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后的每一天,都是白天军训,晚上特训。
忙成这样,是宣月始料未及的。
几乎每天回到宿舍,迅速冲个澡,她就能瘫在床上直接昏睡到天亮。
手机的屏幕使用时间,也从以往的一天数小时,迅速下降至不到十分钟。
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就这样闲置了,是乔布斯泉下有知,也会诅咒林长野早点下去和他相见的地步。
某个夜里,苏青沅打电话来关心,问她劳改得怎么样了,宣月望着宿舍的天花板,说还不错。
“不是说每天都累成狗?”
“是累,不过——”顿了顿,“也学到很多。”
是离开学校后,就再也没有过的猛烈生长。
宣月自己也觉得诧异,原以为有说不尽的抱怨,比如睡不饱,大脑思考过度,又或是四肢酸痛。
可开口居然带着一丝满足。
苏青沅说那我就放心了,那位林队没有公报私仇吧?
“没有。”
非但没有,还恨不得跟她划清界限,把“公事公办”刻在脑门上。
宣月把连日以来的经历都分享给好友。
苏青沅从她的吐槽里听出点东西,笑了:“他不公报私仇,好事啊,怎么你好像还挺遗憾?”
“我遗憾?!”
宣月的反应很大,苏青沅边笑边说:“好吧,就当是我听错了,你不遗憾,你可高兴了。”
“……”
通话结束后,宣月望着天花板出神。
林长野对她一视同仁,一顿饭的人情都要还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微信都舍不得加一下。
她高兴吗?
她当然高兴!
完全找不到不高兴的理由啊。
睡觉睡觉,毕竟明天醒来,又要准备迎接林队长新一轮的折磨。
掀过被子蒙住头,宣月翻了个白眼,只是——
脑子里想着要高兴,嘴角却是向下耸拉的。
——
月中的时候,平城迎来了一次断崖式降温。
与此同时,林长野接到紧急任务,暂时离开警校几日。
来替他的教官很年轻,训练之余,也能和大家打成一片,于是训练场的氛围一改往日的低迷,变得活泼起来。
几个女警也有空凑在一块聊天了。
“林教官一走,日子好过很多啊。”
“有种从地狱又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
“哈哈,那你是不是希望他再也不回来了?”
“倒也不是。”
说这话的是张丽华,那天因为引体向上做不下去,眼泪都出来的女警。
“其实只是刚开始有点难熬,熬着熬着也习惯了。”她想了想,说,“还是林队回来比较好,虽然辛苦一点,但真的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
女警B补充:“而且他长得是真好看。”
女警C:“可惜我当初没考刑警,要不然对着这么一张脸,就是天天让我跑一千米,我也乐意。”
宣月在一旁喝汤,默默不说话。
有人问她:“对了,之前都没空聊天,宣月你是哪个部门的?”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就是天天都能面对那张脸的,刑警队的一员。
宣月默默放下碗,胡乱搪塞过去,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
“大中午的,有什么事啊?”
能有什么事?宣月望天,大概是去跑个一千米吧。
——
林长野一走,晚上的特训也就没有了。
这是好事,可宣月坐在宿舍里无所事事时,又觉得有点无聊。
嫌打游戏浪费时间,看剧也很没营养。
明明前几天累到半死,每天都在祈祷能有喘息的时间,这会儿能休息了,又觉得心里空捞捞的。
最后索性打开公安系统的网页,浏览新闻信息。
写新闻的警员大概是个男性,字句简短,干巴巴的,一点也不生动。基本上每次破获的案件,都用一个模子写:时间,地点,人物,案件情况。
宣月点开刑警支队的版块,新闻里总能看见林长野的影子。
成功捣毁某烟草走私团伙窝点,是在他的带领下。
国庆安保工作,是他指导安排的辅警值岗。
城西无头女尸案,这种听起来像是电影里才会有的情节,在平城真实上演,竟也是林长野带人破案并抓获犯罪嫌疑人。
这种新闻,其实也没有着重描写他做了什么,不过一笔带过,提一提罢了。
可宣月看着某张照片上林长野不苟言笑的脸。
他半蹲在现场,将一名男子铐在墙边,眉眼锋利,像是要冲破黑夜。
那种锋芒令宣月心悸,光是看着照片,心也热起来。
说来奇怪,写新闻的人一板一眼,明明毫无文笔可言,平铺直叙的方式也完全凸显不出案件的精彩。
可她还是看得心潮澎湃。
她想,怎么到处都是他?
