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陈宓的话,梅可嘉与施彦卿相视振奋,而邬宗贺父子两人也是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激动。
陈宓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所谓帮梅家突破桎梏,便是给梅家一个平台。
在银行这个平台上,朝廷、汴京的大臣都在其中,而梅家以及邬家也会成为其中一员,换句话说,在银行这个机构里,大家便是利益共同体,天生就会亲密一些,有了这个平台,只要长袖善舞,搭上这些人是迟早的事情。
对于梅家来说,他们的缺陷便是困居杭州之内,一旦能够通过这个平台走向汴京,便意味着可以走向整个大宋。
如此一来,梅家得到了保全,还得到了极大地发展机会。
梅家如此,实际上邬家也是如此。
如果邬家能够与汴京搭上关系,说不定能够将望海楼开到汴京城去呢!
而且,这事情还解决了一个他们很担心的问题,就是他们与陈宓搅和在一起,会不会被王安石……嗯,王雱给记恨上,如果有诸多朝堂大臣背书,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王安石总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对付他们嘛。
邬宗贺钦佩地看了看陈宓一眼,这才是大格局啊!
当大家都将目光放在所谓煤饼场上的时候,他已经新开一条路,而那条路的格局却是如此的宏大。
想一想,银行一旦筹办起来,背后便是朝廷……嗯,其实就是官家,还有诸多的朝堂大佬背书,而且看着情形,陈宓该是要整合汴京以及两浙路的豪商巨贾加入其中,届时银行将会成为钱与财的聚合体!
真是厉害极了。
邬宗贺心中道。
在钦佩地同时,邬宗贺又是暗暗纳罕,这陈宓才十六岁的年纪,怎么就能够筹谋出如此格局宏大的局面呢。
邬宗贺想了想,想到了陈宓背后的张载,心中算是有些了然了——是了,这该是那老宗师张载的手笔。
不过,陈宓小小年纪,却能够操作如此大事,也是足够了不起了。
再看看他来到杭州的行事。
当日在码头上,估计他是突然遭遇,但却是通过一个望海楼斗诗,化解了可能江南士林的敌视。
而在瞿洪庆鼓捣梅可嘉狙击的时候,陈宓却是另辟蹊径,修缮西湖、开设水泥厂、修建西湖城,但是这些估计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却是在于银行之上,现如今梅可嘉这模样,估计已经是上钩了。
有梅可嘉加入,江南的豪商富贾若是聪明的,不会有人放过这种机会的。
也就是说,他真正的目的已经渐渐铺陈开来了。
果然,梅可嘉迫切问道:“静安,这股份结构如何?”
陈宓笑道:“此次是为公私合营,朝廷自然是要占大头的,不过朝廷不出钱,所以这大头只给了四成,有六成的股份可以分,不过具体到一家一姓之上,却是不能太多的,尤其是梅家,更是不能多,梅老板,您明白么?”
梅可嘉赶紧点头:“老朽明白,梅家是商人之家,无权无势,自然不能占据过多,静安您也放心,梅家可以溢价收购股份,您给多少便是多少,梅家一概以溢价三成收购。”
陈宓点点头:“梅家可以作为杭州代表,届时我看看能不能给你腾个半成的股份出来。”
梅可嘉大喜:“如此就太感谢静安了。”
陈宓笑着摇摇头:“溢价则是一定会溢价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比起以后的估值,你会感谢我的。”
梅可嘉对这个却没有太大的概念,只是笑了笑,能够进场便是最大的幸事,至于挣不挣钱的,梅家不缺钱,缺的是真正可以让家族屹立不倒的依仗。
事情谈到这个程度算是差不多了,具体的事情,还得之后再确定,于是聊了聊,梅可嘉便带着施彦卿告辞了。
邬宗贺父子却是留了下来。
“静安……”邬宗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让我们留下,是想让邬家也加入进来么?”
陈宓笑着点点头:“是的,不过因为需要分配的太多,不会给你们太多的股份,这点却是要明白的。”
“明白明白,能够进场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邬宗贺连连点头。
“那修缮西湖的事情还要继续么?”
陈宓笑道:“那可不是噱头,而是要真正干好的事情,西湖修缮好了,杭州父老乡亲都要感谢我们的,杭州是我们的大本营,这里的基础可得打好了。
还有水泥厂的事情,你可别瞧不上,水泥厂干的好了,可不比银行差,这是独一份的生意。
我这么和你说吧,这是我大策略的一部分,江浙财团、银行、水泥厂、西湖城这是一整个策略,而不是分开的,等这些都运作起来了,你们会看到之间的协作威力有多大!”
“江浙财团?”
