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那一张春联,顺着东风,抖抖索索,似乎还要往山山家里飘。

山山一只手端着浆糊碗,弯腰捡起春联,这张春联上写着“吉祥如意家业兴”。

1904右边门框上贴着“富贵平安人和贵”的红色对联,是挺喜庆的,但是贴反了。

对面的男人肩宽腿长,穿着一件灰色的黑色的毛衣,灰色的休闲裤,上衣短,更显得腿长,他走过来,应该是要拿回对联。

走到山山面前,“你好,对联。”

山山递到他面前。

红色的对联,显得他手指皮肤更加冷白,声线如玉石撞击,“谢谢。”

山山放下手,知道他就是刚刚拍下所有墓葬品的人,也准备将这些墓葬品送给她,她还是对他很好奇的,为什么啊?

“请问你下午拍的那些古董,是准备捐赠吗?”山山问他。

男人轻微颔首,“嗯,准备捐赠给一所新的博物馆,秘书联系文物保护局,他们建议捐赠给城西的新博物馆。”

就是山山的博物馆。

山山深吸一口气,今天一天实在是大喜大悲,接受了他的捐赠之后,博物馆的空荡荡的c区完全可以填满!

“谢谢!”山山真诚道谢,一天被他压制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灰蓝色的眼眸,在幽暗的走廊之中,像是蓝色的星海点点,山山不由多看了几眼。

山山把对联拿到同一只手上,然后伸出手,“再认识一下,我是俞山山,是你捐赠的博物馆的实际所有人,很感谢你。”

他伸出手,虚虚地和她握了一下,皮肤温度比她低,或许是没有穿羽绒服的缘故。

一根回忆的丝线在山山脑海中快速略过,她刚抓住一瞬,忽然被他的自我介绍打断了。

“山山你好,我看过直播,也认识你,你的直播是使我捐赠的理由之一。我姓谢,名为今砚,今天的今。”

他咬字清晰,普通话说得好,但是山山是南方口音,有点前后鼻音不分,如果不是他介绍今字,她很有可能听成了“惊艳”。

“yan是哪个yan呢?”

“砚台的砚。”

听起来很喜欢文墨,山山了然,发觉谢今砚看人很专注,一直看向对方的心底。

山山挪开眼睛,长对联迎风扑到她的睡裤。

谢今砚拿起来,在手背卷了两卷。

山山跟他说,“你家对联贴反了。”

“反了?”谢今砚疑惑回身凝视。

山山解释,“嗯,富贵平安万事和是上联,吉祥如意家业兴是下联,和门面对面贴对联的话,右手边是上联,左手边要贴下联。”

她说着,1904门框上,另一张刚刚贴好的对联,再次不堪重负地飘到了这边。这下两只对联都掉了。

谢今砚沉默地捡起来。

山山有点忍俊不禁,“你用双面胶贴的?”

“嗯。”

谢今砚看到她手中的瓷碗,里面有一些白色黏胶,“请问可否借用你们的白色黏胶?”

他一说,山山才发现手中的面糊有点干了,山山又动手搅了搅,“这是面糊,我们马上贴好给你。”

谢今砚等在一旁,等他们贴好。

何之洲踩着椅子,贴门上的横联,按着左边,右边不可避免的掉下来。

谢今砚礼貌道,“借过。”

山山让开一些,谢今砚直接抬起右手,摁住掉下来的右边横联,然后接过山山手里的刷子,刷面糊。

181的何之洲:……觉得受到了侮辱。

面糊所剩不多,不够谢今砚借的,山山拿着碗,“谢先生你等等。”

她很快回家调面糊,何爷爷问她,门口是不是那个老外。

山山回答说是。

何爷爷又说,“听说他把藏品都送给你了?”

山山点头,“是,我也不认识他。”

不认识能随便送40亿?何爷爷露出吃瓜的小表情,闺女长得实在太好看,也相当有才华,吸引优质男性是必然之事。

他咳嗽一声,转而笑道,“你博物馆何时开?我好天天去逛。”

山山往面糊里倒水,“我抓紧时间。”

她调好面糊,出去,谢今砚一直在门口等着。

何之洲和她都穿了厚外套,只有谢今砚单穿毛衣。谢今砚和牛犇正交谈着什么。

山山下意识问谢今砚,“你不冷吗?”

谢今砚回答完牛犇的最后一句,“还好。”

“我们快点贴完吧。”

何之洲刚和谢今砚聊了几句,觉得这人挺不错,“我帮你们一起贴。”

三个人动作很快,很快贴好了。

“富贵平安万事和,吉祥如意家业兴”,横批居然是“多子多福”。

何之洲看到横批,有点石化了,“今砚,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可以,我也叫你之洲。”

“今砚,横批是不是搞错了?你结婚了吗?”

