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铁骨铮铮郎家权

再说回鲁通判一伙。

他们与陈宓这一次交流不欢而散,或者说,他们只是用了一个常规的方法,想尝试着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制止陈宓,但陈宓拒绝了。

这倒是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秦长年道:“大人您也不用气,这陈宓毕竟是京中来人,身后又有大神,心中恐怕觉得区区一个州府判官也不过如此,大约是不会将大人放在眼里的,因而不受恐吓也是自然。”

鲁知灏点点头道:“老夫没有生气,这也不过是尝试一下罢了,本就预料到他不会接受的,既然如此,那边按照老秦的法子来吧。”

秦长年呵呵笑道:“大人您就看下官的吧。”

鲁知灏点点头。

秦长年使人去喊人过来,来人是为郎家权。

郎家权看到鲁知灏、秦长年以及冀相东三人都在,便知道今日绝难善了了,即便是他心下坚定,也不由得有些畏惧,因而看起来脸色苍白。

鲁知灏心下点头,果然这老秦有点意思啊,所谓釜底抽薪之计,估计还有可能成功呢。

这便是秦长年所献的计策,也就是所谓的釜底抽薪。

按照秦长年的说法是——陈宓这边吓唬不了,是因为人家有背景,又是外来户,若真是不行,任期一到,拍拍屁股走人,但郎家权这样的坐地虎,跑是跑不了的,该知道鲁家、秦家在江陵府的势力的,自然更加好吓唬一些。

只要将郎家权和沈西元这样的当地人给吓住,那么什么劳什子联合法庭,便也组办不起来了。

这便是釜底抽薪之计了,有点猥琐,但很实用。

秦长年与他递了一个眼神,鲁知灏点点头,秦长年便开始发难了。

“老郎,联合法庭的事情你得退出。”

秦长年开门便是山,当头便打了一棒,也不用什么试探。

郎家权闻言豁然抬头,但随即低下了头,一会之后才道:“诸位大人,这个恐怕不行,陈大人乃是幕职官之首,按照规矩,他安排的事情,作为他的直属下属,我们没有办法拒绝的,如果几位大人有意见,可以找陈大人。”

这话一出,在场三人都霍然变色。

原本想稳坐钓鱼台的鲁通判都不由得咆哮:“郎家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冀相东吃惊地看着郎家权。

这话看似推脱,但实则是很硬气的反驳了,在他们看来,郎家权就算是顺从了他们的意见,也是已经有罪的,他本就不该答应搞什么联合法庭之事,这是对江陵府本地官员派系的背叛!

可郎家权不仅拒绝了,还直接用陈宓来将他们堵回来……这是要造反啊!

这事情有多严重,看看鲁知灏的反应便知道了,他咆哮了一声之后,脸色发白,甚至都有些气喘起来了。

秦长年见势不对劲,赶紧给鲁知灏揉胸口,给伺候着喝了一些热茶才算是缓了过来。

郎家权站在原地,也没有上来帮忙,只是有些局促。

秦长年看着鲁知灏没有什么事情了,回头与郎家权说话,这次他倒是没有咄咄逼人,反而有些语重心长:“老郎啊,你是江陵府土生土长起来的,与外面来的人不同,所以我们才这般看重你。

大人还常常与我们说,有机会要将你给推上去,录事参军的位子也该是咱们江陵人来做才是,可你看看你现在干的是什么事啊,将大人气成这个样子,要是气出了什么毛病,你对得起江陵府的父老么?”

郎家权脸色苦涩,并没有说什么话。

秦长年喝道:“老郎,我不是以上官的身份在与你说这话,而是以老乡的身份与你说这话,这也是为了江陵,你想想,让这些外地佬来咱们江陵府,一旦他们掌了权,什么贪污受贿,什么贪赃枉法的,咱们江陵人还有宁日么!你怎么就不为父老乡亲们着想着想!”

