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端庄贵气,一个是明丽张扬,最是相得益彰的气质。若春风能语,当赞二女一声桃李争春不相上下。
欣玉郡主看向京华公主,虽眼底有不赞同之色,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笑意与亲近。
“京华,我早与你说过那魏启不是良配。”
“表姐…”京华公主噘嘴道。她与这位表姐一起长大,关系亲厚非旁人能比。也唯有在欣玉郡主面前,她才会收起自己的小性子。
“你听燕大姑娘一言,还未清醒吗?人家燕大姑娘根本未曾与他有过私情,他魏启就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好色之徒,不值得你为了他黯然伤神。”
“魏公子才不好色之徒…”
京华公主瞪了燕迟一眼,她还是不信这女人说的。只是这女人名节已失,若真是和魏公子有情,必会牢牢抓住魏公子不放,绝不可能如此反应。
“都怪你胡言乱语。”
燕迟低头,装恭敬。
阶级尊卑,她不得不避其锋芒。
欣玉郡主笑看着燕迟,眼神除去欣赏之外,还有些许复杂。这位燕大姑娘,以前总与盛瑛为难,行事让人有些厌烦,说话也不太中听。没想到经历大难,倒是变得有些通透。
“燕大姑娘这一路行来,觉得我公主府的景致如何?”
“巧夺天工,处处极好。”
欣玉又笑,对盛瑛道:“你这个妹妹是个有趣的,以后常带她出来玩。”
盛瑛自是应下。
回程的路上,她也没有开口相问。燕迟打定主意与其交好,当然不会错过和对方分享秘密的机会。
“姐姐,是王爷要见我,他问我一些关于当日被拐之事。”
原来如此。
确实不宜声张。
“这事你不要告诉别人,提都不要提,免得再生事端。”
“我省得。”
盛瑛见她这么听话,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如此秘密之事她都告诉自己,必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
福娘真的变了。
燕迟微微垂眸,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担心,眼下魏府那边压着消息,万一传了出来……到时候流言蜚语,势必会让自己的处境更艰难。
闹市的喧嚣让她越发惆怅,她穿越这一遭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古代的繁华,成天面对的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什么时候她才能躺平当一条咸鱼啊。
“说起来,王爷对你倒是特别。”
盛瑛一句话,惊得她心都快飞了。
宁凤举对她特别?
她怎么不知道。
“就是觉得他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
广仁王向来公事公办,既然要问案子,却没有直接传唤福娘,而是大费周章掩人耳目私下相问,分明是对福娘有维护之意。
燕迟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她都那么唐突了,宁凤举居然没有一怒之下要她的小命,仅是冷着脸让她退下,说起来确实是网开一面了。
“或许是因为他救过我。”
“或许吧。”
翌日,晚霁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没多久折回,交给她一封信。
“大姑娘,那人奴婢根本不认识,她让奴婢把这封信带给你,说你看过信就知道了。”
信是魏启写的,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地点。看来原主与他来往颇为谨慎,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甚至连身边侍候的晚霁都不知此事。
“大…大姑娘,他…他…你,你…”
“那魏公子不知为何非要纠缠我,这事其中有些误会,我会和他说清楚,你不要声张。”
晚霁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拼命点头。
……
城隍戏台,雕梁画柱。翘檐如振翅,斗拱精密彩画金漆,上有屋脊吻兽滴水勾头,下有镂刻脚楣四方台柱。
今日无戏,戏台之下一个人也没有。
戏台之后,一神色憔悴的锦衣男子来回走动,不时朝左右两边张望,直到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乍见之下满是欢喜。
燕迟在离对方三步之外停下,神情复杂。
这人就是魏启。
面白体弱,论长相称得上是英俊,身上自带一种文弱书生的儒雅之气。他眼神过于直接,应该不是一个藏得住心思的人。
这种人说难搞也难搞,说容易也容易。
“燕姑娘,你…近日可好?”
