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西山壹号别墅依旧沉静如画。
迈巴赫驶入车库的动静让这幅画活络了起来。
盛明稚下车的时候差不多都醒酒了。
一路在车上充着电刷微博,把乔言跟霍宇哲的瓜从头到尾吃了一遍,越看越精神。
甚至感觉有些营销号爆料的还不够细节,他可以去匿名投稿,绘声绘色地把今天现场捉奸的场景描述一遍。
但又想起小王日渐稀少的头发,以及他尚未成家的年纪。
盛明稚暂时大发慈悲,放弃了这个打算。
所以直到陆嘉延下车,他都还沉浸在吃瓜的心态中,没反应过来。
盛明稚一愣,放下手机,只看到了陆嘉延的背影。
陆嘉延也不是第一次先离开。
只是这一次,离开的有些怪异。
盛明稚似乎有点诧异,足足发了两秒的愣。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陆嘉延一路上……格外的沉默?
他还以为。
照这狗男人上次在别墅里耍酒疯的架势,车里少不了对他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一番。
结果无事发生。
让习惯了陆嘉延毒舌的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盛明稚腹诽了一阵,跟着走下车。
迈巴赫是直接停在西山壹号的地下车库里的,车库有直通别墅客厅的电梯,一共三层。
陆嘉延反常的过分,下车之后就进了电梯,甚至都没等盛明稚一起。
错过一次,就要再等三分钟。
盛明稚被扔下后,再一次茫然。随即,心里的无名火已经冒的老高。
体内残存的酒精一点燃,让他上楼时关门的声音比炸雷还响。
原以为这种恶作剧般的行为会引起陆嘉延的注意。
对方那么喜欢当他爹,再不济总要管他两句别砸门吧。
但是什么都没有。
陆嘉延一言不发,跟平时的状态大相径庭。
上楼时,从盛明稚的角度看过去,看不到陆嘉延的正脸,只觉得他似乎是沉着脸色,那双桃花眼也敛去了笑意。
在这一瞬间,两人就好像回到了刚结婚的那时候。陆嘉延彼时疏离清贵,就像隔着一层玻璃一般难以接近。
到了二楼之后,陆嘉延就进了卧室。
从下车到进屋,跟盛明稚全程一句交流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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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延的反常让盛明稚耿耿于怀。
按道理说他们才结婚三年,距离七年之痒都还差四年,陆嘉延难道这么快就受不了这段婚姻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
他们俩看上去都很无感这段婚姻,七年之痒似乎无从说起。
盛明稚翻了个身,心里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大约是陆嘉延回国之后,两人的关系改善了不少。现在骤然对他冷淡,让众星捧月的小祖宗感受到了冷落,心里一阵阵的不服气。
越想越不爽。
凭什么陆嘉延先给他脸色看啊,就算是要吵架,那也是自己给他脸色看。
好像谁先在这段塑料感情中翻脸,谁就能在对方面前赢了一局一样。但感情的事,又最忌讳输赢。
盛明稚原本躺在床上生闷气,谁知道气迷糊了,加上酒精的催化,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为何,他忽然又梦见了自己学生时代的事情。
盛明稚读高一的时候,陆嘉延已经读大四了。
大四上学期,陆嘉延的母校京大换了校址,从市中心搬到了郊区,同时迎来了百年校庆。
盛旭跟陆嘉延大学的时候报考了同一个专业,阴差阳错又是一个寝室。
为此盛旭整整发了四年的疯,其主要原因就是陆嘉延的颜值比他高,高中的时候在学校就狠狠艳压他,当了三年的校草,让盛旭怀恨在心。
上了大学后,盛旭以为自己要迎来春天了,结果又跟陆嘉延同专业同寝室,学得都是金融,不但没混上校草,系草也没混上。
大学四年,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更年期都快提前发作了。
云京说大也不至于大的离谱,东郊区到西郊区,四个小时车程。
盛家的住宅在市中心,京大在东郊,开车过去两小时。
就这两小时,盛旭念大学之后还嫌远,在学校附近买了套房子,一个月都不回一次家。
自然而然,盛明稚和他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连带着高一整整一学期都没见到陆嘉延。
等他再一次见到陆嘉延,是京大百年校庆的时候。
盛明稚报名参加了京大的冬令营,被他爸给扔麻烦似的扔给了他哥。
他还记得那天盛旭开车来接自己,盛明稚嫌东西多,在别墅三楼死赖着不下去,耍赖要盛旭上楼帮他搬行李。
盛旭看到微信里他发过来的两三个大箱子,直接回复了他一个问号。
他哥的问号一般都只有一个意思:你有病?
