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阳回来后,两人一块去了村口的一户人家。
坐在门口的老李看见徐子阳走过来要进门,立马站起身来,这可是他们村里面最可能中举的学生,周身的气度和才气都不是其他学生可以比的。
又看到他身边的女子,模样温婉好看,身段细瘦纤长。
之前秦芝芝逃婚的消息,传到村里面的时候,村里人都觉得这姑娘定然配不上徐秀才,如今一看,却是郎才女貌,简直天作之合。
两人站在一块,以老王匮乏的文学储备,只能勉强想出金童玉女四个字。
老李领着人进门,憨厚地笑着:“子阳今天怎么来了?”
李家人本都各忙各的,瞧见来了人都围了过来看着。
徐子阳施过一礼,“子阳的三叔徐烨熠,这些年来做了不少祸害村中人家的事情,子阳打算将这些罪行集齐,一起交到官府去。”
这也是秦芝芝的意思。
秦芝芝看着徐子阳身段修长,清冷如竹的模样,待人虽然有礼,但是与人相处有着一丝客气的疏离。
但是转念想到徐子阳耳廓通红的模样,秦芝芝又忍不住觉得此人的清冷怕不都是强装出来的。想到这里,嘴角都带了一丝笑意。
老李的脸色,在听到徐子阳的话后,变得有些复杂。
他试图与徐子阳说清楚这件事情的艰难,“你这事之前有人干过,就是河口那家的小张。可是这才弄完几户呢,那徐三就听见消息来了,赖皮地阻拦他不让他继续弄。可是小张不肯,乡亲们也要继续弄下来,吵来吵去一动手,就把人打了。小张这事没弄成,却因为把人打了赔不起钱,反而把自己弄进去坐牢了。”
说完,老李尝试着总结,“这个法子行不得啊。”
这也是徐子阳和秦芝芝提起过的,但是当时徐子阳没有细说。因此听到老李将这件事情完整地说了出来,徐子阳侧头,去观察秦芝芝的反应。
可是一转眼,就碰到秦芝芝的视线,而这样的视线,不知道已经落在自己身上多长时间了。
徐子阳心头一跳,又把脸侧了回去。
秦芝芝看着眼前的局面,十分遗憾不能专心看徐子阳即将染红的耳廓了,对着老李说道:“您也说,这小张是因为赔不起银子,可是我赔得起啊。”
老李眼前一亮,竟然觉得这徐家媳妇说得有几分道理。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老李道:“可是如果那徐三报复我李家……”
上一次便是,答应小张写下徐三罪证的,都被徐三隔三岔五蹲在院子门口砸大门,偷鸡蛋等小物品更是家常便饭。
这也是为什么,之后没有人站出来继续做告发徐三的原因。
徐三不要脸不顾家,可是他们都是要肩负一家生活的人,没有精力和心力与徐三耗着。
秦芝芝回道:“若是全村人都写了,徐三一人报复全村人,和现在他随时挑一户人家行窃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李沉默了片刻,看向徐子阳,“子阳,我老李给你这个面子。”
秦芝芝笑着从篮子中拿出东西,放在院中的桌子上面,捏起墨块开始磨墨。
她之前并没做过,但这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老李在身旁说着,徐子阳动笔记录下来。
覆盖范围从对着李家门口吐口水,到半夜翻墙到厨房里面偷煎饼,就老李记得的,就有十余次。
眼见着就要说完、记完了,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徐三大摇大摆地从门外走来。
他这些年活得糟糕,脸上身上都是黑黑的,散发出一股子腥臭,从门口走到院子里,竟然也没人去拦他,任由他走到桌子前面。
他勾着嘴笑,连带着上面的胡子也弯曲出一个弧度,视线直勾勾地看着桌子后面的徐子阳和秦芝芝,“晚辈不听话,说我坏话呢不是?”
徐二从门外走进来,站在不远处没有说话,显然是给徐三撑腰的。
但是他皱着眉头,劝道:“徐三,好好商量。”
徐三扭头,“好嘞,二哥。”
徐三弯起膝盖,斜斜地站着,“子阳,我是你三叔,你当真要把我送进去?做出这种的事情,你那些同窗看得起你?”
