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去年在开云县苏软一个人孤零零参加高考的场景,今年堪称声势浩大。
李若兰连同言家三父子,一起送她进考场。
言少时还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叮嘱她,“姐,别紧张。你的成绩不是挺好的吗?肯定没问题的。”
李若兰把注意事项都交代了一遍后也道,“就放松考,该努力的都努力过了,反正肯定能上大学,别太有压力。”
然而实际上苏软觉得她比自己还紧张,苏软握着她的手笑,“妈,你可以质疑我成绩不行,但你不能质疑我心理素质不行。”
一家人想起她干的事儿,顿时笑起来,言少昱道,“可不是,她可是咱家胆子最大的人。”
这是大实话,苏软的心理素质是上辈子千锤百炼出来的,一个高考还不至于让她过于紧张。
尤其第二门数学的时候,因为题目偏难,离交卷还有三分钟的时候,她有一道大题死活做不出来,本来打算放弃了,就随手套了个公式想着表示一下对题目的尊重就好。
结果那个公式恰巧就套对了!二十分的大题给她碰对了!
因为这个,她一路好心情,之后又有两科超水平发挥。
考完最后一科,苏软冲出考场兴奋的抱着李若兰转圈,众人这才齐齐为她高兴。
“走吧,今天咱们去下馆子!”言成儒笑道。
言少时高兴坏了,“下馆子咯!”
自从苏软贷款之后,言家也都跟着省吃俭用起来,确实好久没有去外面吃了。
离开之前,苏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一个方向,李若兰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苏软疑惑的歪歪头,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鹿鸣琛要是回来肯定就直接跑她面前来了,干嘛躲在角落里。
接下来的填报志愿并不比高考轻松,这会儿都是先自己估分,再填报学校,关键是学校的录取分数线也是估的。
赌博一样的方式,每年都会有成绩很不错却只能去一般大学的学生。
这时候苏软就充分体会到了有李若兰这个妈妈的幸福,她只负责把分数估出来,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跟在李若兰身后去学校各个有经验的老师那里听他们的分析和参考。
苏软这次确实是超常发挥,李若兰既高兴又担忧,“上燕京师大应该可以,但也稍微有些冒险。”
稳一点的话报个其他学校会好点儿,不过苏软在大事上的冒险精神再一次冒头,第一志愿果断的选择了燕京师大。
苏软高考的事彻底告一段落,紧接着就是言少昱,他大四要正式毕业了,论文、答辩之类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轮到苏软每天在工地上盯着。
其实言少昱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苏软就是个吉祥物的作用,告诉大家领导在场,请都认真干活。
不过天气炎热,苏软买了半车西瓜去犒劳大家发挥一下吉祥物的存在感。
工人们在外面吃,苏软和舅舅们在临时搭建的凉棚里吃。
李富贵边吃西瓜边感叹,“没想到你们家最有魄力的是你,不过我看着工程赔不了,明年你就不只是金疙瘩,而是金砖头了。”
苏软失笑,三舅舅塞给他一口西瓜,笑骂,“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别夸了,不夸胆子都大的不行,再夸她得上天。”
苏软嘿嘿笑,“要是今年工程赚了,富贵舅你也自己贷款包工程呗。”
李富贵猛地摇头,“不敢,我现在跟着你们干也挺好的,这又不是人人都能赚,万一出个事儿,我俩娃得没爹。”
三舅舅又踢他一脚,“口没遮拦的。”
李富贵不以为意,很快又幸灾乐祸的笑起来,“说起来,高强包的那个工程,我看是要赔。”
“怎么了?”苏软道,“后李村的找他麻烦了?”
