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对话

来贵就是上一世杀死玳瑁和琉璃的人。

上一世她没有把薄宣过到膝下,原本今日为过嗣摆设的筵席,上一世是她的新婚大宴。那时的她出席了筵席,玳瑁和琉璃被留在重华宫里盘点嫁妆,其间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只知道她们俩最后是从西南角的井里捞出来的。

之所以知道是来贵下的手,是后来薄宣严刑逼供了邕石海,邕石海自己招的,也是霍暮吟亲耳听见的。

想到上一世她们俩的惨状,那些淌着水的衣服、鼓胀的皮囊,泡得已经看不出样子的脸,霍暮吟心里翻腾起一阵又一阵恨意。

她别过脸不去看来贵,生怕立时杀了他。

手上拉着玳瑁的手不放,垂眉掩去眸里的杀意,道:“有劳来贵公公了,叫皇后指过来的那个叫翠芽的进来,带来贵公公下去盘点吧。”

“娘娘……”玳瑁想说存放嫁妆的那间屋子的钥匙在她这里,霍暮吟抬眼看她一眼,眼神严肃凌厉,她话只说了一半便被震慑住了,不敢再说。

霍暮吟知道她要说什么,道:“放在廊下的先盘点仔细些,单点那些,也要半日的时间了。”

来贵不敢说不,连连领命,离开之前抬眼看了玳瑁一眼。

他走之后,霍暮吟将玳瑁和琉璃叫到跟前,严肃道:“从今日起,你们俩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有什么旁的要紧的事先搁着,嫁妆盘点我亲自来,你们俩不许稍离。”

琉璃问:“娘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霍暮吟道:“宫里水深,在我还没摸明白底细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玳瑁和琉璃双双应了声好,果真没有稍离半步。

霍暮吟抱着枕头趴在榻上,翘起小腿相互打着。她认真想了想太后这个人,正当要开始分析的时候,身边的软褥突然往下凹陷了些,修长的身影带来明显的压迫感,清冽的冷松香飘散过来。

不用猜,又是薄宣。

她歪过头:“你来做什么?”

又瞥向玳瑁和琉璃,“你们没见有人进来了吗,都不吱声?”

玳瑁和琉璃纷纷埋下头,唯有薄宣长眉一挑,慢条斯理地摇起扇子,“太后要找的东西,是一块尖锥形状的白玉。”

他没有卖弄,和盘托出,倒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霍暮吟挣扎着起身,把枕头横抱在身前,警惕道:“你怎么突然来告诉我这个?”

薄宣说,“我不喜欢欠别人。”

霍暮吟仔细想了想,从在竹林相遇开始想,实在想不出来他这一世究竟欠了她什么。

薄宣见她迷迷瞪瞪的模样,眸子里满是笑意,他道:“在竹林相遇,隐翅卫追杀我,你在我身边,他们没有下狠手,算是救命之恩,我自然是要还你的。”

霍暮吟眨眨眼。

“隐翅卫?看在我的面子上,没对你下狠手?”

“嗯,”薄宣言简意赅,“隐翅卫是太后的人。”

“哦……”霍暮吟点点头,脑子飞速旋转,“没有我,你打不过那些人吗?”

薄宣笑。

“没有你,他们更快死。”

霍暮吟识相地闭了嘴。她生怕她再问一句,薄宣就要反应过来她其实是个累赘,而不能算是个恩人。

可她实在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直到薄宣睨过来,“想问什么?”

霍暮吟道:“隐翅卫,是什么?”

“太后的暗卫。”

“哦……”

霍暮吟恍然大悟。

那便能说得通了,太后想从她身上拿东西,所以隐翅卫就不会动她。不对,那隐翅卫为什么要动薄宣?太后要杀薄宣?在大承恩寺的时候,祖孙两人不是还十分亲厚的样子吗?

莫非根本不像是太后说的那样,薄宣根本不是她找回来的?她其实不想薄宣进宫?

霍暮吟看向薄宣,漂亮的眸瞳里满是疑惑,就差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如果真的是她想的这样,太后其实是盟友,薄宣是她们共同的敌人。

薄宣见她神色变化,抿唇轻笑,凤眸之中居然染上几分宠溺,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你该想想你身上有没有她要找的东西,她下一步要做什么。邕石海残废的消息知道了吧?”

霍暮吟惊讶道:“你弄的?”

薄宣坦然:“不然怎么知道太后要找白玉锥?”

他补充道,“今日过太庙也算是遂了你的心愿,所欠之恩到此为止,关系这两个字拿捏不住我,希望母妃不是下一个邕石海。”

霍暮吟瞪圆了眸子,倒不是气别的,“你拿我比邕石海?”

“他半年里应该不会再露面了。”

霍暮吟生了闷气。

邕石海挺着个大肉肚子,脸上都是褶皱,声音也不好听,他拿她比邕石海。

越想越气。

她抬腿一蹬:“宣皇子慢走,本宫就不送了。”

薄宣:“……”

他垂头看自己的臀,再看看霍暮吟白嫩嫩的脚丫子,很难想象那脚丫子蹬他臀的模样,一时有些语塞,感觉奇奇怪怪的,新奇的体验。

霍暮吟见他动作凝滞,突然一愣,意识到眼前的薄宣即便披着羊皮,那也不是温顺的羊,自己实在不该再次被他的表象蒙蔽,这样肆无忌惮。

她心有余悸,小心翼翼探头去看他的眸色。

恰巧薄宣抬起眉眼,“看什么?”

又问:“乃高德下午行刑,去看吗?你要救的那个人也去。”

霍暮吟原本想说不,听见后半句迟疑了一下,问:“华桃?华桃也去吗?”

薄宣点点头:“嗯,折香是这么说。”

霍暮吟有些不敢见到华桃,“她怎么样了?”

薄宣说:“不太好。”

又问:“你很关心她?”

“嗯?”霍暮吟没反应过来,她点点头,“当然关心。”

薄宣问:“关心到为了救她,你事与愿违,嫁入宫来也在所不惜?”

霍暮吟沉默了。

她看向脚丫子,“算是吧。”

薄宣沉默了很久,突然启唇问:“你一开始,为什么那么怕我?在竹林的时候,怕我是薄宣?”

分明从前素未谋面,分明不是对所有人心怀防备,却独独对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