听了这话,郎家权忽而抬起头来,秦长年一喜,以为是说动了郎家权,正待趁热打铁说服郎家权,不聊郎家权突然出声了。

“我觉得你们做得不对。”

郎家权道。

“嗯?你说什么?”

几人诧异地看着郎家权。

郎家权一字一句道:“我、说、你、们、做、得、不、对!”

鲁知灏要是大怒,不过这一次却被冀相东给按住了:“大人,莫要着急,看看他能说出来什么玩意!”

郎家权佝偻着的腰突然慢慢地直了起来,正面着江陵府通判鲁知灏、江陵府推官秦长年以及江陵府节度掌书记冀相东,他的眼睛里有光芒,看着鲁知灏道:

“大人,下官一直以来都十分的敬重你,因为大人的确是为江陵府的稳定做了很多的贡献。

江陵府这里地势复杂,乃是南来北往之地。

蜀人出川需竟此地,外面的人进川也要经过此地,北人要南下需得经过这里,南人想要北上,也得从这里经过。

因此江陵府成为聚集天下财富经济之所在,但也成为龙蛇混杂之地。

在通判之前,这里十分的乱,但通判回来家乡之后,这里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周边还有贼匪,但极少侵犯江陵府,这不得不说是通判您的功劳!

但是……”

秦长年脸色晦涩,郎家权说了这么多的好话,但估计后面的就不是好话了,他担心地看着鲁通判,有心想要阻止郎家权,鲁知灏却摆摆手道:“不用阻拦他,让他说便是了。”

郎家权拱拱手,算是感谢,然后接上话道:“……但是,通判虽然稳住了江陵府,也使得江陵府变得腐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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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冀相东大声喝道。

秦长年怒目圆睁呵斥道:“你说得什么屁话,江陵府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怎么就腐烂不堪了,你特么!……”

鲁知灏大声道:“让他说!”

郎家权脸色平静继续道:“通判为了稳定大局,借助鲁家秦家的势力,稳定住了江陵府动荡的局势,但也因此架空了知府,将外来的官员的权力篡夺一空!

在动乱时期,这等事情自然是好事,大权在握嘛,才能够干成事情,但也因此江陵府衙成了大人的一言堂,在您手下,聚集的都是乡党,结党营私,欺行霸市、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无所不为!

下官身为司法参军,每日里经手的案卷之中,一多半都是通判权势之下庇佑的乡党,他们依仗着通判大人的权威,肆无忌惮的巧取豪夺农户的田产、设卡剥削来往商人,有的利用江陵府衙的权力,将一些矿产、盐池等等都拢入自家手里……这些人是谁,自然也不用下官多说吧?”

鲁知灏脸色如锅底,阴恻恻地看着郎家权道:“所以,朗司法有何教本官,是要将本官绳之以法么?”

郎家权自嘲一笑:“下官怎么敢,下官家族都在江陵府,下官或许可以一走两家,但郎家如何能够脱离江陵府?”

秦长年呵呵一笑:“你怎么就认为现在你郎家便安全了呢?”

郎家权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祸不及家人,秦推官,你与通判虽然位高权重,而且家族在江陵府也是人见人怕,但下官也是司法参军,若真是逼急了下官……秦推官便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家族么?”

秦长年霍然变色:“你敢!”

郎家权大笑道:“下官自然是不敢的,但下官的家族若是有什么损伤,那下官豁出去了,也是能够咬下来几块肉的。”

秦长年大怒,鲁知灏却是忽而平静了下来,轻声问道:“为什么?总不至于是什么狗屁良知吧?”

郎家权苦笑着摇摇头道:“下官做官这么多年,年纪也大了,怎么会只认良知这个东西。”

鲁知灏看着郎家权的眼睛:“那是为什么?”

