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与白氏斗法成功扬眉吐气的楚虞过了好几日的舒心日子,连带着她院里的下人也跟着沾光。

谁让这位千金小姐财大气粗,一开心便大肆赏钱,颇有散财童子的风范。

听闻伺候她的下人囊中羞涩时,不像其他人去财神庙拜拜财神老爷,而是对着楚虞的院子拜三拜,毕竟这位好相与的主人赏银的概率可比上天掉馅饼的机会大。

这日,她拉着楚瑶游街回府,吩咐了下人在她的梅院里摆上一小桌,姐妹两人小酌一场。

用午膳时当然缺不了楚虞宝贝疙瘩宠爱的雪团,她一日三餐都要雪团陪着,从不例外。

一如既往,下人们分头去雪团平日爱玩的院子里寻它,令人意外的是,后院除了雪团的裙子并不见它的身影。

下人以为小狗贪玩,又去几个狗洞去寻,找了半晌只发现地上一串带血珊瑚项链并无其他,众人慌了神,立刻将雪团不见的消息禀报楚虞。

雪团在楚虞心中的地位,以及它日常的待遇众人看在眼里,皆神色慌张,如临大敌。

果然楚虞一听到学团失踪的消息瞬间花容失色,颤声道:“后院仔仔细细都找了吗?它胆小不会乱跑,怎么会不见呢?”

“我们都找遍了,只找到雪团穿的裙子和散落在地的珊瑚珠子,怕是…....”

下人望着她着急的神色,不敢将揣测说出口。

一旁的楚瑶接过断掉的珊瑚链子和衣裳,低头观察许久,愕然道:“这珊瑚链子是用三股金线串成,不易断线,大姐姐你看这整齐的线头,看着好似是用剪刀剪断的。”

剪刀?有人故意的。

楚虞惊慌的神色瞬间变得愤怒,她一脚踢向桌腿,愤恨道:“哪个不怕死的和我作对,府内无人不知雪团的地位,哪个混——”

她话音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与楚瑶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人。

“肯定是她们母女两搞的鬼,嫉恨我上次在爹爹面前告状!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她气得面色绯红,咬牙切齿地撸起袖子,随即冲到兰溪苑。

楚瑶跟在她身后,极力劝她冷静,即使她将利害关系说了遍,可楚虞是铁了心找白氏母女两算账,脚下如同生了炮仗,跑得飞快,下人们在身后跟都跟不上。

众人没有法子,连忙去找乳母,唯有她的话楚虞能听进一二。

楚虞风风火火地跑到兰溪苑,一路上黑着脸大有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架势。

她一踏入院子,就看到楚宝珍躺在凉亭中的藤椅上,手上拿着写着什么霸道将军几个字的画本子,嘴角露出晦涩的笑容,一听到动静便紧张地将画本子藏在怀里,瞬间东张西望,一看到来人是楚虞,清澈的眸子顿时染上一抹厌恶。

“雪团呢?你把它藏哪去了,现在还给我,我不和你计较,否则——”

“否则你想怎样?”,楚宝珍挺胸抬头,少见的理直气壮。

“你——”

想到人质还在她手中,楚虞难得低声下气,轻哄道:“咱们吵架归吵架,何必将迁怒给一条狗,你将雪团还给我,我那还有上好的流光锦,都给你行了吧!或者我那有的你都可以挑!”

见她少有的屈服,楚宝珍顿觉得神清气爽,得意地双手抱胸朝她走近,讽刺道:“我可不像你一样眼皮子浅,流光锦就算了,你若真想求我就学几声雪团的叫声,我看看你是真疼它还是假疼它。”

“汪汪——汪汪——”

不就是想让自己学狗叫吗?早说啊,她叫得可逼真了,没事就和雪团对叫,模仿的惟妙惟肖。

楚宝珍:“….....”

她竟然答应了?不生气?不叉腰?不打人?

楚宝珍神色一滞,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吵得耳朵疼。

本想激她发怒,可楚虞表现的意料之外,楚宝珍张大双眼瞪着她,一时间哑口无言。

“好了,我叫了叫了,你目的也达到了,快将雪团还给我,午膳时间到了,它该饿了。以后咱两吵架祸不及雪团,别再拿它威胁我,不然我真的要发火了。”

楚宝珍心里憋着气,冷哼一声斜眼瞧她:“我让你学狗叫,也没有答应把雪团给你,你太自以为是了吧!”

“你烦不烦!我都忍你这么久了,你还想怎么样?”

见她迟迟不归还雪团,楚虞心里憋着火,双手忍不住揪住她的衣领,威胁道:“你再不给我,我只能动手了——”

“你敢——”

她叫嚣着,可小脸沉了几分。

两人正吵闹时,梅苑的下人们正好赶到,碧珠带着哭腔跑来,楚虞回头,瞥见它怀中不吵不闹带着血的雪团,身子一软,踉跄着跑过去,颤声询问:“雪团怎么了?”

“奴婢在假山旁找到的雪团,它鼻子和嘴巴都流了很多血,没有气息了…....”

