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萻不明白,乔子鸷送她礼物是什么意思。
她躲在被窝里,将彩虹船拿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觉得不真实,也越看越迷茫。
他不是不喜欢她吗?
因为不喜欢她,所以一次一次地招惹她,看她生气,看她在大家面前出糗。
仔细想来,乔子鸷干过的恶劣事情一点都不少。开学第一天就踢她板凳,动不动就扯她衣服,上课朝她乱扔笔,还擅自瞎喊她的名字,更可恶的是当着沈星禹的面说她“丑”,篮球赛那天又骂她是笨蛋……
这一幕幕,如同放电影一样在祁萻脑海里翻飞。每一帧一秒都清晰可见,历历在目。
然而,做尽坏事的恶霸少年,今晚却突然“改邪归正”起来,将一枚如梦如幻的小船送到她面前。
夜深了,祁萻放下彩虹船,愣愣地盯着素白的天花板。
乔子鸷送完彩虹船离开的时候,还特意丢给她一句话。
“你要敢把它弄丢,你就完了。”
凌厉的少年音,话里话外全是警告和威胁。
想到这里,祁萻轻声叹息,她哪敢弄丢啊,赶紧掀开被子下床,把彩虹船好好地别在书包最里层才熄灯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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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小区里这户人家的宠物狗“汪汪”叫两声,那户人家的小孩刚开始学弹琴“当当当”地敲,晚风还“呼呼呼”的,吹得院子里的黄角树吱呀作响。
祁萻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到半夜的时候,额头滚烫得厉害,身上还捂了一身汗,耳稍的头发黏在一起,整个人像在蒸桑拿。
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好几次,每次窗外都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直到远处的天空翻起一抹鱼肚白。
这一晚才总算熬到头。
“叮铃铃……”
闹铃声在安静地卧室里响起。
7点,该起床上学了。
女孩拖着病后酸疼的身体起床,穿衣,洗漱。下楼的时候,听到陈姨“哐哐哐”的在厨房一阵捣腾。
陆芸和林均工作忙,时常不在家。祁萻觉得家里总是空荡又安静,为数不多的动静全是陈姨贡献的,倒给这个家增加不少烟火气。
她很快吃完早饭上学,出门时遇到一个人,沈星禹。
两人相视一笑,便结伴同行。
去学校的路上,沈星禹问起班主任找她的事情。本来昨天就要问的,结果一放学祁萻溜得比谁都快,不知道着急忙慌去干嘛。
祁萻全当做朋友间的闲聊,把事情讲了一遍。聊到最后,沈星禹对她说:
“考南大吧,我也考那里。”
祁萻惊讶地抬头,比起沈星禹让她考南大,她更疑惑的是他竟然会考国内大学。
在她的意识里,8班的所有人都会出国,他们从小读贵族学校就是奔着出国去的。即使沈星禹进去得晚了点,那也是在里面学习了五六年的。
“为什么?”她问他。
“一方面我不放心我妈和我妹妹。”沈星禹缓缓道来,“我得留下照顾她们。万一我妈出点什么事情,好歹我这个儿子得在身边才行。”
祁萻皱眉,心里泛起疑惑,不过很快又明白过来。
一个重组家庭,也许在沈星禹潜意识里面,他,还有妈妈以及妹妹才算是真正的家人。而他是里面唯一的男子汉,得当顶梁柱,得照顾妈妈和妹妹。
她了然地点头,“那另一方面呢?”
沈星禹这段话由“一方面”打头,她自然而然认为还有另外的原因。
事实确实如此,关于另一方面的原因,沈星禹含笑未答,只是对她说:“你也考南大吧。”
他似乎执迷于给她指明方向。
方向是对的,但是祁萻没哪信心。
南大就在南城,全国综合排名第10。虽然比上不上第一名华清,但是第10的排名已经让祁萻望而祛步。
“我不行,我成绩差了点。”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沈星禹回的很快,“我成绩也差啊,所以现在……”
说话声音一停,他“哐哐”地敲手里的书,那是一本辅导书。
“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祁萻一下笑了。
她知道沈星禹这是在说笑,上个星期还拿了物理竞赛奖的人,成绩怎么可能会差呢。只是在安抚她焦虑的情绪罢了。
不过确实挺管用的。祁萻心里舒坦了很多,也明白成绩暂时落后也没什么大不了,补就完事了。
哪里不行就补哪里。
“好,我们一起努力。”
她最后下定决心,喊着口号给自己打气,只是……
回应她的却不是沈星禹的声音,而是一只手猛地拽住她的头发。
她条件反射地"啊",错愕地回头,出现在眼前的还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乔子鸷一身黑色运动服,眼睛也是黑的,清晨的阳光洒在他半边脸上,才让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终于多了几分柔和。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今天扎的高马尾,被乔子鸷一扯,头发全部散落下来,凌乱地披在肩头。
“乔子鸷。”祁萻喊人全名,压着火气。
他真的一天不惹她手痒痒似的。
“嗯。”乔子鸷淡淡地嗯声,歪着脑袋看她,神色慵懒且坦荡,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乔子鸷,你在做什么?”