这话徐子阳不好接,秦芝芝浅笑一声把话头接过来,“大义灭亲是明朝一向推崇的为君子之道,三叔这话可是说笑了。”
徐三的眼神落在秦芝芝身上,走近两步,“子阳这孩子端正老实,碰到你这样内心刻薄的性子,怕是和睦不了了。”
徐子阳将笔磕下,眉骨上抬,温润的眸子里面,灌斥着凉意,声音也不似往日那般温润了,“三叔,慎言。”
徐三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这侄儿和他爹娘长得都不一样,五官阔挺,嘴唇很薄,如果不是常年读书沾染的书生气,其实他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凉薄的,这种感觉在徐子阳刚刚说话的时候,到达了极致。
徐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很快将这种感觉抛到脑后,无论怎样,徐子阳要是敢,要是能,早就对自己下手了。
他假装没听到徐子阳的声音,走到秦芝芝身侧,目光落在她研磨的手上,白皙的手指抵着墨快,是农村女子没有的好看和韵味。
徐三道:“子阳媳妇,我劝你回去,别白忙活了,别伤了和气。”
秦芝芝浅笑了一声,没有理他,继续研磨,还垂首对着徐子阳道:“还没写完呢,继续写。”
徐三一把抓住秦芝芝研磨的手高高抬起抬起,墨汁被带起来溅到两人的身上,“我让你回去……”
“啪!”
墨块被秦芝芝松开,五指自然伸长,顺着徐三的力道把手抽出,然后扇在徐三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芝芝笑吟吟地说:“徐三,客气点。”
徐三被扇了巴掌,反倒是气笑了,“你敢打我?”
他扭头去看身后的徐二,“二哥,你看到了,她打我了对吧?”
徐二皱眉站在原地,“是。”
秦芝芝慢条斯理地从桌上捡起墨块放回原来的位置,用干净的手理好垂落的发丝,挑起眼皮。
“是,我打你了。”
徐三无懒惯了,平时都是别人受自己的气,哪有自己受别人的,一时气不过,竟然高高抬起手。
一股子腥臭味传过来,这是要对秦芝芝动手了。
徐二大声制止,“徐三!”
徐子阳握住秦芝芝的手腕向后一拉,将整个人护在自己身后,另一只手抓住徐三打过来的手腕,重重甩了出去,声音中难得带了一丝愠怒,“三叔,别太过分了。”
秦芝芝弯着眼睛,好心劝道:“徐三,别再院子里面闹,砸坏了别人东西是要赔的,去路上等我们出来,再好生说说。”
被徐子阳甩开,徐三踉跄两步才稳住,阴鸷的目光环视院内一圈。
这家都快结束了,只要拦住他们去下一家就行。
这对夫妇用之前用过的方法对付自己,没有半点新意。
他抬步走出院子,“之前那张家小子好歹还走了几家,我今天绝不会让你们走到第二家,我就在这外边路上候着!”
徐二徐三走出院子,这院子里面的气氛才松缓些。
老李走到跟前,“这真的可行吗?”
秦芝芝与他说:“放心吧,自然有办法的。”
老李点点头,没说什么,自己都已经交代完了,若是成功自然是好,若是失败了,他的日子也会比这两个年轻人要好过很多,徐三明显是记恨上他们了。
这种情况下,他说什么都显得不近人情。
徐子阳将秦芝芝的手松开,坐下继续将没写完的写完。
秦芝芝也坐下,看他笔下的文字笔墨横姿,居然能看出本人神态的几分影子。
无意间看到徐子阳右手手背和袖袍上面,都有着点点墨滴,低声道:“你的手上也沾了墨。”
这墨滴从何而来,自然不用多说。
徐子阳手下还写着字,脑海里却一瞬间就想起女子的手腕纳入掌心时,所感受到的柔软。
徐子阳神色不变,“没事。”
手下行书的速度莫名快起来,很快将老李所说的写完。
徐子阳正要收拾笔墨,秦芝芝将人拦住。
“徐三怕是还在门口的路上守着呢,晾他一会也好。”
徐子阳有些不解秦芝芝的意思,转过头恰好与秦芝芝对视,“就算如此,总是要面对的。”
秦芝芝还没来得及感叹徐子阳的诚实,就被那双如同烟墨精心勾画一般的眼睛吸了神,乖巧道:“你说的对。”
徐子阳卡住了,但是看到那张脸上逐渐绽开的笑意,和面对徐三的笑不同,像是春日里初绽的桃花,他再一次没有遵循立法,主动调开视线,缓缓地回了一个“嗯”字。
周围的李家人已经自觉散开。
这有文化的人在一起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是酥麻酥麻的。
这反倒让秦芝芝有点扛不住了,心中默念:万一就穿回去了,这时候动心就惨了。
秦芝芝挪开视线,看向桌上的纸张,其中一张已经被刚才的墨滴点上一片,不能再用了。
她敲了敲那张纸,“徐子阳,我的名字怎么写?”
秦芝芝认得,但是不会写,写繁体字这活,在现代都能算作一项特长了,秦芝芝自幼在孤儿院长大,自然不曾学过。
徐子阳拿过那张字,那笔沾墨,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下“秦芝芝”。
看着徐子阳那白净好看却沾了墨汁的手,写下自己的名字,秦芝芝觉得自己傻了,为什么要帮着别人撩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上本是写剧情的,但是剧情还是很费,宝子们看个乐呵就好了。
虽然是钓系女主,但是现在还没开始钓哈,大概在七万字那个样子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