谢今砚不太明白,他不太认识中国的简体字,在某个世界刚学会繁体字,来到这个世界,用的是这种简体字,他不太认识这种简体字。

“其实不太看得懂这几个字,我并未结婚。”谢今砚说完,不自在地瞟了山山一眼。

山山目光在“多子多福”这四个字上,咬住唇忍住笑意。

她在笑我,谢今砚面容紧绷,看了看自家的对联“富贵平安万事和,吉祥如意家业兴”,再看看她家手写的对联“五湖四海皆春色,万水千山尽得辉”,理解一番,的确含蓄多了。

何之洲有点同情老外,“你是不是有两幅对联弄错了?”

谢今砚的确拆了两幅,应该是拿错了,他回家,重新拿了一张“家业兴旺”的横批出来。

几个人重新贴上“家业兴旺”的横批,山山搅着面糊,鼻子动了动,从他家传出来一些焦糊的味道。

“你家是不是……”

越来越糊,他们两个还在贴横批,山山心下觉得不妙,直接擦过他的侧身,跑进他家,平层的格局差不多,厨房和她家在相同的位置。他家厨房冒黑烟了……

山山快步走过去,拉开玻璃门,用湿抹布拧灭开关,关掉猛火中的燃气灶。

然后扇扇鼻尖的风,“咳咳”地咳嗽几声,眼睛都辣到了。

一厨房的黑烟,她拉开厨房的窗户通气,料理台上有半筒没煮完的面条,锅里的面条早已漆黑成碳,锅底差点烧穿,不能用了。

这还真是个单身男人。随便吃点什么东西,得过且过。

谢今砚和何之洲走进来,谢今砚冷白的深邃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尴尬,之前和山山说话时候喜欢直视她的眼睛,如今眼皮垂下来,目光挪向别处,解释道,“阿姨放假回家了,我对烹饪并不精通。”

“是刚刚贴对联耽误太久了。”山山帮他说道。

厨房灾难解决,门口的对联也贴好了,他们也应该走了。

何之洲的目光黏在了客厅里,一客厅的古董上。

今天拍的所有的古董,都在客厅的桌上,或者靠着墙壁。

谢今砚不担心有人家里进贼吗?

主要不是这个,何之洲心想,这些都是女子的墓葬品,寻常人家家里最多摆一两件古董,古董有阴气的,这么多,他也不怕?

谢今砚神色如常,跟山山说“谢谢”,刚才如果不是她,厨房就要起火灾了。

山山也注意到满客厅的文物,她很想去摸一摸那些东西,按捺住了。幸好刚刚她进来关了火,不然这一屋子古董都烧了,她找谁哭去。

但这些都是谢今砚的东西,她无权置喙。

谢今砚问她,“你可以那一些走,我一时没联系到银行保险。”

银行过年期间都放假了。

何之洲走到山山身边,小声说,“山山,陇山居士的《碧山古亭》。”

他在求山山带回去,他太想观摩了。

何之洲和山山说悄悄话,黏得有些近了。

谢今砚的蓝眼晦暗不明,“《碧山古亭》这幅,没记错的话,之洲你也叫过价,如果你感兴趣,晚饭后可以和令祖一起来观摩。”

何之洲真觉得谢今砚是个大好人,走近谢今砚,点头,“嗯嗯,谢谢您!晚上来叨扰您!”

山山和何之洲离开,回家,和爷爷说到谢今砚的事。

一边和崔哲溪他们打视频电话。

何之洲说,“刚才山山在家里调面糊,我问了他,他是一个人来中国的,奶奶和外公是中国人,爸爸和妈妈都是半个中国人,因此他也算半个中国人了。”

崔哲溪“呵”了声,“够杂的。”

山山看他一眼,崔哲溪立马投降,“山山我没有!!没有说不好的意思山山。”

崔哲溪要是当着谢今砚的面,屁都不敢放一个。

等山山去厨房做菜,崔哲溪又和何之洲吐槽,“这么快就被姓谢的收买人心了?那个姓谢的,突然送40亿的拍卖品给山山,在拍卖现场这么大出风头,安什么心?”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何之洲转头和爷爷说晚上去他家里观摩画作。

爷爷问他,“他家煮面条是不是烧焦了?我去问问山山。”

牛犇刚刚在门口也和谢今砚聊了几句,谢今砚是一个冷?部凸鄣娜耍庵秩擞腥谌牍亲永锏墓笃虮蛴欣瘢说母芯酢孟裨谒砩细惺芄?