“不好。”
魏启一听,痴迷望着她的目光中泛起怜惜之色。“燕姑娘,你再等等,很快会好起来的。你放心以后有我护着,你再也不用受委屈。”
原主行事不可谓不小心,相约之事又是如何泄露出去的。晚霁尚且不知情,她不信是原主这边出了纰漏。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魏启那边走漏了风声。
“魏公子,我想你可能是有所误会。我与公子相交,不过是因为公子的才华,绝对没有半分儿女私情。”
原主对魏启更多的女人的虚荣心作祟,谈不上对此人有多钟情,属于食之还有点味弃之有点可惜的感情。毕竟魏启这人虽没有出彩之处,但好歹是学士府的嫡子,又会一些小花招哄人开心。
按燕迟的理解,原主就是又当又立,即要端着架子,又要吊着对方。
“燕姑娘,你…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怕连累我。可是我不在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介意。我已说服我父母,他们已同意你进门。”
只是进门。
不是娶。
原来是想纳她为妾。
也难怪,就冲原主这张脸,哪个男人知道自己有点希望之后也不会轻易放弃。
“魏公子,我永昌侯府也是世家大户,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岂能与人为妾。此事你莫要再提,否则我定会恨你。”
“燕姑娘,你名节都没了,如何为妻?”
“魏公子,你可知我因何出事?”
魏启面有沉痛,正是因为他们有约,燕姑娘那日才会出门。此事他有责任,是他害了燕姑娘,所以他一定要负责。
“燕姑娘,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燕迟皱眉。“那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被人盯上,是因为有人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那日我与你约在此处见面?”
魏启大惊,这个他不知道。
“燕姑娘,你…你怀疑我?”
“不是你,也是你身边的人。否则谁会泄漏出去,还故意让那些拐子听到。说来这事也是我糊涂,我怎么会以为男女之间会有纯粹的友情,我怎么会以为男女之间也能以文会友彼此没有杂念。”
魏启有点懵。
他们不是两情相悦,而是以文会友?
不,不是这样的。
他喜欢燕姑娘,燕姑娘明明也动了心。
“不,不是的,我心悦姑娘…”
“住口!”燕迟见他想过来拉自己,连退两步,“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我明明只是想和你谈论诗词,只想和你做朋友。你不仅对我见色起意,而且还害得我被人所害。如今我名节尽毁生不如死,你还落井下石逼我为妾!”
“燕姑娘,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喜欢我?我就应该喜欢你吗?”燕迟冷笑。“是我看错你了,你根本就不配当我的朋友。从今往后你我义绝于此,再无瓜葛!”
魏启傻眼,他满心期待燕姑娘的反应,之前还一直想着对方若是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之后该有多感动,却不想结果会是这样。
他大急,拦住燕迟的去路。
燕迟越发疾言倨色,“魏公子,如果你心里还能一星半点的愧疚之心,还请你查出到底是谁泄的密,也好让我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要毁了我!”
说完这些,她转身就走。
魏启这个人,或许对原主是有些情意,只是这情意在她看来廉价了些。现在她只盼魏启是个自尊心强的人,以后再也不要提什么纳她为妾的事。
她疾步匆匆,准备和守在外面的晚霁汇合。
戏台之下空旷的场地,只有她的脚步在回响,莫名有一种阴森的感觉。天子脚下,又是百姓常来常往的公共场所,任何时候也不可能空无一人。
似乎哪里不对。
燕迟突然后背一凉,僵硬地往戏台上看去。
玉带华服,鹄峙鸾翔,仰望如天神降世。
宁凤举怎么会在这里!
错误的地点遇到不应该遇到的人,好比阳关大道碰到了鬼。她心下一声哀嚎,莫名其妙就想到昨日盛瑛说过的话。
如果这男人对自己真的特别,那她是不是可以装可怜博同情?
这时脚步声响起,应是魏启追了出来。
一转眼的功夫,戏台上空无一人。
燕迟:“……”
她也顾不上许多,赶紧往戏台的侧面跑去,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公子,燕姑娘肯定是怕连累你,才故意那么说的。你都愿意纳她为妾了,她心里指不定有多愿意。姑娘家最喜欲迎还拒,燕姑娘肯定是不好意思一口答应。”
“…对,她肯定是在怨我。等我找到那泄密之人,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这就是男人,自以为是。
约见的事为何会泄露,指不定是这人眼看着好事将成忍不住得意忘形说漏了嘴。什么痴情不悔,不过是好不容易煮熟的鸭子没吃到嘴,心有不甘罢了。
还挺难办。
她忍不住叹气。
忽然窒息的压迫感袭来,让人无法呼吸。
她不敢往那边看,颤着声。
“王爷,您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