里,见左玉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向氏道:“虽是冷清但也清净。”

又见她院里种着的百合,忍不住惊呼,“妹妹,这百合吗?你这百合怎有这多颜色?”

她忍不住上前瞧看,这下,院中那香味她终于明白是从哪来的了。

这百合居然如此香!

“这是从乌斯喜雅山传来的百合。”

左玉眉眼弯弯,说起谎来已到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地步了。

“之前出去玩,有乌斯人来京中做生意。他带了好些个种球,我听他说得有趣,便都买下了。”

左玉指着各色百合,“种了两月便是开花了。”

“这不光香,还有这么多颜色。”

向氏痴迷了,“好漂亮啊!”

“姐姐喜欢,等会让人给你送几盆去。”

向氏笑了起来,“物以稀为贵,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有好几盆颜色重复的,可以给姐姐。”

左玉道:“这个留种也不难,过几年就有许多了,不稀罕的。”

向氏无法拒绝。

哪一个女孩子能拒绝优雅大方又香气四溢的百合花呢?

她点头应下,又道:“妹妹之前托我卖的东西都卖差不多了,过几日我再过来,把钱给你。”

“不急的。”

左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说了三个月结就三个月结。姐姐帮了我这大忙,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好。”

之前想拜托孟姨娘将系统奖励的口红卖了。但想想孟姨娘那吃惊的样子,她又觉不妥。

回来仔细问过王喜等人后,才知道,这年头的蜂蜡并不好取,价格也十分昂贵。自己若是一直拿口红出来,难免让人起疑。

后来,她就想到了向氏。向氏有自己的胭脂铺子,且自己与她也算交情深厚,而她也急需来钱的路子,所以便跟孟姨娘说,自己口红做失败了,然后便找向氏去了。

这世上求财富的事没有百分百安全的,她也只能尽量谨慎。毕竟,孟姨娘天天处在一个屋,有些话反而难圆。

她让李三娘买了不少迷你的小瓷盒,将现代口红切开,将所有器具用开水煮过后,将口红放锅里烧融后,倒入小瓷盒里,这样看起来就跟古人的口脂很像了。

虽然外表很像,但用起来的效果却比古代的口脂好许多。在向氏里铺子一放,立刻就传开了。张氏前几天还故意炫耀这千金难买的好东西,看得左玉都想笑。

不过看在她是消费者的份上,左玉这几天便也没再想新招去她身上刷经验。

“是你帮我才对。”

说起自家的生意,向淑兰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起来,“妹妹你太聪明了,竟能琢磨出新的口脂方子。这口脂各有千秋,抹在唇上没有讨厌的猪油味,也没刺鼻的香味。清清淡淡的,颜色好看还不易脱落,若不是限着买,上一批货怕是几天就没了。”

左玉笑了,“那些士大夫说钱是阿堵之物,可这世上谁又离得了钱?咱们女儿家就更不能了。所以,女子想要在世上日子好过些,还是要动脑子赚点钱。”

顿了顿又道:“最近我又在琢磨香膏,若是成功了,咱们姐俩以后可不愁了呢。”

“香膏?那是什么?”

“嗯,就跟熏香差不多,但却可以擦身上。”

向氏眼睛亮了,“那我又可以沾妹妹福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笑了。

笑过后,向淑兰感叹道:“本以为和离了日子会难过,可妹妹,你猜怎么着?”

“嗯?”

“陛下赏了我三千金,我自己也有些积蓄。托着妹妹的福,用口脂打开了自家铺子的销路,日进斗金是没有的,可赚的钱也足够逍遥自在,不用动到积蓄。”

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我真没想到,人还可以这么活。不用在公婆面前作规矩,想什么时候起便什么起,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我活这大了,头次觉得做人是这么有滋味。”

她握住左玉的手,“妹妹,这都要谢谢你。若不是你那日仗义执言,我根本没勇气走下去。还有,你说的对,咱们女儿家要会为自己打算,要自己能赚钱,根本不用看谁的脸色过日子。”

左玉笑了,起身将屋里栽种的粉色山茶花摘了一朵下来,插到向淑兰的鬓边,道:“姐姐,山茶花总是在秋风萧瑟中绽放,看似孤寂,可不去争一春一夏的万紫千红,活出自我,不也挺好的么?”