她的队长果然很牛,业务水平突出,可惜了,是个渣男。
——
另一边,林长野在执行任务。
犯罪现场需要保存证据,他打了通电话,刑侦的人没过多久就抵达现场。
巧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副队陈瑜心。
部门与部门之间向来客客气气的,虽然总有点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的意思,但好歹配合工作,在破获案件上,大家都是一条心。
不过今天见面,就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陈瑜心斜眼看他:“林队最近挺好?”
“劳你关心,一切都好。”
“我看也挺好,平白从我这拐了个好苗子走,高兴还来不及。”
林长野说:“苗子是不错,但还需要磨炼。”
气得陈瑜心牙痒,“你就嘚瑟吧你,林长野!”
“陈队说笑了,我为人低调,从不炫耀。”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剑拔弩张。
陈瑜心恨恨道:“你要嫌人家不够好,不如退给我,我稀罕。”
林长野笑笑:“倒也不必,一点小缺点,我还是能够包容的。”
这种欠揍的口吻,听得陈瑜心火冒三丈,按捺住脾气,埋头干活,后来还是没忍住问:“她有什么缺点?”
林长野想了想,像个挑剔的地主一样,说:“还是过于漂亮了。”
陈瑜心手一抖,险些没把证物扔他脸上。
——
之后的几天,林长野从替他的教官那听了不少趣事。
他不是甩手掌柜,即便有事离开,也会每晚询问学员的训练状况。
听说他们开始练擒拿和格斗了,有个姓宣的女警,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不管多壮的男士,她都能几招之内给人摔得七荤八素。
听说大家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牛逼姐。
后来又听说男学员们一边害怕在训练场对上她,一边又跃跃欲试,反正目前为止还没人能打过她,赢了血赚,输了也不丢人。
再后来,教官说:“我看大家想跟她打架是假,其实都是想追他。”
电话里,林长野沉默不语,最后淡淡说了句:“军训要有军训的纪律,你要是一味跟大家和颜悦色,坏了风气,我头一个拿你开刀。”
教官:“……”
好害怕!
总之,从第二天起,大家就有了明显的感受:教官他变了。
前几天还乐呵呵的,这天起忽然变成了林长野2.0。
众人:也是苦命。
林长野走后的第五天,苏青沅来给宣月送好吃的。
虽然是全封闭式训练,但也有人情可循。不少学员的男女朋友都会送些好吃的来,放在门卫处,或是在夜里隔着铁门说上几句话。
宣月没有男朋友,只有好闺蜜。
好闺蜜苏青沅去了趟平城有名的粤菜馆,打包了烧鹅烧鸭,又点了份干炒牛河,兴冲冲给她送来。
没想到素了半个月,再碰大鱼大肉,肠胃竟出现应激反应。
宣月当天夜里就胃绞痛,厕所都跑了不下十趟。
第二天,林长野在执行任务时收到朱教官的消息:【牛逼姐食物中毒,这会儿住院了。】
他盯着屏幕,顿了顿。
一旁的宏立城问:“怎么了?”