第二声喊,清冷的男声,含着警告。
乔子鸷斜眼,看到沈星禹时“呵”了一声,再未给予任何的反应,视线重新落在祁萻脸上,小姑娘皮肤瓷白,每次一生气脸稍就泛红。
“把橡皮筋还我。”祁萻认真道,摊出白白的手心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乔子鸷挪唇,非但不给,还当着她的面直接把橡皮筋套在了自己手上。
祁萻:“……”
……
乔子鸷离开的时候,也带走了她的橡皮筋。
对此祁萻无可奈何,肩头往下落了落,没追过去,知道追了也没有用,乔子鸷耍横起来谁都拦不住。
等到学校的时候,祁萻偷摸拿出自己的日记本,愤愤地给乔子鸷记上了一笔。
2015年11月27日,周五。
乔子鸷是个强盗,抢了我的橡皮筋。
希望老天有眼,让他变成个没有头发的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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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萻萻,你在写什么?”忽然一个声音窜出来。
祁萻瞬间捂住本子,抬头看,是秦伊伊,正眼巴巴盯着她的本子看,满眼的疑惑。
“没,没什么。”她支支吾吾地回,赶紧把日记本收起来塞进书包里,不想让自己幼稚的诅咒被发现。
“诶,那书包上挂的是什么东西?”又一声惊呼。
赵小亮喊着话就窜到她面前,眼珠子滴溜溜地往她书包里面瞄。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祁萻把怀里的书包捂得紧紧的,“刺啦”拉上拉链,封锁了赵小亮像狗仔一样企图窥看的目光。
“不对啊,我明明看见彩虹船了?”赵小亮边说着边挠头。
秦伊伊疑惑,昂着脸问:“彩虹船是什么?”
“彩虹船啊…这可大有来头了。”赵小亮回位置一坐,水往面前一摆,跟个二大爷一样卖起关子来。
祁萻凝神,等着后话。
赵小亮喝一口水,缓缓道来,“那还是去年的事情了。当时我,肖河,还有子鸷去土耳其暑假游,然后遇到了一个奇玩宝石店。”
“彩虹船就是在哪里看到的?”秦伊伊追问。
赵小亮,“对啊,而且那老板说拥有彩虹船的人,可以像小船一样扬帆起航,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秦伊伊:“所以你们就都买了?”
两人一问一答的,祁萻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听着,怀里护着书包,隔着布料,她能感受到彩虹船微微凸起的轮廓。
赵小亮“切”声,“怎么可能,像我这种聪明的人才不会被那老板忽悠呢。只有子鸷一个人买了。”
说完,赵小亮一记眼神打向祁萻,眼睛微眯起,本来已经够小的眼缝此刻变成两条短黑线,嘴里碎碎念念的。
“不对劲,一百个不对劲。”
祁萻心虚地撇开眼,把书包使劲往抽屉最里面塞。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害怕什么,反正觉得无论怎么样彩虹船都不能被大家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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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节课是马术课,同学们早走了,乔子鸷跟肖河两人压根就来教室,赵小亮离开的时候扣祁萻桌子。
“小祁萻,你不去上课啊?”
秦伊伊跟着投过来迷惑的目光。
祁萻从高高的书堆里面抽出一本书,“我要在教室自习,你们去吧。”
“学霸啊。”赵小亮竖起大拇指,“8班最佳学霸代言人就是你了。”
祁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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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上,秦伊伊疾步往前走,马术训练场在学校最南边。要越过一片小树林才能看到。上课快迟到了,秦伊伊直接小跑起来,赵小亮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她后面。
“诶秦伊伊,问你个事儿。”
秦伊伊累得气喘吁吁,“什么,什么事情啊?”
赵小亮:“你觉得小祁萻跟咱乔大少爷有没有可能?”
秦伊伊:“……我怎么知道。”
“哟呵,嘴这么严啊。就不能透露点情报给我吗?”
秦伊伊:“……我真的不知道。”
……
乔子鸷和肖河今天第一节课就逃课,没去马术训练场,出现在操场树荫下的一片草坪里。
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坐着的是肖河,昂脸喝可乐时,瞧见对面赵小亮一直追着秦伊伊跑,笑出声:“卧槽。赵小亮可以啊?”