郎家权沉默了一会道:“这个下官很难与您说清楚……”

“那就多说说!”鲁知灏断然道。

郎家权点点头道:“那下官便尝试着说说吧……之前下官来找过秦推官,本是给你们透露消息,以方便出谋划策,但之后陈签判叫我去见他,我想着打探多些消息总是好的,便过去了。

陈签判与下官讨论了联合法庭的事情,一开始下官只是嗤之以鼻,觉得只是异想天开,但这陈签判真的是很有魅力的人,在他的讲解之中,一条极其具备有可行性的道路展现在下官的面前。

若是按照陈佥判的做法,江陵府将会得到大治,咱们曾经头痛的处理不完的那些案卷,只能选择一些重要的案卷来审判,其余的都得打回原籍的做法,将会被彻底改变。

这样可以减少大量的错案冤案,那些都是咱们的父老相亲啊,在错案渊判面前,他们只有以头抢地哭声震天之外,便再无别的方法,有时候被逼得父子成仇、夫妻别理、妻离子散……

所以,下官被说服了。

这联合法庭不是为了争取权力、也不是为了与通判您作对,这只是陈签判想要为江陵府的父老乡亲做点贡献,仅此而已!

通判既然是为了江陵府好,那么面前这样正确的事情,通判为什么就不支持呢,为什么就不试一试呢,为什么就要认为外地来的官员就天生是个坏官呢?”

说到这里,郎家权道:“下官能说的话都在这里了,诸位可以好好地想一想,告辞了。”

郎家权说完转身就走,秦长年想要阻拦,却被鲁知灏阻止了。

“大人,不能让他走啊!”

秦长年着急道。

鲁知灏看了一下秦长年道:“怎滴,还能够将他杀了不成?”

秦长年急道:“那倒不至于,但是他走了,这联合法庭的事情,咱们就很难阻止了呀!”

鲁知灏脸色沉重的摇摇头。

秦长年吃惊道:“不是,大人,你不会信了他的那番鬼话吧?”

鲁知灏道:“倒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秦长年大惊失色道:“大人!您要想一想,若是府院当真被陈宓掌握,到时候咱们可就被动了,咱们各自的那些族人干的那些事……”

鲁知灏用眼睛警告了一下秦长年道:“老夫难道不知道么,还用你说,我的意思是,既然此事暂时阻止不了,那么便不阻止了。”

秦长年跺脚道:“那不还是束手就擒么!”

冀相东却是若有所思道:“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既然联合法庭的事情没有办法阻止,那咱们干脆参与到其中去?”

鲁知灏笑道:“老冀平日里蔫蔫的,没想到蔫坏的人是你啊,没错,老夫正是这般想的。

老秦是推官、老冀是节度掌书记,都是幕职官,对于司法之事也有管辖权力的,你们完全可以参与其中嘛!

在审判的过程之中,你们完全可以用丰富的经验打败陈宓那个年轻人嘛,当庭给他挖几个坑,然后将他的面子给践踏个干干净净的,那么大家自然知道这江陵府是谁在做主嘛!”

冀相东拊掌大笑起来:“妙啊,下官只是想到他们审出来案件之后,大人完全可以用权限打回去,没想到我们还能够参与其中,这一块下官可是全然都没有想过的,这可是双保险了,哈哈哈!果然不愧是足智多谋的老大人啊!”

鲁知灏闻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了,哈哈!”

秦长年听到这里也是喜道:“管他奸猾似鬼,到了咱们江陵府这,也得喝咱们的洗脚水,大人的计策是真妙啊,就算这陈宓是那孙猴子,也翻不过弥罗佛的手掌心啊,哈哈哈哈!”

西游记如今倒是没有出现,但关于西游的故事却是在流传的。

鲁知灏呵呵笑道:“好了,最近这些时间,大家都会去约束好族人,别干出什么过分的时候,不然过于过分,咱们也不好帮他们善后,若真是落了什么把柄在那小子的手里,嘿嘿,人家可是有直达天听的本事的,你们自己掂量着来。”

秦长年与冀相东悚然而惊,赶紧应声说是。

“另外啊,老齐那边也得盯着呦,别摁住了葫芦浮起了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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