“那肯定是要找的。”李富贵道,“毛黑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个外村人莫名其妙截了胡,哪儿能甘心。”
“开工的时候就闹了一场,不给钱不让开工,听说给了五千,还领了个小工头的职位,又不干活儿,其实还是变相的要钱。”
“其实要单是这个他倒也赔不了,毛黑子也有些分寸,高强赔了他也要不到钱。”李富贵道,“但我看那高强是根轻骨头,才包了个工程就飘的不知道自己有几两肉了,工地上安排的都是亲戚朋友。”
“那些人可不像咱家似的使劲给你挣钱省钱,天天仗着关系作威作福的,我看就没几个人干活。”
“对了,还有宋小珍的弟弟,那个,比所有亲戚派头都大呢,说是包工头的小舅子,每天上下午去工地上转一圈,收一圈烟,然后吹会儿牛侃会儿大山,一个月六百的工资。”
苏软倒是不意外,她去姥姥家的时候也碰到过宋小珍一次,身上的行头已经全变了,都是南方那边的新潮款式,脖子上还带着金项链,想也知道是谁给买的。
不过见到对方见到她很快就避开了,苏软猜她并不是心虚,更多的可能是觉得丢人,毕竟自诩高人一等的大学生,最后还是选择了她看不起的高中生包工头。
这边才八卦完两个人,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对方。
六月底苏软和言家人一起去参加言少昱的毕业典礼,言成儒专门借了一台相机,一家人在校园里拍照留念。
东林大学的图书馆前面有一个小小的假山,很适合做拍照的背景,李若兰道,“你们姐弟三个在这儿拍两张。”
苏软和言少昱言少时三个人刚摆好姿势,就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清秀小伙儿跑过来占了另外一边,高声冲着一个方向喊道,“姐,姐夫,快点!”
很快一对穿着簇新衣服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最后是捧着花笑的灿烂的宋小珍和挎着照相机的高强。
两人看到言少昱他们都是一愣,宋小珍一脸难堪的想要离开,却被高强一把拽住。
他揽住宋小珍,朝着言少昱走过来,“兄弟,好久不见。”
言少昱朝他笑了笑,“好久不见。”他的目光落在宋小珍身上,语气平和,“看来好事将近,祝福你们。”
本来还想炫耀一波的高强仿佛一圈打到棉花上,叹了口气道,“少昱,你别怪我,是你先不珍惜小珍的,我实在舍不得她受委屈。”
言少昱笑道,“干嘛要怪你,我们本来就分手了,你们俩挺合适,结婚的时候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发请柬,有空我一定去。”
高强一噎,宋小珍看着几个月前还相爱的青年对她没有一丝留恋,不由心生怨恨,幽怨的看了李若兰一眼,仿佛是她拆散了她和言少昱。
李若兰鸟都不鸟她,言少昱和宋小珍彻底分手之后,跟李若兰说了对方不喜欢言家的原因,李若兰地得知原因当下把言少昱一顿夸,“干得好,这种姑娘不能要,不然咱家日子以后别想消停了。”
此时也打心眼里看轻宋小珍,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宋小珍被李若兰和言成儒不屑的态度搞的恼羞成怒,生气的甩开高强的手转身就走,“好好的拽我过来干嘛?”
高强在言少昱面前被驳了面子不由皱起眉头,宋小珍的父母见状连忙训斥,“小珍,你干嘛呢?”
他们也听出来了,言少昱就是宋小珍以前谈的对象,心里不自觉的和高强比较一下,光看长相气度确实比高强强多了,人家到底是个大学生。
可是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想想儿子的工作和对方应承的彩礼,又觉得他们的选择没错,现在都改革开放了,铁饭碗可不如有钱人。
也不知道是出于嘲讽还是炫耀,宋母高声道,“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闹什么脾气呢?”