兄弟俩用语音吵了一架,最后盛明稚大获全胜,盛旭赖不过他,骂骂咧咧地从车里上楼。
盛明稚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地靠在门口俯视他哥,但是却没想到,跟盛旭一起回家的还有陆嘉延。
时隔四个月,再一次看到陆嘉延。
他的头发要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长了一些,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的风衣,肩宽腿长,那双桃花眼轻轻地挑起,就这么撞进了盛明稚的视线中。
他一下就愣住了,脱口而出:
“嘉延哥……”
没等陆嘉延回答,他耳边就先响起盛旭阴阳怪气的声音:“你先喊谁啊?看到你亲哥了没?谁不辞辛苦上来给你搬行李的?有没有良心?”
盛明稚这才回过神,被盛旭说的有点尴尬。
既然陆嘉延跟他哥在一起,那刚才他打电话跟他哥大吵特吵的无赖样肯定也被听见了,少年顿时觉得前所未有的丢人。
只不过盛旭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盛明稚也不服气:“我先看见他不是很正常吗。人群中大家都会先看到帅哥的。”
他想了下,觉得理由还不够充分。
气死人不偿命地补充:“而且理论上来说,人的视线都会先看到个子高的。你太矮了,我没看到你很正常。”
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盛旭被他给气笑了:“我不帅吗?”
盛明稚迟疑,顿了下:“不吧。一般般。就,大众脸?普男?”
盛旭“哈”了一声,继续找茬:“还有我哪里矮了?我能有你这个矮子乐矮?”
这一句直接戳到了盛明稚的雷点,他猛地提高声音:“我怎么矮了?十五岁有一米七已经很高了,而且我还年轻,还能长。你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心底善良一点,攀比心怎么这么强?你不要比不过同龄人就来欺负小孩行吗。”
“行。”盛旭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冷飕飕道:“那你让你又高又帅的嘉延哥给你搬东西吧。您王子殿下的东西太高贵,我这个普男不配。”
盛明稚:……
盛旭说完还真的撂担子不干了,把卧室的电视打开,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看着电影。
剩下盛明稚尴尬无比的站在原地,他看了眼陆嘉延,对方似乎在回微信,没看他。
念了大学,陆嘉延的朋友应该更多了。
盛明稚知道他高中的时候就很受欢迎,而他唯一跟陆嘉延共同认识的人,就是他哥。
他这才想起跟陆嘉延打招呼,搜肠刮肚半天,硬是挤出了几个字:“嘉延哥,好久不见。”
陆嘉延回微信的空隙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冷淡地恰到好处。
然后空气就直接尬住。
盛明稚心里一空,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四个月不见,陆嘉延跟他好像变得更不熟了。
他犹豫了会儿,还没有那么厚脸皮。
让一个外人来帮自己搬东西。
沉默半晌,盛明稚赌气不跟盛旭讲话,自己提起了行李。
谁知道就在他提起行李的一瞬间,手上的重量一空,是陆嘉延帮他提了过去。
盛明稚感觉自己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他对盛旭是挺不客气的,但是对陆嘉延莫名有种尊敬。
大概是对方总是清清冷冷,看上去像朵高岭之花。
跟他哥那种开的又骚包又红艳艳的大喇叭花有着天壤之别。
盛明稚局促地开口:“嘉延哥,我自己来就行。”
“那怎么行。”陆嘉延声音清冷,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手机,轻笑声:“我要是不帮你搬东西,你不是白夸了吗。”
他顿了下,道:“我们大人不占小朋友的便宜。”
盛明稚被他一句小朋友说的尴尬无比。
低下头,眼神却不小心瞥见陆嘉延一截手腕,戴着一条细细的发圈,坠着一颗小草莓。
他的目光凝滞了一瞬。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盛明稚从梦中被惊醒。
梦里的陆嘉延还保持着少年时代的冷淡脾气,时隔多年都让盛明稚记忆犹新。
所以物以类聚这句话是有根据的。
陆嘉延就是跟他哥在一起混太久了,所以才会越来越嘴贱,每次都能精准的踩到盛明稚炸成一片的狐狸尾巴。
他醒来后口渴的要命,一看时间,自己才睡了半小时。
大概是晚上喝了太多酒,杯子里的水被他喝完了,盛明稚只好穿上拖鞋下楼接水。
到了中岛台,他犹豫了一下,拉开冰箱门,兑了一杯蜂蜜水。
不知道为什么,梦境中的陆嘉延莫名跟今晚的陆嘉延重合起来。
盛明稚忽然发现,虽然他这位便宜的商业联姻老公又自大又毒舌又嘴欠。
但也确实帮了他很多忙,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陆嘉延的温柔似乎都隐藏在重重情绪之下,细水长流,不易察觉。