牛犇目光投到厨房忙碌的山山,和山山最初给他的感觉很像,宽容和包容的气质,像是来自久远的神明。

山山的包容更加温和一些,谢今砚身上的包容的气质更加泠冽一些。

其实这一点在年轻人身上体会到,总归有些矛盾。

牛犇之前看了山山最开始的直播间,身上的这种避世离俗的宽容感尤其浓厚。那时候,牛犇也是觉得矛盾。

后来她的小木屋来了许多人,表面上山山帮助几个要饭的,其实几个要饭的也在温暖山山。她身上的宽容感逐渐被稀释,开始更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

至于谢今砚,并非别有居心的人。

有钱是真有钱,牛犇最开始怀疑谢今砚是不是变态粉丝,如果真变态,有钱到这个地步的变态粉丝,是真很难搞。

想得猥琐一些,都有钱谢今砚到这个地步了,无论是想搞男人还是搞女人,那真的拿他没辙。

但幸好谢今砚给他的感觉不是,风光霁月的人,和变态两个字沾不上边。

“变态”粉丝谢今砚在冰冷的厨房里,站在被烧坏的锅前,陷入沉思。

1901厨房的香味窜进来,谢今砚喉结滚动一下,把铁锅丢进水槽,准备再下一锅清汤面。

门口有人敲门,谢今砚开门,是何之洲。

何之洲下意识又眼馋地瞥了一眼《碧山古亭》,“今砚,你要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吗?”

谢今砚走出去,何之洲反应过来,他不是刚进去一秒钟吗?怎么就突然退出来了。

家家大门都是指纹和密码锁。

何之洲带谢今砚去山山家。

客厅对面就是厨房,客厅里的电视机在放春节联欢晚会的预告。

何爷爷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看一边剥大蒜。

中式厨房,厨房里的香味再怎么都关不住,客厅里也有隐约的食物香气。

“小谢!”何爷爷招招手,“快过来坐。”

谢今砚走过去,“您好,何爷爷。”

坐下来帮忙一起剥大蒜皮。

“下午拍卖不好意思,看到您加了好几次。”谢今砚主动说起来。

何爷爷哈哈大笑,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想把《碧山古亭》作私人收藏品,而你捐赠给博物馆,你比我大气。如此,更多人能了解陇山居士,更多人能知道他,了解他的光辉灿烂。”

“嗯。”谢今砚抬头,电视机的右边就是厨房的推移,山山的身影在厨房中忙碌。

何爷爷说,“我也是山山家的客人,刚才是我叫你来吃饭,有些唐突了。”

直接叫陌生人来吃饭,委实唐突,如果不是他的锅烧坏了,过年一个人,何爷爷也想不到叫他来吃年夜饭。

山山肯定想到了,但是她单身女孩子,邀请陌生男人来家里吃饭太不安全,即使家里有很多人。

所以何爷爷直接跟他说,是他自己邀请的,不是山山,让谢今砚不要想多了。

“谢谢您。”

何爷爷没有和他谈论很多私人的事,他接触过许多老外,他们很注重个人**,就和他说一说电视机里预告的晚会。

山山在里面打了个喷嚏,在炒辣椒。

过一会儿又忍不住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走到洗菜池那边,把厨房的玻璃窗户拉开。

她捂着鼻子,后退了一些,让一起帮忙的孙淼淼出去,实在太呛人了。

孙淼淼捂着鼻子出来,咳嗽几声,呛出眼泪。

牛犇起身问要不要帮忙,山山在里面说,“不用进来,你们帮我剥蒜就好了!”

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爆炒过后,空气中的香辣味终于散去很多。中央空调的新风循环系统,味道很快淡了。

炒了这一个菜,白白胖胖的大蒜也剥好了。

何爷爷让他送进去,谢谢今砚端起碗站起来,拉开厨房的玻璃门,走到山山身边,放下一大碗的大蒜,“山山,要剁碎吗?”

山山正在盛菜,看了眼谢今砚,人是很好看的,皮肤不同于她的奶白,是冷峻的白,但是从她看到他烧干的清汤寡水面条开始,里面居然一颗鸡蛋或者菜叶都无。

他的厨房技术,山山绝对不信任的。

“不用不用,你出去坐一会,饭马上好。渴了让何之洲给你倒水喝。”山山挥挥手,赶人了。

谢今砚被赶出来。山山在厨房喊,“谢今砚你去洗洗手,待会吃饭。”

“嗯。”

谢今砚去公共卫生间洗手。

何爷爷刚洗完,拿着澡豆方,翻来覆去端详,“这个澡豆方真有效,还是我们的古方厉害,洗完居然一点大蒜味都嗅不到。”

