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最大的骗局我已经走出来...)

接起派出所电话的时候,温秋素一脸惊喜。

当听到派出所告诉她,殷栀现在就在派出所里,卷入了一起传销事件……

未等女警说完,温秋素就抢白道:“我就知道她没干好事!她是不是加入传销组织,骗了别人很多钱?警官你就拘留着她行了,我们不会保释她的,不过她被放出来之前麻烦通知一下我们,我们会提前来接她的,始终是我们监护人的责任,以后我会好好看着她,不会让她乱跑出去祸害别人的。”

温秋素憋了一肚子气。

她的宝贝儿子智宗在表演现场时出了大丑,很可能就是因为殷栀的缘故——

殷智宗说姐姐离开前,好像又能说话了,隐约听到她和别人说话声,只是内容听不见。

肯定是殷栀连累了她儿子。

——妈你得赶紧把她找回来,我跟经纪人说我嗓子不舒服,状态有问题,之前不是唱得好好的?我肯定能唱……类似的话说了好几遍他才信,队友都用异样目光看我,觉得我让整场表演垮掉了,我可是主vocal,下场表演肯定不能掉链子!

殷智宗回家后,耳提面命地让母亲快点把姐姐抓回来。

因为太着急,语气跟着不太好了。

温秋素不舍得怪儿子,就将一切怪罪到别人身上,迁怒起了殷栀。

要不是她离家出走,能搞出这么多事来?

养她这么多年,不知道记恩的东西,说走就走了。

面对殷太太的连珠炮发言,警官欲言又止,觉得一时之间没法在电话里说清,便道:“殷太太,你的女儿没有犯事,我们也不能留她很久,如果你要见她,最好尽快到明河路的派出所来。我们也向她转达了你希望她回家的意愿,不过她愿不愿意跟你走,那是她的个人意愿……”

警官还没说完,就再次被焦急的殷太太截住了话:“她有什么个人意愿,她离了我连路都走不了,她很需要我的照顾!我现在就来你们派出所,你们千万得留住她!谢谢了!”

温秋素道完谢后,便挂断电话,以最快速度下楼打车去明河路。

民警每日要面对许多三教九流的人,奇葩更见多了,有时通知犯人家长时,被对方劈头盖脸的一顿“打错了”、“不可能”和“我儿子很乖的你不懂”三连都是很常见的事。

温秋素这种听不进人话的,更是稀疏平常。

只是……

旁边有同事看她一脸纳闷,便问她怎么了。

“我打电话给刚才那姑娘的家长呢,就特别漂亮的那个,”警官说:“她妈说殷栀离了她连路都走不了,可我看她不仅能跑能跳,还很能打啊!”

被讨论着的殷栀正坐在座位上,慢悠悠地喝着女警姐姐给她泡的热可可。

既烫又甜,暖到心里去了。

一般人到派出所一趟,在那氛围里,清白没犯事的都想招供点啥,巴不得早点走。可是殷栀一点不急,她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扬着明眸环顾四周,感觉很新鲜。

黑蛇:【你初中的时候,写过一次自己见义勇为救了被混混堵在小巷里欺负的同学,到派出所后受到警察叔叔表扬。】

即使是心音传导,殷栀也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耳骨上的小蛇。

冰冰凉凉的。

【好久的事情哦,】殷栀说:【那也是骗你的,我没去过派出所啦,不过有一半是真的。】

【嗯?】

【放学后被校霸堵在小巷里欺负的是我,不过他们也是同学,没敢下手太狠,剪了我头发两下,把我轮椅踢翻后踹了我几脚,外面有大人经过,他们就鸟兽散了。】

刚好喝完最后一口热可可,她放下杯子。

殷栀的头发很短,短得刚好过耳,也没什么造型可言,当时校霸周浩要剪坏她头发的时候,自以为做了很羞辱女性,会击碎这小残废尊严的事,殊不知她毫无感觉,仍旧扬着一双清冷淋漓的眼看他,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戏弄的傻子——

在她更小一点,刚知道爱美的时候,头发就被温秋素剪得跟鸡窝似的,让她被其他被精心打扮过的幼稚园小孩嘲笑。

那时好像是有感到难过的。

殷栀对这些事记得很清楚。

但当时的情绪和感受却记不起来了。

【那天回到家后,就想写信给你。】

黑蛇要求:【今天的经历也要写。】

【你天天在我身边,那还叫信吗?那不叫信,叫小作文。】

【都行,】魔神很随和:【我想看小作文了。】

殷栀答应他,回去就给他写。

接着,她配合警察再次给笔录做了些收尾工作,之后就被告知可以离开派出所。

“殷小姐你举报的是我们当地比较大的一个传销组织的窝点之一,应该会上新闻,请问到时候你需不需要打码,或者隐藏个人信息呢?后续如果有相关的访问,可能想要你的报合,不过都是完全自愿的。”