“没什么。”林长野收起手机,继续盯着对面的窗户,“狙击手,准备就位。”
耳机里传来回应:“已就位。”
“看清人质的位置,不要伤及无辜。”
“收到。”
……
平城第一人民医院。
夜里十点,宣月已经在病床上睡着了。
昨夜突然腹泻,她以为是急性肠胃炎,点了个外卖,拖着病躯去大门口取药,吃过还是不见好。
拉了一夜,人都虚脱了。
这个状况也没办法继续训练,次日清晨,她向朱教官告假。
朱教官立马让人送她去了附近的医院,检查结果并不单单是急性肠胃炎,还有食物中毒。
“训练先放放,你赶紧把身体养好。”
宣月就这样光荣地住进医院,成为病号。
打点滴时,她心有余悸给苏青沅发消息:【下次别给我带吃的了,是我不配。】
苏青沅:【说什么鬼话,怎么就不配啦?】
Moon:【你是不是跟那家餐厅的老板有仇?姐妹食物中毒了……】
配图是她打着留置针,正在输液的手背。
虽然手背上只有一个孔,但她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看看我的手,都千疮百孔了!】
苏青沅问清前因后果,立马请了个假,奔来磕头认错,嘘寒问暖。
“那家店我之前去吃过,还是网红餐厅,怎么会这样?”
宣月病恹恹歪在床上,有气无力:“医生说大概是饮食不干净,引发了轻微食物中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需要住院观察两天,人不拉了,肚子不痛了,才能放心离开。
“那不是正好?军训那么累,给你放几天假!”苏青沅很乐观。
宣月面无表情:“比起一晚上跑厕所,拉到腿都软了,肚子里跟洗衣机似的搅个不停,我倒是更愿意军训呢。”
苏青沅一直陪到入夜,宣月让她回去,她非要守在医院。
宣月让她快走:“知道的这是肠胃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ICU,你要留下来观察我熬不熬得过今晚。”
“闭嘴,能不能说点好的?”
好说歹说,苏青沅又不放心地叮嘱半天,这才离开。
她走之后,宣月没什么力气,拉虚脱的身体也不想再下床,心道人在病中,就不要在意这么多细节了。
于是头不梳脸不洗的,蓬头垢面就睡过去了。
医院并不是个适合休息的地方,迷迷糊糊的,耳边总有杂音。
护士站的铃响个没完。
有小孩在走廊上疯跑,被医生喝止。
护士查房时,推着车哐当哐当来来回回。
她睡得不安稳,拉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好不容易消停了,整个人都疲倦不堪。
外加连日训练,本来就吃不消,这下病来如山倒。
恍惚间,好像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
她想睁眼,但眼皮太沉,始终没睁开。
后来就开始做梦,梦见前一天看的那些新闻,静态的林长野忽然动了动眼珠子,从照片里走了下来,拿着手铐说要抓犯人。
她站在一旁好奇地问:“犯人在哪?”
“咔嚓”,林长野对准她的手,冷不丁犒住她,回头冲老张他们说:“犯人抓到了!”
宣月惊慌失措,高呼:“不是我,我没有犯罪!”
对方冷冷盯着她,说:“你睡了人民警察,根据刑法第777条规定,睡完就跑,罪无可赦,该处以10块钱罚款,终身监|禁。”
然后宣月一边喊冤枉,一边迷迷瞪瞪地思索着,真的有这种罪吗?
后来还是因为口渴,渴到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她才挣扎着醒来。
头顶的灯早就熄了,只剩下进门处的一盏白炽灯还亮着。
都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宣月支着身子想坐起来,还没完全直起身,后背忽然被人托住,吓她一跳。
那是一双很大的手,滚烫,有力。
“谁?”
她猛地回头,不期然看见一个黑影。
借着入口的光,她看见刚才在梦里铐住她的林sir居然走入现实,近在咫尺。
“你要做什么?”他沉声问。
宣月怔住,一时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张了张嘴,“……我还没醒?”
对方看她片刻,眼神一动,“怎么,你梦见我了?”
一句话,宣月彻底清醒了。
她手忙脚乱坐直了,听见林长野又问了一遍:“你要做什么?”
“……喝水。”
男人去床头柜摸索了一阵,身后传来她的声音:“柜子里有矿泉水。”
是下午苏青沅买来的。
“你不是肠胃出问题了?”