显然他误会了什么。
乔子鸷躺草坪上,脑袋下面枕着书包,双手环在胸口,眼睛轻掩着打盹,听见肖河说话也没睁眼。
赵小亮看见两人时,立马拐弯跑了过来,余下秦伊伊一个人往训练场赶。
跑到这边时,赵小亮顺势坐下,捞起乔子鸷旁边的水咕噜咕噜就喝起来,喝完水时,解渴地“啊”一声。
肖河扯着笑,递过去一个眼神儿,“赵小亮,你是不是对秦伊伊有什么想法啊?”
“我那是在帮子鸷打听情报。”赵小亮翻了一个白眼。
肖河觉得赵小亮在跟他装蒜,顺着话题往下深挖,“打听啥情报啊?”
赵小亮下巴往地上的乔子鸷一昂,“当然是小祁萻和子鸷的情报罗。”
乔子鸷骤然睁眼,眼神幽沉安静。
赵小亮一看乔子鸷醒了,逮着问,“诶,子鸷,你的彩虹船还在吗?”
乔子鸷斜眼,目光自下而上扫看赵小亮,随口地回:“送人了,怎么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赵小亮立马疯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连说5次,兴奋程度可想而知。
最后一次说道:“我就知道子鸷把彩虹船送给小祁萻了。”
肖河听后不高兴了,踢赵小亮的脚,“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赵小亮叉腰:“什么什么意思,子鸷喜欢小祁萻的意思呗。”
乔子鸷喉结滚了滚,没出声。
这次换肖河炸了,不过反应与赵小亮截然相反,目光转向乔子鸷:“不是吧子鸷,你一开始是因为沈星禹才接近祁萻的。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
乔子鸷脸色沉着,视线盯着正上方的天空,阳光刺眼,他眯了下眼睛。此刻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出声。
赵小亮倒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因为沈星禹才接近祁萻的?”
肖河陈述他认为的事实,放下手里的可乐,头头是道起来,“子鸷最讨厌沈星禹了,偏偏祁同学刚转学过来,天天就喜欢和沈星禹黏在一起。你说她能不引起子鸷的注意吗?”
“所以子鸷后来千方百计地招惹新同学的注意,就是为了让她远离沈星禹。这些都是占有欲作祟,不是喜欢。”
赵小亮觉得肖河就是在放屁,气得站起身子,直叉腰道:“那我问你,为什么比赛的时候小祁萻就那么喊了一下,子鸷就乖乖把球传给沈星禹了?”
“还有,子鸷把唯一的彩虹船送给你小祁萻你知不知道?”
最后斩钉截铁地下结论:“这就是喜欢。”
肖河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扯呢,喜欢什么啊。新同学才来我们班几个星期啊,这就喜欢上了?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
“而且还有子箫在呢,子箫只是出国留学而已,还没死!”
“子鸷和子箫可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言辞逐渐有了偏颇,一边倒向林子潇,藏了私心。
赵小亮没往深了想,只是觉得平时肖河挺聪明的,怎么这个时候跟个恋爱白痴一样,还扯上什么林子箫,人林子潇都出国半年了还林子箫。
还还还…还拿出“青梅竹马”这种老掉牙的说辞,怕不是古代穿越过来的,老古董一个。
“喜欢跟认识时间长短有什么关系?人子鸷和小祁萻那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你懂不懂?”
赵小亮坚定地站在祁萻这边,小祁萻这么可爱呆萌,谁不喜欢啊。
“不对,上次子鸷说他们都亲过了,亲完以后那叫什么来着…”
突然卡壳了。
“哦,我想起来了,”赵小亮拍脑门儿惊呼,“叫一吻定情。”
“对对对,就是一吻定情。”
“子鸷,你说我说的…”
突然没声了。
“对不对”三个字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赵小亮低头一看,地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走了。
视线挪向远方,乔子鸷单肩挂着书包,不紧不慢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闲散中透着一股烦躁劲,嫌弃他们两人太吵了。
第一节课早已上课。偌大的操场空空荡荡,莫名有些安静。
“呵”肖河率先出声,在讪笑,压着不屑和烦躁的情绪,丢给赵小亮一句,“有子潇在,子鸷和新同学就绝对没有可能。”
赵小亮使劲翻个大白眼,“子鸷要喜欢一个人,别说绕过一个子潇,就算绕地球半圈都能绕人面前去。”
“现在关键就在于……”赵小亮把视线重新投向操场的方向,盯着那抹散漫又孤傲的背影犯了愁。
关键就在于,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喜欢小祁萻啊?
作者有话要说:赵小亮:这个家没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