普法教育任重道远,所以政府一向鼓励警民合作,发动群众举报有可疑的犯罪活动。*

殷栀把杯子交还给女警姐姐:

“当然可以,不用打码,就怼着我的正脸拍好啦。”

爸妈老是想将她藏起来,藏了好多年。

殷栀被藏烦了,她特别想出来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一切新鲜事物有最大的热情。

两人相谈正欢,一抹携着名贵香水气味的身影就踏进了派出所。

温秋素远远地一眼就看到了殷栀。

身为全职太太的她,几乎和这女儿日夜相处。

那张精致得艳丽,眉眼却格外干净清纯的脸庞,哪怕只是一瞥侧颜,温秋素也认得出她——有时,她甚至会对她生出嫉妒情绪来,嫉妒她的年轻和美貌。

“殷栀!”

温秋素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惊疑不定地问:“你……你能走路?不用坐轮椅了?”

“对呀。”

殷栀想扒拉开她的手。

然而掰了两下,没掰动。

魔神:【需要让她的手掉下来吗?】

【……不用啦。】

殷栀让她拉着得了,听听她想说什么。

因为她本来正好要离开派出所,两人就在派出所前台,周围既有民警、还没被带进办案区的其他案件事主和被传唤过来的市民,全都统一转头过来吃瓜。

“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离家出走,还带着外人打伤了你弟弟?你知道你让妈妈多伤心难过吗?”温秋素痛心疾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特别担心你,你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社会,妈妈怕你遭人骗了,你一失踪,我早上就去报案,没想到接到警察电话时,却是你跑去搞传销了……”

她带着哭腔,咬字却很清晰。

殷栀有点走神。

殷栀想起她强灌自己喝下哑药的时候,也是哭着说的。

她的笑意变得很淡,她感到喉咙犯着生理性的涩意,原本味蕾上残余的热可可甜味消褪得一干二净。所有情绪像被重新关进箱子里,对整个世界,包括自己都漠然。

女警上前劝阻:“殷太太,你女儿没有搞传销,她是揭发了一个传销窝点。”

温秋素一噎。

她定定神,接着说:“没犯事就好,反正你先跟我回家再说。”

人一带回家,温秋素就决定不会让她再离开房间。

虽然不清楚殷栀为什么突然能走路,但她是不会掉以轻心了。

兴许是这残废女儿一直很乖,温秋素笃定只要当面对谈,她就会听自己的话——

以前是不乖不行,殷栀走不了路,得有人照顾。

双腿的残疾,对她限制太大。

哪怕能开直播挣点小钱,那点钱也不足以让她雇人来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

然而,这一次不同了。

现在,她有人撑腰。

【是神。】

魔神纠正她。

【好嘛,是神站在我这边。】

“我不会回去的。”

“我没有打伤殷智宗,你可以让他去验伤。”

“那是你家,殷智宗的家,或者谁的家都行,总之不是我的家。”

殷栀仰起头和她对视。

她的身材娇小,哪怕同为女性,也有许多比她高的,温秋素也比她高一点。可是这时,当她扬起眸,说话声音冷淡地荡开,却像堆在梅花枝头上的雪,凉彻心肺,又暗藏孤傲:

“最丑陋的人心,我见识过,最险恶的环境,我经历过,最大的骗局,我已经走出来了。”

“我成年了,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我不会再听你的。”

殷栀顿住,忽然想到一个好像很贴切又接地气的的形容:

“我翅膀硬了,要飞啦。”

“……”

包括温秋素,没人想到她会在结尾卖了个萌。

这么多年来,温秋素第一次被她把话驳了回来。

好像经年回家路上会踢一脚的流浪猫,居然也知道反击咬人一样。

一时之间,她竟想不到别的话,就死死抓住殷栀的手,不让她走。

“我不管,我不会放手的……”

温秋素话音刚落,头顶上的灯管忽然爆炸,灯管玻璃飞裂开来。

众人尖叫。

数秒过后,他们才发现大伙毫发无伤,只有温秋素那只抓住女儿的手臂插满了玻璃碴子,往外沁着血。

她疼得厉害,痛呼之余下意识地松了手。

当温秋素跌坐在地上,再回过神来时,大堂里早已不见了殷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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