今晚上帮他撤掉热搜,帮他挡酒也是。
盛明稚回忆起陆嘉延刚才上楼时候的表情,有点心虚。
陆嘉延看起来好像确实挺不舒服的。
他犹豫再三,把蜂蜜水放在了托盘内,敲响了陆嘉延的卧室门。
谁知道,陆嘉延竟然没锁门。
盛明稚一敲,门就自动开了。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连个小夜灯都没开。
盛明稚愣了下,大概没想到陆嘉延睡得这么早。
轻微的夜盲让他在黑暗中摸索地格外艰难。
他轻声开口:“嘉延哥。你睡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呼吸声。
盛明稚若是这个时候听觉稍微灵敏一些,就可以听出房间里的呼吸声有多么不正常。
那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熟睡之后发出来的浅浅呼吸。
更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一般,挟裹着浓倦的情.欲,绵长又沉重。
盛明稚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勉强走到床边。
他半蹲在地上,把蜂蜜水放在床头柜,迟疑了下:“陆嘉延,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给你兑了蜂蜜水,放床头柜了。”
说完,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太殷勤了。
于是盛明稚连忙补充一句:“你爱喝不喝。我走了。”
说走了,但盛明稚的脚步就跟定在地上一样。
自己都纡尊降贵给他端水,递了个台阶下了,狗男人怎么还不理他?!
盛明稚想起刚才那个梦境,生着闷气。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陆嘉延必须搭理他一下。
盛明稚伸手去推他,结果还没碰到,手腕就猛地被陆嘉延抓住。
男人从床上坐起,吓了盛明稚一跳,直接让他歪倒在床边。
盛明稚骤然发觉,陆嘉延的手心烫的可怕。
黑暗中沉默了几秒,他回过神:“你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吗?”
盛明稚想到了陆嘉延犯胃病的那个晚上。
他迟疑一瞬:“你是不是胃不舒服?”
那晚上,他也有点低烧。
盛明稚下意识去摸陆嘉延的额头。
却没想到手臂再一次被对方禁锢住,双手都被他摁住,盛明稚条件反射的覆身向前,差点儿撞进陆嘉延的怀里。
这一次的距离更加近,近的已经超过了盛明稚心中的安全距离。
即便是再迟钝,盛明稚都感觉出来对方的状态不对。
他愣了好几秒,轻声道:“你怎么了?”
沉默好像要在黑暗中化开。
就在盛明稚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声之后,陆嘉延开口了。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哑。
“我没事。只是喝多了。”
喝多?
骗鬼呢?你就喝了那一杯,能喝成这个样子?
盛明稚刚想吐槽,却不知道想到什么。
大脑就在这一瞬间,被一道炸雷狠狠劈中。
他在娱乐圈混了三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以不至于迟钝的太过分。
陆嘉延今晚上就喝了一杯酒,看他现在的反应,似乎与醉酒也完全不一样。娱乐圈龌龊的事情见了不少,类似的也不是没听过。但盛明稚从来没想到,被下药的事情能发生在陆嘉延的身上。
刹那间,盛明稚大脑一片空白。
陆嘉延今晚种种怪异的反应都有了解释——他替他喝的那杯酒有问题。
陆嘉延似乎从盛明稚的反应中猜出来了。
男人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很晚了,快去睡吧。”
盛明稚就好像被抽空了灵魂一般。
只剩下身体还麻木的听着陆嘉延的指挥,慌慌张张地从床边站起来,甚至一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的水杯,打翻了一地湿哒哒的糖水。
空气顿时粘稠起来,泛着腻过头甜味。
盛明稚神情空白的转过身,却在迈开腿的第一步发现,陆嘉延压根就没松开他的手。
惯性让他猝不及防地跌在了床上,手腕处感受到了更加收紧的力量,几乎要把他给捏痛了。
那位冠冕堂皇说着让他去睡的某男狐狸精,骨头懒散地靠在床头,视线却牢牢地锁在他身上。
半晌,盛明稚看到陆嘉延那双桃花眼中隐晦的情.欲,语气轻叹:“小没良心。这杯酒我是替谁喝的。”
盛明稚感觉自己僵硬的浑身都无法动弹了。
什么都听不见。
黑暗中,陆嘉延的声音说不出的蛊惑,很轻也很软,像是撒娇一样:“真打算回房睡啊。”
他顿了一下,尾音似是带了些轻佻,若无其事地暗示:“在这儿睡,也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