说完把澡豆方放回原位,出去和孙子说家里要备一些,好用的很。

谢今砚家里的澡豆方是茉莉味的,指尖拧开水龙头,透明的流水打湿手心手背,打上澡豆方,仔细搓洗干净,冲掉泡沫,手上异味取而代之的是清淡的玫瑰味。

他洗干净手,饭菜正被陆续端上餐桌。

牛犇在开红酒,倒入醒酒器中醒酒。红酒是谢今砚带来的。

餐桌是木制的长桌,何爷爷坐在一头,另一头的位置,几人开始谦让了。

山山笑说,“自己家,不要在乎那么多虚礼啊。”

说着把谢今砚放在餐桌的一头。

谢今砚学到的东西有限,不太懂中国的餐桌文化,山山让他坐,他就老实地坐了,长腿曲在餐桌底下,等着他们安排下一步。

山山坐在他旁边,右手边坐着赵百钱,赵百钱旁边再是何之洲,他要帮爷爷夹菜。

爷爷用两双筷子吃饭,公筷夹菜,在家里也是。怕年轻人嫌弃老头子。

牛犇和老婆坐在一方,他负责倒酒,醒酒了一会儿,他给所有人的红酒杯倒上酒,顶级的梅洛葡萄酒颜色深浓。

柏图斯酒庄的红葡萄酒,一年只产800瓶,一瓶4000多美金。

只有最好的酒才能配得上自家孩子做的年夜饭嘛,牛犇想着待会可要好好尝尝这支酒。

中国人的年夜饭,猪肉牛肉,鸡肉鱼肉都有,配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都可以。

谢今砚很久没见到桌上一次性地摆满这么多菜,十四个菜,满满的一桌子,很壮观。

牛犇站起来拍张照,时刻不忘记工作,“拍好了可以吃了。”

山山拿起筷子吃菜,

何之洲很坏,把群的视频镜头对准整个餐桌。

崔哲溪家刚吃完年夜饭,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靠,艳艳去吃年夜饭了?”

艳艳是他给谢今砚取的外号,今砚乍一听会听成惊艳。

崔哲溪酸死了:“这么好命。”

俞嫣然:“谢今砚今天豪掷几十亿的事情,好多艺人都在说,她们到处找人要谢今砚的微信和联系方式,想撩一撩他呢。果然啊,这个拍菜的死亡角度,他都挺帅的。”

崔哲溪挑事,“嫣然她不笑了,艳艳和裴泽、何之洲比,谁更帅一点?”

俞嫣然还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要我说实话?”

崔哲溪:“说。”

俞嫣然:“反正都比你帅。”

崔哲溪:“靠,俞嫣然!我本来想给你推荐一个女二号,这下算了!”

俞嫣然:“算了就算了呗。谁稀罕你那点资源。”

崔哲溪:“俞嫣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俞嫣然:“我还该叫你小甜甜不成?略略略。”

崔哲溪:“柏图斯酒庄的红葡萄酒啊,我家才2支。”

何之洲一边吃菜,一边乐呵呵地看群里掐架。

爷爷用指节敲敲桌面,让他专心吃饭。

年夜饭吃了今一个半小时,山山做的菜,太好吃了。

每一个菜都有特别的味道。

和小木屋的年夜饭菜色还不一样,何之洲仔细拍给他们看,还描述其味道,本来已经吃完年夜饭的崔哲溪,又叫阿姨热了一点饭菜给他吃,和他们保持同步,一起吃年夜饭。

因为是长桌子,两头的人难免有些菜夹不到,何之洲不在乎,端起菜碗两头跑。

谢今砚是传统的绅士,端坐着不动,山山就用一个干净的碟子,夹了一些菜放到谢今砚面前,这样他就能吃到更多的菜。

谢今砚慢条斯理,吃得很多,把山山夹得整整一盘菜都吃光了,他没吃米饭,吃了很多的菜。

到最后山山也不清楚他到底吃多少了,其他人吃了多少,算几碗饭,还知道一些。

红酒一瓶不够,谢今砚又回去拿了一瓶梅洛红葡萄酒过来。

梅洛红葡萄酒呈现深红的宝石色,灯光下反光明亮,很好看的一支酒,散发着成熟李子、樱桃的香气。

谢今砚用筷子吃了一口炖的软烂的牛腩,然后仰起脖子,喝了一口宝石色的梅洛干红,喉结滚动,像是远古神明被拉入凡间。

在场所有女人的目光不由地被吸引,除了山山。

视频连线的俞嫣然骂了一句“靠,男色误人!”退出视频连线。

山山一喝红酒,脸就容易红,人也容易呆掉,吃菜吃饭的动作都变慢了,宛若被点了05倍速。

摄像头另一边,崔哲溪看着其乐融融的画面,嫉妒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