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瑜比牧歌先一步明白了魏琢的意思,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哭着对牧歌道:“公主,不要,你不要为了我……”
魏琢不想听到孔瑜的声音,他反手丢出赤焰刀,仅用刀柄就稳稳砸中了孔瑜的胸腔。
魏琢方才连头都没回,若这刀丢得没有准头,孔瑜现下怕是丢了命。
孔瑜一阵后怕。
可惊惧之后,孔瑜又惊诧于魏琢的功力。
怪不得魏琢在战场之上如此神勇,这样的人,孔瑜要如何胜过他?
魏琢那一下,让孔瑜一口血呕在嗓子里,待他终于艰难吐出那口血之后,孔瑜竟晕了过去。
牧歌察觉到孔瑜没动静之后,正欲过去看一眼,然而,魏琢却将人死死攥紧,冷声道:“他是死不了的,倒是你,小公主,你答应孤王的事情,还没有做到。”
听到魏琢这番威胁的话,牧歌压抑的怒火徒然爆发,她恶狠狠锤着魏琢的胸口,红着眼斥道:“你就非要折辱我们吗?如今许州内外,人人都知,我是自己爬到你魏王榻上的。你为了你所谓的名,你还要昭告天下。仿佛你是不得已,不得已要对我负责,才被逼着娶我……”
“魏琢,你什么都有,权力,地位,甚至是你说出来的话,都无人敢反驳。我的命,我父皇母后的命,都捏在你的手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非要逼死所有人,你才满意?”
魏琢也气得指尖颤抖,偏偏眼前的人,打不得骂不得,几声质问,竟叫他哑口无言。
“所以,明明是你们背着孤王私会,如今,却都成了孤王的错了?”
牧歌一字一字,倒是坦坦荡荡:“我们没有私会,孔瑜哥哥是光明正大来青鸾殿见我的。”
“放屁!你告诉孤王,什么样的光明正大,要三更半夜潜入青鸾殿?这话传出去,你认为天下人会信?”
牧歌站了起来,毫无畏惧:“好啊,魏王手下的谋臣,写文章自是一把好手。他都能把你我写得郎情妾意,自然也会将今夜这出戏,说得格外精彩。魏王手底下能人众多,只要你们想,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牧歌是在故意激怒魏琢,她知道魏琢这人极好脸面,他为了不让天下人嘲讽他是抢了孔瑜的未婚妻,所以故意让人写了许多戏文,讲了不少他和公主的风流韵事。
而这些文章,未到半月的功夫,便已经传遍各地,尤其是传到了那些南方诸侯的手中。
大婚在即,魏琢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小公主是真心相爱的。他要让那些,说他抢了孔瑜未婚妻的人,闭嘴。
魏琢果然被牧歌气得不轻,他的手指都在哆嗦,可他不想让牧歌看到他这副样子,就只好将手藏在背后,一字一字道:“孤王找人写那些文章,是为了让你我顺利大婚。你让孤王饶过孔凌,孤王做了,你今日让孤王饶这孔瑜一命,孤王也没杀他,所以小公主,你到底是有何不满意?”
魏琢见牧歌不说话,索性便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从心里,就压根不愿意嫁给孤王?”
牧歌深吸一口气,轻笑着反问道:“魏王既然知道,为何又要问呢?”
魏琢轻嗤了一声,他到底是和牧歌不欢而散,临走之前,他还吩咐陆休,将孔瑜那狗贼拖出去。
牧歌被魏琢禁了足,大婚之前,牧歌不得踏出青鸾殿半步。
而这三日,魏琢一步也没有踏入青鸾殿。
牧歌乐得自在,也从不过问魏琢的去处。她只听皇后娘娘说,孔瑜伤得不轻,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下床了。
牧歌想,那样也好。
这样的话,孔瑜就看不到她和魏琢的婚典了。
大婚前一夜,老魏王妃倒是入了宫。
牧歌听闻,老魏王妃七日前便抵达了许州。只是一直未能与牧歌相见。
牧歌到底是公主,老魏王妃遵循礼法,还如以往一般,给陛下皇后,还有公主见了礼。
老魏王妃都如此做了,陛下和皇后自然也是以礼相待。
老魏王妃拿出了一个箱子,让人献至公主面前。
她一脸和蔼道:“本该早早入宫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奈何长途跋涉,路上辛苦,这身子骨也不太爽利。再加上魏琢那孩子,性子跟头倔驴一样,据说是与公主闹了点脾气,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入宫。妾身这才耽搁了拜见,还望陛下皇后见谅。”
皇后笑吟吟道:“老王妃哪里的话,这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该是多来往的。”
老魏王妃一脸恭谨道:“能与皇室结亲,是我魏家之福。魏琢那孩子,有诸多不是,还望公主殿下,莫要同他计较。”
难得老魏王妃,时至今日,还愿意尊重皇室。牧歌待她,自然也有几分亲近。
老魏王妃带过来的,是她自己的陪嫁。为了魏琢大婚,老魏王妃还特意着工匠重做了一套首饰,为明日公主大婚添彩。
从前,牧歌最是喜欢这些贵重首饰,那些越是漂亮的东西,她便越喜欢收藏起来。
皇后娘娘也曾同牧歌说过,没有女人不喜欢首饰珠宝,这些东西,将会伴随着女人的一生。
可在这一刻,牧歌想,她真的有一生吗?