“是啊。”
“能喝冷水?”
“呃,在嘴里含一含就,热了……?”本来是很确定的一句,对上林长野转身投来的那个目光,宣月不知不觉把尾音变成了疑问句。
林长野没什么表情,只说:“闭眼。”
“啊?”
“让你闭眼。”是命令的口吻。
可能是这半个月逆来顺受惯了,宣月居然下意识服从命令,闭上了眼。
下一秒,头顶的白炽灯骤然亮起。
他把灯打开,从柜子里找出每个床位都会配备的开水壶,拎在手里,默不作声往外走。
听见脚步声远去,宣月小心翼翼睁开眼。
后知后觉。
他让她闭眼,是怕她没习惯灯光,会觉得刺眼?
没几分钟,林长野去而复返,拎着一壶热水回来了。
床头有纸杯,他倒了一杯,晾在桌上,又转身离开。
这次等了足足十分钟,也不见他回来。
宣月忍不住想,这是当完雷锋,转身就走,做好事不留名吗?
就在她以为林长野大概真的不会回来时,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这个男人,不论何时,都有种雷厉风行的味道。
进门带来一阵风,手里还拎了只塑料袋。
哐当一声,林长野把袋子搁在床头柜上,从袋子里拿出一只保温杯来。
二话不说,又拿着杯子出去洗了。
宣月:“……”
他似乎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来去自如,连个招呼都不打。
她探过身子,拉开塑料袋看了一眼,意外发现一只食品盒,隔着透明盖子,能看清碗里装的是白粥。
最后林长野拿着保温杯回来了,“杯子洗过了,装了热水,放你床头。”
“……谢谢。”
他又打开粥盒,递给她,“喝点。”
“我吃过晚饭了。”
“是吗?”他不置可否,“你刚才睡觉的时候,肚子在叫。”
宣月表情一僵,没来得及分辨,就听见下一句——
“还没完没了。”
“……”
苏青沅来得急,没有带晚饭,后来去医院食堂给她买了一份晚饭,清淡是清淡,但炒菜终归有油。
宣月看了就反胃,只扒拉了两口,剩下的都浪费了。
此刻一觉醒来,肚子确实空空如也。
她默默接过粥,小声说了句谢谢。
林长野这才有功夫审视她。
尖尖的下巴,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不过几天没见,眼睑下方都有了一圈淤青。
“怎么弄的?”
“就,吃了点朋友带来的东西……”说起来都觉得丢脸,宣月捧着粥,声音逐渐微弱。
“哪个朋友?”
虽然他像在审问犯人,但宣月还是如实回答:“就那天晚上一起吃饺子的那个,你见过的。”
“……”
林长野的表情稍微没那么紧绷了,原以为是新学员里有人想讨好她,所以送吃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短促的嗤笑,“年年军训,难免会出状况,但食物中毒的,你还是头一个。”
宣月:“……”
她都这么惨了,他还来嘲笑她。
只是手里还捧着他买来的粥,床头柜放着他倒的热水。
算了,她忍。
宣月挖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岔开话题:“你任务做完了吗,怎么有空来看我?”
“做完了。”林长野说,“做到一半,就听说我队里有人中毒抢救来了,我这个队长不能不来看看。”
宣月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
他还在说:“刚刚入队就食物中毒,知道的是你饮食不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你要服毒自尽。”
这下宣月真呛到了,小米熬得稀烂,滑到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
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接过粥碗,一手抽纸给她。
“悠着点,别服毒没死,呛死了。”
宣月的那点感动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过去她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自从到了林长野手下做事起,这个愿望卑微地变成了,坚强过好每一天。
有人看着,她喝粥也喝得不自在,草草敷衍了几口,就说:“饱了。”
林长野眉头一皱:“再喝点。”
“不是,你是队长没错,但是队长好像也不能管这么宽吧?”宣月不服,“连队员吃什么,吃多少都有要求。”
“强将手下无弱兵。我不想看见手底下的人是个脸色苍白、病得像女鬼的病秧子。”
“你说谁像女鬼?”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林长野没什么耐心地重复了一次:“再喝两口。”
“不喝会被开除吗?”