她说着便拿过铜镜,给向氏看。

向氏看着镜中的自己,呆愣了许久,便笑了。

“妹妹年岁虽小,可却活得通透,我要跟你学……”

两人相差了十岁,可彼此都未察觉年龄的差距,交往几次后,都生出几分知己的感觉来。

左玉是现代人的芯子,骨子里就是不服封建礼教的;而向氏敢借着小叔子婚礼为自己抗争,显也不是那等认命的人。两人碰到一起,自是能成为好友。

交流养花经验,探讨未来,讨论人生,两人聊得不亦乐乎,直到暮色四合,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向淑兰离去后,左玉便照例去给张氏请安。

经过这些日子的捶打,张氏已没了之前的心气,见左玉来了,还拿出她喜欢吃的玫瑰冻让她吃。

待左玉吃完,她便道:“玉儿,明个儿我要回躺娘家。你几个弟弟妹妹也跟着去,你们外祖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们了。你父亲说明日会回来接我,送我过去……”

张氏一边说一边观察左玉的脸色。鬼知道她在忐忑心虚个什么,好像回娘家都成了罪过一般。

“那我跟母亲一起回去吧。”

左玉当然知道张氏在打什么主意。鉴于她将原主整得很惨,她总觉不能轻易放过她,不然原主岂不是太惨了?

只是早起罢了,而原主可是连命都没了。

话一出口,张氏的头摇得就像拨浪鼓般了。

“你现在帮着孟姨娘管家,她一个商贾之女哪里懂管家的事?你父亲送我过去后也不回来,家里没个主事的总是不放心。你还是在家守着,我去几日就回的。”

“母亲不会因为女儿不是您亲生的,就对女儿有偏见吧?”

左玉才不上她套,故意露出难过的表情,“弟弟妹妹都能跟着去,为什么我不能去?还是外祖也嫌弃我不是您生的?”

“怎,怎么会呢?”

张氏尬笑着,“你外祖可是两榜进士,自小读圣贤书的,哪会那般俗气?”

“那我跟母亲一起去吧。”

左玉一脸期待地道:“孟姨娘管家可厉害了,根本不需要我帮忙。我也好久没见外祖了,都一家人,总要经常走动。”

“这,这……”

张氏急了。

她就是受不了早起,才要回去的。为了这个,她是日夜琢磨,总算琢磨出了这偷懒的法子。若左玉要跟着去,她这日夜的琢磨算什么?!

不能让她去!

“这孟姨娘中看不中用!”

她忽然提高声音,掩盖着内心的慌乱,“姨娘也非主子,家里没一个主子在,那像什么话?玉儿,眼看就年底了,过了年你也十四了,你也该学学管家的事了……”

“母亲不生气吗?”

左玉故作好奇地道:“我以为父亲让我协助孟姨娘管家,母亲不高兴。”

“怎,怎么会?”

老娘快气死了,但为了睡几天懒觉,我坚决不能承认!

张氏死死捏着方帕,强作欢颜道:“你是咱们家的嫡长女,你能帮着长辈做事了,为娘的自然高兴。以后你嫁人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我怎会不高兴?你虽不是我生的,可自打钱姨娘去了后,你也是我带大的,总是有感情的……”

“这样啊……”

左玉一脸高兴,张氏也松了口气。暗道,总算把这家伙甩开了。

“可母亲,我还是想跟您去外祖家。”

张氏还没来得及高兴,左玉一句话又将她的心捏紧了。

“而且人言可畏。母亲要只带弟弟妹妹回去,不带我回去,我怕别人说您。”

“……”

张氏感觉无法反驳,但她真不想带左玉去啊!

她低下头,脑子高速运转了起来,忽的就想到左林了。

她捏了捏帕子,最后咬了咬牙,暗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夫君,是你夺我管家之权在先,莫要怪我无情!

“不怕的。”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笑意,“为娘一片真心可鉴日月,不怕人说。对了,玉儿,你很久没有去看你小叔了。这样,明日|你跟着我回去,见了外祖后,便跟你爹一起看看你小叔吧。你小叔未纳妾,膝下也只有一儿一女,而且也靠在城北那边,你去王家学医也方便些。”

“看小叔?”

“是啊。你小叔最喜欢你了,你病好了后还没去拜访过他,明日便跟你父亲一起去吧。”

左玉作出思考的样子,“说起来外祖家在城南,离着是有些远了……而我也的确很久没去看过小叔了……”

眼看计划可行,张氏忍不住鼓动道:“对啊,娘给你银子,你明日买些双喜坊的烧鹅去,你叔爱吃那个……”

“那我先去外祖家住两天再去看小叔吧!”