她生来便是为了齐国而活,嫁给魏琢,不过是父皇母后走得一步棋,她只是这棋盘中的一颗棋子,生死皆不由自己做主。
老魏王妃的那套首饰,牧歌到底还是收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吩咐宫人,明日大婚之时,务必要戴上。
多少,也要给老魏王妃几分面子。
大婚前一夜,牧歌久久未眠,眼瞧着快到了子夜十分,她才终于闭上眼。
可她这一觉,也没睡多久。卯时初,青尤便唤牧歌起床,梳洗上妆。
魏琢为显身份,下令以国婚之礼,举办这场婚典。
皇后娘娘说,当年她嫁给陛下的时候,也没有如今这般盛景。
皇后娘娘的眼神里,有复杂,也有艳羡。
牧歌盯着皇后良久,忽而苦笑了一声。
她想,她有什么值得皇后羡慕的呢?魏琢此举,分明是僭越。
既是国婚之礼,那么牧歌和魏琢,就要在高台上举办典礼。
魏琢称王,他在婚典上命典官册封牧歌为魏王后。
旨意当众朗声念出的那一刻,牧歌瞪大了眼睛看着魏琢,她似乎要说点什么,魏琢却勾起嘴角,笑着看向了她:“你从公主一跃成了魏王后,难道不该开心吗?”
牧歌红着眼,正要开口怒斥魏琢无礼,魏琢却示意牧歌看一眼高台上的陛下和皇后:“你且瞧瞧你的父皇,再瞧瞧皇后,他们似乎对这道册封旨,并无意见啊。”
牧歌眉心紧蹙,深深闭上眼。
是了,如今她的父皇,唯一的作用,便是被魏琢逼着,亲手写下符魏琢心意的圣旨。
魏琢此意,便是要昭告天下,他才是齐国真正的掌权者。
他这个魏王,成了真正的王。
魏琢见牧歌似乎认了命,便不由得哼笑出声。
他向来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他喜欢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他喜欢看着所有人明明不情愿,却不得不遵从于他。
这种满足感,会让魏琢越发兴奋。
魏琢牵过小公主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
牧歌只觉得她整个手,都被魏琢的大掌握在手心。这姿态看着亲昵,可牧歌却觉得,这是魏琢在变相告诉她,她这个人,乃至于整个皇室,都必须握在他的掌心里。
整个婚典繁琐而又无聊,旁人眼中的盛大与隆重,在牧歌眼中,变成了束缚与枷锁。
牧歌全程一直走神,直到婚典官提醒牧歌,该在婚书上按手印的时候,牧歌才终于慢吞吞地回神。
魏琢见她眼中终于有了松动,这才笑了:“你再走神下去,怕是今日观礼的人,都会误会小公主要在关键时刻悔婚。”
牧歌的手,沾上墨汁,轻缓地印在那婚书之上。
她和魏琢的手印并排而立,这代表着,接下来她所有的人生,都将和魏琢绑在一起。
婚典官慢慢将婚书的长轴收起,宫廷内监随之大喊一声礼成。
顿时,牧歌耳畔响起的,便是鼓乐丝竹之声,和众人的恭贺声。
牧歌疲惫不堪,好在接下来,是魏琢的主场,牧歌只需在众人的恭迎下,回到她与魏琢的新房,等待着洞房之礼。
魏琢早早从外面回来,牧歌在喜娘的指引上,如一个木偶般,任凭他们摆弄。
直到掀了盖头,喝了交杯酒,新房内呜呜泱泱一片人都退下之后,牧歌才终于松了口气。
魏琢大咧咧坐在榻边,对着牧歌温柔道:“折腾了一天,累不累?”
牧歌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魏琢倒像是没事人一般,拽过牧歌的手,像是说寻常话一般,缓缓道:“孔凌观礼之后,孤王已经让人将他送回了南方。至于孔瑜,想必你比孤王更了解他的消息,他人没死。”
魏琢提到孔瑜的时候,牧歌面色没有丝毫松动。
过了好一会儿,牧歌才终于开口问:“听说,魏王放孔凌回南方,不单单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贾大人,给魏王提了个建议,让孔凌回去替魏王传个消息。”
魏琢笑了笑道:“怎么能不算是为了你呢?若没有你央求,孤王一定会杀了他。”
牧歌并不领魏琢这个情,她只是微微一笑道:“魏王手眼通天,是不会为了个女人轻易改变决策的。”
魏琢正要开口解释,牧歌却忽然道:“你放心,我对前朝诸事,对魏王的决策,没有兴趣。我只是觉得贾大人是个妙人,听闻,那些传到南方的戏文,有一篇,还是贾大人亲笔写的。昨夜我觉得无事,还看了一眼,我觉得文笔练达,实在有趣。”
“我还听说,贾肃大人效忠老魏王之前,还写过不少戏本。以后吾少不了要被魏王禁足,只盼着闲来无事之时,能多看些贾大人的戏本解闷。”
魏琢没想到牧歌要的是这个,他笑了笑:“这有何难?明日,我便让贾肃整理一份,亲自让人给你送来。再者,孤王不会轻易禁你的足,以后你想去哪,让花婆跟着你便是。”
牧歌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袖子,她想,接下来,该让贾肃去同郭策作伴了。
魏琢并没有察觉到牧歌的异动,他这会儿只觉得饿,他今晨也是卯时起,忙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
好在,花婆给魏琢做了小馄饨,魏琢和牧歌同桌而食。
牧歌吃东西多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魏琢那方都吃了两碗了,牧歌这边还没完半碗。
魏琢倒是极有耐心,静静等着小公主吃完。
牧歌放下碗筷的那一刻,魏琢还拿出手帕,轻柔地帮她擦着嘴:“你太瘦了,该给你养胖一些。吃东西跟吃猫食一样。”
牧歌接过那方手帕,她并不适应魏琢同她这般亲昵。
而显然,魏琢已经没了那个耐心同她温情,他直接抱起牧歌,丢到了榻上。
魏琢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他方才明明还在笑着,可这会儿的动作,却又十分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