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把黛玉抱进屋内,两人轻轻放在软炕上坐下。
黛玉此时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帕。
一时屋内十分安静,只偶听得碳盆里银丝碳燃烧时噼啪的微微响声。
半晌,司宣衍走至黛玉跟前,用衣袖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迹。
浅浅叹息: “是我不好,你别再哭了。”
黛玉抬起头,轻声说:“我原是不想哥哥为了我去做什么不好的,怎么能那样误会我呢。”
司宣衍越发后悔,顿了说了,抬手,摸了一下黛玉的头发,安静听她的控诉。
“他虽然是一起长大的,可是未必还能你哥哥跟我的关系还亲么,怎么反而不明白?”
司宣衍素知道黛玉聪慧,之前这姑娘很早不知道从何处看出端倪,对自己的身份心生怀疑。
这么多年了两人相伴长大,这样的情分自是不会因外物影响变化,可刚知道时她心里十分难受又没法自己排解,故而闷声与自己闹了好一阵子别扭。
那时候,关于这事,并没说明白。
可是此时此刻,司宣衍忽然起了性,想将这秘密撕开,于是,他一字一句问出了口:
“玉儿,你同我,是什么样的关系。”
黛玉心神一振,心底又慌张,不知道司宣衍这是何意。
只是神情怯怯叫了一声:“哥哥?”
司宣衍看着黛玉,笑了一下,恐怕再问下去人又要恼羞,便换了一种说法,说:“玉儿,你先前同我生气,那时候有些事没说明白,现在哥哥再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黛玉一怔,不妨会问起这个,她的确是很早就有所察觉司宣衍的身份,并不是对方哪里疏漏,或者下人不妨露了口风。
不能怪他们不仔细,而是她母亲贾敏在她小时,曾抱着她在膝头,回忆似的与她说过,说她原有一个哥哥的,又聪明又伶俐,手腕内处生有一个树叶形状的胎记,很是稀奇。
这事贾敏也只说过一回,以后再没提起过,黛玉也渐渐忘了。
黛玉一直就自然而已认为这说的是那个在寺庙里出家那个哥哥,便是如今的司宣衍,
直到她与司宣衍来了京都,来了贾府,有一次,黛玉看着司宣衍的手,不知怎么的忽然心神一凝,一下子忆起来这件事。
她看见司宣衍手腕上什么胎记都没有,随后每每思起,就越来越起了疑。
可这若不是亲生的哥哥,那又是谁呢?父亲肯定知道,那又为什么会令他充作自己的兄长?
种种困扰一时全部萦绕黛玉心头,致使她心绪不对,故此,就单方面同司宣衍闹起了性子。
之后她二人和解,不再提起这话题,一次在往扬州那边送东西的时候,她写了一封信隐晦向父亲询问起,后来父亲的来信中写了一句,凡事勿强求答案,一切事物皆有缘法定数,时候到了,自会知晓。
这话已然证实司宣衍并非黛玉嫡亲兄长的身份,然黛玉果然不再强求,待司宣衍一如往昔。
至今时今日,眼下,司宣衍刨根问底,黛玉说不过,终于将这番话道了出来。
她伸出手,覆上司宣衍又手手腕,将衣袖拨开一片,给对方看。
司宣衍低声叹道:“竟然是这里的缘故,可见天意,不令我瞒着玉儿。”
黛玉隐约猜测到司宣衍的真实身份必定不简单,否则不会让父母如今精心掩藏,只是她不敢认真去揣测分辨。依旧如父亲信中告诉她的一样,管什么东西,时候到了,该知道时自然就知道了,不必一时强求。
司宣衍却依旧不放过林黛玉,只问那一句:“既然早就知道了,姑娘如今,还当我是什么人?”
黛玉已面颊绯红,羞意燥燥,抚着帕子你挡着脸面,起身要离开,“我不与你说了,怎么这么欺负人。”
说完一经抚袖摔帘而去。
司宣衍却是看着她离开的那个方向,沉沉神思。
再说黛玉回来之后,心间存事,晚间翻来覆去,一夜未睡。
转眼已过完了年,府里的省亲别墅早已经竣工完成,各项细节已一一填合上去,查漏补缺不在话下。
元妃省亲的日子定下来,是在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那日,大好的日子。
司宣衍今春早已经定好要带着黛玉会扬州一趟的,如此,将时间推迟到了二月初。
因建造这园子,银子流水似的花销出去,凤姐和贾琏夫妇管着内在的事,最知道这些。
那园子的大头先不说,只过各项奇珍异宝,古董玩物,都不知凡几。里里外外,大大小小,一花一草,一器一物,无不精心。
贾琏并东府的贾珍,以及后一辈儿的贾蓉贾蔷,都各有负责的,私下落下多少,吃了多少油水,无不口袋塞满。
凤姐从前又会赚又会花,她天性要强,爱面子极虚荣,王夫人这里那里的,一时不趁手,都是她补贴上。
又说不知多少家奴下人,只看她轰轰烈烈管着一府上下,私以为她昧下多少银钱。岂不知,纵是有的,又都还花在这府人身上了,她落下什么了?不过一个坏名声罢了。
当真是大老爷腿瘸那件事将凤姐儿一下子警醒,回味过来看出大房二房隐藏的矛盾和对立关系,自己夹在中间,绝对两头不讨好,她该盘算自己日后的出路才是。
凤姐手段可不比贾琏差,贾琏管着外务物往自己身上搂了多少银子,他可不会拿出来给凤姐,尽是外头吃喝嫖赌去了。凤姐儿冷笑,贾琏靠不住,只能看自己。
万事与平儿商量,再有了体己,俱都默默藏了起来,这些钱也不拿去放利了,俱让平儿她拿去外头的汇通钱庄存起来。
一晃眼就到了正月十五这日,荣宁两府一早就开始准备迎接娘娘,内宅外院,无一不提着神认真筹备,喜气洋洋。
上置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下到迎春探春及宝钗黛玉这些亲戚家的小姑娘,都认真作了穿戴,钗环衣缕,更比往日俱都富贵正式。
一直等到天将擦黑,才见宫里的仪仗进了荣宁街,两府早已候了一日。
上上下下,跪了满府的人。
此间如何煊赫富贵热闹,不必再提。
只这晚上,外头街上的人,伸着脖子瞧了,那样隆重的阵仗,烈火烹油不足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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