“你可以试试。”
又僵持了一下,在他威严有力的注目下,宣月妥协了。
但妥协也不能妥协得太难看,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事先说明啊,我并不是怕被你开除,而且你们人民警察也没这种特权,人家少吃两口饭就能收到开除警告——”
理直气壮地端回碗,咕噜咕噜喝下两口,擦擦嘴。
“我纯粹就是看在你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大老远去给我买粥的份上,赏脸多喝两口。”
床上的人盘腿坐着,大概是喝了热粥的缘故,又或是生气的缘故,脸蛋也变得红扑扑的,比之前毫无血色的样子健康了许多。
林长野看她两眼,“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赏脸?”
宣月把碗放在床头,宣布:“谢倒是不用谢了,人看了,饭吃了,队长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接下来你可以走了。”
这时候宣月才看见,他还穿着警服。
是执行完任务,立马就来了?
那点拌嘴的冲动霎时消失,宣月失神片刻,小声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林长野在收拾保温杯包装和外卖盒,闻言一顿,说:“吃了。”
宣月立马明白过来,他没吃。
想说什么,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问:“那你多久回警校?”
“明天。”
“这么快?”
“怎么,不想我回去,怕我没有朱教官温柔,又白天黑夜地折磨你?”
宣月:“……”
白天黑夜地折磨你。
她忍不住提意见:“你这话说得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误会什么?”
“……”
宣月在心里呐喊:误会咱俩是S和M的关系啊!
她没说出口,但林长野了悟地看着她,顿了顿:“宣月。”
“嗯?”
“做人,想象力可以有。”他淡道,“但也不要过分丰富。”
“……”
“把病养好,早点归队。”
——这是林长野的临别寄语。
他都走到门口了,宣月看着那个背影,不知怎么的,突然说:“没有不想你回去。”
那个背影略微停顿。
“大家都挺想你的。”她没话找话说。
林长野回头:“大家?”
宣月努力坐直身子,无视他的疑问,胡说八道:“对。大家其实还是很敬仰你的,虽然你人是冷漠了点,脾气差了点,说话难听了点,为人处世显得不近人情了点——”
“说完了吗?”他打断她。
“……说完了。”宣月没忍住缩了下脖子。
“既然你说了这么多点,那我也说一点。”
“哪一点?”
“你的废话。”林长野面无表情,“未免也太多了一点。”
手一松,门就合上了。
他拎着袋子走在走廊上,一身风尘仆仆的黑,医院里却是纤尘不染的白,两种颜色的碰撞形成了鲜明对比。
其实是很累的,连轴转了好几天,刚刚才完成重要任务。
匪徒被击毙,现场也处理完毕,他才终于放下手头的事,第一时间赶来医院。
结果那家伙还能生龙活虎盘腿坐床上,跟他一口一句地互怼。
林长野不知怎的,眼底浮起一点笑意。
这一笑,硬朗的气质顿时被破坏,因带着倦意,更显温柔。
护士站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哎哎,看那个。”
“是去探望38床的吧?”
“对,38床。”护士感叹,“女的漂亮,男的英俊,他们好配啊。
林长野不知道有人在议论他,走得很快,几步抵达电梯口。
都摁下按钮了,突然想起什么,又退回去,对护士站值班的人说:“请问有纸和笔吗?”
男人面目英挺,声音低沉,说话时眼神专注地看人,像深海似的,莫名有种要把人吸进去的错觉。
柜台后的小护士脸上微红,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林长野接过对方递来的纸笔,刷刷几下,写上姓名与电话。
“38床的病人,如果夜里有什么状况,麻烦你第一时间通知我,谢谢。”
他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那间病房,离开时,扯了扯嘴角。
——大家都挺想你的。
呵,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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