邬宗贺似乎听到一个很了不得词句。
陈宓点点头:“江浙文风鼎盛,历来富庶,然而却只是天子南库,因为离京城远,所以只有富庶,而没有权势,这是不太正常的。
我想要将江浙富商联合起来,利用银行这个平台,组建一个江浙财团,联合起来,大家的力量就强多了,大家守护相助,就不至于任人宰割了。”
陈宓如是说道。
邬宗贺父子更是激动。
宋朝商人在历朝历代之中,算是过得相当舒适的,但依然还是心惊胆颤,因为面对官场,他们是天生弱势的,一但被盯上,就很难脱身。
实际上这种担忧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王安石之后的变法便证明了这一点。
市易法一出,市面顿时凋零。
如果真如陈宓所说,大家能够报团取暖,能够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以对抗不公正的遭遇,这可是商人们的福音!
不过陈宓没有说太多,有些事情可以做,但却不能说太多。
陈宓没有说的部分是他的大策略部分,银行、江浙财团属于金融,水泥厂、西湖城则是为了基建,或者说,银行、江浙财团、水泥厂、西湖城,是以金融为手段,基建为动力,达成推动经济发展的目的,但最终的目的却是在朝堂之上。
这些是陈宓给王安石留下的残局准备的。
……
杭州百姓对于这些台面下的筹划一无所知,但他们却看到了府衙贴出的公告。
“修缮西湖倒是好事情,但估计又要摊派徭役了吧,这正值农忙时间,被误了农忙时间才好。”
“是啊,是啊,这不是瞎搞嘛,误了农忙,到时候谁管我们吃喝!”
“就是就是,真是乱来嘛!”
……
一些百姓在城墙的布告栏下发着议论。
两个农家打扮的女孩子,一高一矮,也是站在旁边看着。
正是苏念卿和香椿。
“姐姐,你看到了没有,那没良心的名字就在上面呢,我说得没错吧,他就在杭州!”
香椿献宝似的说道。
苏念卿点点头,脸上却是带着忧虑。
“怎么啦姐姐。”
苏念卿道:“百姓们似乎不太乐意啊,我就怕到时候引起民愤,他要是被推出来背锅可怎么办?”
香椿撇了撇嘴道:“我的姐姐呀,你别总是为他操心啊,那人奸猾得很,若是干不了,他不会随便乱接的。”
苏念卿嗯了一声,但心下却是犹然有些不安。
旁边却是有人哼了一声:“呵,欺世盗名之辈!”
香椿虽然总是看陈宓不顺眼,但别人说他却是不愿意的,闻言转头怒道:“你干么这么说……咦!”
香椿的语气中带着极大地惊讶,苏念卿转过头,也是啊的一声。
那人也是啊的一声,声音里面带着惊喜:“小卿,是你!”
苏念卿心下有些苦笑,但既然见了熟人,总不好当面不说话,只能福了福道:“许久不见啊,苏公子。”
面前的年轻人是苏嘉。
苏嘉喜道:“小卿姑娘,上次醉仙楼一别,却是不再听闻你的消息,我去了苏妈妈那里,她说你已经从良了,却是不肯说你的去向,没想到你竟然在杭州……只是,你怎么是农妇打扮,难道是嫁给了农夫……”
苏嘉的声音中带着可惜:“……你这又是何必,你要是跟了我,虽然不能当正房,但至少是锦衣玉食的,又何苦如此?”
香椿一听不服气,正待争辩,却被苏念卿拉了一下。
苏念卿道:“锦衣玉食与我来说却是等闲,此心归处即是良人,我夫君虽然没有什么钱财,但终归爱我敬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苏嘉惋惜道:“我也一样会爱你敬你,可惜你满腹才华,却要与一个言语无味的农夫度过乏味的一生,却是要大受委屈的。”
苏念卿不愿意说这个,福了福道:“这些便不劳苏公子操心了,如果真是这样,也是我自作自受,家中还有事,便不与苏公子多说,这便告辞。”
说着苏念卿便带着香椿离开。
苏嘉咬了咬牙道:“苏小卿,你可知道我此次来杭州作甚?”
苏念卿转过身来笑道:“苏公子乃是天上的人物,我不过是个农妇,不敢打听,也不敢听,告辞了。”
苏嘉指了指墙上的公告道:“此次我与王子韶御史前来调查祖无择牵涉明州知州苗振贪污之事,据说那陈宓也是牵涉其中,呵呵。”
苏念卿面色不变道:“哦,那便预祝苏公子马到功成吧。”
说着苏念卿拉着香椿匆匆离去。
苏嘉看着苏念卿离去,眼神有些留恋,又有怒其不争的怒气,一会之后又变得阴狠起来,低声道:“自甘堕落,好好地官宦公子不嫁,却要嫁给下贱农夫,以后有你后悔的,呵呵,苏念卿,你这荡妇,嫁了人还在关心陈宓……看我怎么炮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