左玉笑眯眯地打断了张氏,“外祖也是长辈,我不能因为外祖不是亲生的就有所怠慢。远不怕的,反正王师父都是让我下午过去,挺多不午休,我早点出发就是!”

“你!”

张氏感觉要心梗了!

这是中邪了?!怎么非得要跟着自己过去?真得不是在整自己?再看看左玉那兴奋的样子,好似还真不是……

“那,那就住两天吧。”

累了,毁灭吧,她投降了。

身后的奴仆听到这句话,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因着左玉早起,她们也得跟着早起,甚至要比主人起得更早。这日日月月,年年岁岁的早起,谁受得了啊?

本想跟着夫人回家偷懒几天,可现在倒好,全完了!

左玉开开心心地回去准备了,而张氏瘫在椅上,两眼空洞,久久未言。

过了许久后,她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颤着唇道:“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碰上这样一个玩意?”

“都说大姑娘是在生死间开窍了。”

小张嬷嬷哭丧着脸道:“可这窍开的……奴婢瞧着怎么有些不对劲,这,这,这越来越像那些迂腐老学究了。”

“现在连两个少爷和姑娘也学她,明知先生喜欢她,他们就将她这个长姐当榜样,一个个的,也越来越古板了。”

张氏的大丫鬟双喜颤着声音道:“夫人,得想想法子,这样下去,可没法活了呀!”

“想,想,我天天在想!”

张氏情绪崩溃了,“我连回娘家这法子都想了,我怎么没在想?这该死的小浪蹄子到底开的什么窍?你说她作假吧,她自己也早起,一饮一食,一举一动全按圣人教导得来。这世上哪有这样蠢的人?为了整人,把自己也整了?我滴个天爷啊,我咋就这么命苦啊,呜呜呜呜呜呜……”

张氏哭了起来,很委屈地道:“我不就想回去松快两天吗?这都不让……”

“要,要不……”

小张嬷嬷壮着胆子道:“夫人就说要去庙里给先头娘子祈福……她要上学又要学医,必不能跟着去。”

“嬷嬷,你这都是什么馊主意?”

双喜红着眼道:“孟姨娘已经掌家了,夫人若再离家,岂不是……”

“不,不!”

张氏坐了起来,空洞的眼里忽然开始发光了,“嬷嬷说得对。咱们就说去庙里祈福,住上一些日子。去远一点的庙,不要在城里,免得她又跟来。”

“可夫人,如果……”

“别管这些了!”

张氏歇斯底里地喊道:“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没命了!我命都要没了,我还在乎这个?我命要没了,富贵于我还有何用?别说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去住一晚咱们就回来,然后去郊外寺里祈福!”

左玉看着系统刚刚给的奖励,十分满意。陆岺说要送她玻璃镜,系统马上就奖励了一堆各色各样的镜子。除去镜子外,还有布料。

这布料大昭可没有,尽管以后拿出来用会有些麻烦,但作为一个有仓鼠属性的人,哪怕不能用,看着物资一点点多起来,那也会开心啊!用不用不是重点,拥有才是重点!

回屋整理好东西,想着张氏娘家人能带来的经验值,她咧咧嘴无声地笑了。

花晨不明白,问道:“姑娘,夫人不喜您,她的家人必也不喜您,您为何还要跟着去?”

左玉喝了口水,笑了起来,“花晨,为人该有的礼节总是要做到的,不然就会被人说。咱们只有将礼节做足了,才能去说别人嘛。”

花晨不是很明白这句话,她仔细想了想,又好像有些明白了。

大姑娘才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古板,大姑娘这是聪明。私底下,可随和了。而且,还教她们兄弟姐妹认字,这怎么可能是古板的人?

她是一个好人,特好的人。所以,姑娘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和他们吗?

花晨想到这里,便用力点头,“姑娘放心,去了张家,奴婢几个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左玉笑了笑,“放心,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我教你们的规矩都记下了吗?记得,只要咱占了道理和礼法就不要怕,谁若冒犯,直接打就是!”

花晨三姐妹对视了一眼,纷纷福身,声音略带兴奋地道:“是!”

来了几月,跟上了一个爱搞事的主,几个淳朴的乡间人也慢慢变得“不淳朴”了。颇有几分被感染的意思,听到又要搞事了,都十分期待。

一旁的李三娘抿嘴含蓄地笑着。

来这家几月,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不被人欺,首先自己要有本事。有了本事后,还得有敢将本事用出去的勇气。

这家的大夫人是个笑面虎,这等就该用本事好好整治整治,不然她不知花儿为啥这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