又笑眯眯的对高强道,“小高啊,这小珍毕业,你们的婚事也该开始准备了。”
她笑着感叹,“虽然知道我们小珍一个大学生不愁嫁,没想到这么抢手,原来还想着能有三万彩礼就不错了,没想到人家愿意给五万。”
“所以说姑娘家还是要上大学,上了大学啊,这辈子就等着享福吧。”她一边说一边瞄向李若兰,目光又落到苏软身上,“有些乡下来的姑娘别看彩礼要的高,那都相当于是被买回去伺候病人了。”
宋小珍父母能算计苏软的嫁妆,对于苏软嫁人的情况当然也了解一些。
李若兰本来还不想理的,毕竟跟这种明显没什么眼界的人计较挺没意思,但听她都踩到他们头上来了,自然不能忍。
她笑了笑,直接接了宋母的话道,“可不是,还是你们家有远见,知道没上大学的姑娘卖不上价,不过花三五千供个大学生镀层金,出来转手就能卖五万,厉害!”
她问苏软,“苏软你今年高考估了多少分来着?”
“五百多,上燕京师大应该没有问题。”苏软笑道,“怎么?妈,你是后悔把我嫁早了吗?”
“东林大学的姑娘能卖五万,那我考上燕京师大得卖多少啊?”
宋小珍和高强不由惊讶的看向苏软,他们都知道苏软嫁了人,却不知道她竟然还在读书,现在还考上了大学?
那她之前骂的那些话……宋小珍脸上火辣辣的。
就听李若兰瞪着苏软道,“瞎说什么呢,这世上卖闺女的能有几家?”
“人家鹿鸣琛一个团长,再两年研究生毕业又要升职,还配不上你啊。”
“也就是当时伤了腿正好让你捡漏了,我当初就是收六千彩礼都愿意让你嫁呢,不过人家鸣琛尊重你,给了两万。”
“像鸣琛这样的有前途又体贴的女婿,我就是倒贴两万都愿意,你换个别人来试试,那些什么高中生包工头的,娶个大学生那都是当物件儿炫耀呢,别说五万,给我十万我都不能同意。”
那边宋小珍一家人脸都是黑的,眼看着宋母要骂街了,言成儒开口道,“拍的差不多了,咱们走吧,还要去别的地方转转呢。”
然而李若兰口都开了,自然要说个痛快,而且看宋小珍父母的态度,显然不知道言少昱也包了工程,当下又安慰言少昱,“少昱你也别急,包工程和包工程也是不一样的,那些没读过书的,包个十来万的工程,也就是卖一波体力。”
“你到底是学这个专业的,五十万的工程干完,赚个二十来万,直接就能开建筑公司了。”这会儿她不说会赔本了,口气大极了,“等真正当了老板再找对象不迟。”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草率,你就慢慢找,妈也不要求大学生。”她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咱家最不缺的就是大学生,有啥稀罕的,只要父母通情达理,姑娘是拎得清的,哪怕乡下姑娘妈也愿意。”
宋小珍整个脸涨的通红,盯着李若兰愤恨的道,“你什么意思?”
言少昱挡在李若兰面前道,“我妈是教育我呢,你们慢慢拍吧,我们先走了。”
高强忽然盯着言少昱道,“少昱,不是我说,你这件事太冲动了,第一次就敢包五十万的工程,还是贷款做。”
“我这就算赔了还有南方的买卖,能东山再起,你这赔了,背上二十几万的债,说不定一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言少昱一点都不想跟他说话了,敷衍一笑,“嗯,多谢提醒。”
一家人离开后,宋父果然问道,“什么意思,那个小珍的前对象也包工程了?能赚二十几万?”
高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叔叔,他没钱底垫,这会儿欠着银行二十万呢。”
宋父宋母抽了口气,连忙摇头,宋母一脸庆幸,“幸亏小珍分了,不然还没嫁过去就欠一屁股债,日子都过不安生。”
宋小珍的弟弟却若有所思,“但是要挣了是不是就挣二十几万?”
高强眼底闪过一丝暗色,“那可不一定,工程越大越容易赔,那要真赔了二三十万都打不住……”他说着不由回头看了言家人一眼,“那个时候他们怕是一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若有所觉的苏软回头正对上高强的目光,捕捉到了他眼底泄/出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