楚虞颤抖着伸手抚上它不再温热的身子,难以相信早上还偷吃她点心的雪团现在变得僵硬,她眼眶泛红,小声地啜泣,梅苑的下人们也跟着红了眼。

楚瑶难过地轻唤:“大姐姐,别伤心了…....”

大姐姐虽然行事不羁,可心里最是柔软,许是自己也曾吃过苦,受过白眼,她格外地善待他人。

梅苑的下人,路边的乞丐,受伤的鸟雀,她无不施舍救济。

就连自己这个无人在意的庶妹,她都放在心上。

所以她这般伤心,自己比谁都难过。

楚宝珍看着两人啼哭,不由地嗤笑出声:“一个畜生而已,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如丧考妣。”

“是不是你干的?”

楚虞红着眼吼道,娇艳的面颊此刻布满怒意,模样格外吓人。

楚宝珍心虚地往后退了退,又想到找的借口胜券在握,便得意地梗着脖子奚落道:“今日知州夫人上门做客,那个畜生吓到了知州夫人的孙女,她愤怒不已,非要给个说法,母亲只能让人打死了它。对了,它死得没什么痛苦,只叫了七八声而已。”

她得意洋洋地描绘雪团死去的惨象,看到楚虞眼中浮现的痛苦只觉得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你胡说!雪团胆小,从不主动招惹生人,肯定是你报复我!况且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们母女凭什么打死我的狗!”

楚宝珍冷笑,若无其事地甩着帕子:“狗不听话就要打一顿,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你若生气去和爹爹告状呀,看他帮不帮你——”

一旁的楚瑶听出了她的盘算,知道她想故意将事情闹大,而她们的爹爹一心扑在仕途朝政,从不理家事,偶尔参与也只是和稀泥,今日争执又是为了一条狗,爹爹只会觉得大姐姐无理取闹,说不定还会骂她吃饱了撑的,于是她连忙拉住楚虞的袖子,安慰道:“大姐姐,不如先埋了雪团吧,天气热,不能再放着了。”

楚虞置若罔闻地抽出手臂,擦掉眼角的泪珠,再次揪住得意的楚宝珍衣领,冷笑道:“你不就是希望我闹大一点,你去爹爹那卖惨,然后爹爹再骂我一通吗?”

楚宝珍:“…....”

她面色煞白,诧异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支支吾吾地反驳:“你…..你别胡说……我没有…....”

“敢做也得敢当!”她冷笑,樱唇一张一合,“我如你所愿,再送你些把柄让你去和爹爹告状——”

“你什么意思?”

楚宝珍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拳头飞来,接着头晕眼花,发出天崩地裂的惨叫,惊起了枝头的鸟雀。

“救命啊——杀人啦——”

“快拉到她们!快——”

楚瑶被大姐姐的拳脚吓到,又听二姐姐惨叫连连,顿时吓得身子一颤,暗道惨了,此事闹大了。

下人们也不想自己的主子闹出事,瞬间七手八脚地拉开两人,可楚虞像是暴怒的小兽,力气大得吓人,即使被拉扯着束缚手脚,可还是打得身下的楚宝珍鬼哭狼嚎,喊着“娘哦,快来救我,我要被打死了,大姐姐疯了呀——”

听着,楚虞心里的怒意更大,一拳将她打晕。

“快住手拦住她——你们都是死人啊——”

白氏匆忙赶来,看见宝贝女儿被打得浑身是伤,失控地大喊大叫,恨不得亲自冲上去和楚虞拼命。

楚虞见身下之人晕过去,长舒了一口气起身,舒坦地拍了拍裙角的灰尘,若无其事道:“母亲,你来的真巧,是来给我做主的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楚宝珍被揍的时候来,哼。

白氏被她气得胸口起伏不断,缓了许久才伸出手指朝她指指点点,可嗓子仿佛塞了石块,半晌说不出话。

楚虞见她气得无法发声,立刻面色一白,装出惊恐不安的模样,矫揉造作道:“呜呜呜,二妹妹刚刚好可怕,她打死了雪团,还想打我…..呜呜呜,我好害怕,只能将她打晕了…....母亲可要做主啊…....我先回屋休养一会,待会再和母亲说清前因后果。”

她敷衍地屈膝行礼,随后快步离去,白氏气得破口大骂,将她拦住:“你个黑心肝的,宝珍被你打个半死,你还想赖给她——你给我站住,我饶不了你——”

白氏说着想要抓她,却被楚虞身子一闪,轻巧躲过,她跑到不远处,看着白氏气急败坏却拿自己没有办法的模样愉悦不已。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果然不知道疼痛,雪团没了无人知晓她的伤心,而楚宝珍受了伤,除了白氏也无人心痛。

楚虞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嘴角噙着笑意,悠悠道:“母亲怎么不问原因便怪在了我身上,我和二妹妹的争执,也只有我和二妹妹知晓,如今她昏了,母亲不如先将她带回去休息,等她醒了再来和我对峙。”

“你个丧尽天良的,将你妹妹打得这么惨,还敢和我讨价还价,我饶不了你!你现在就给我去祠堂跪着——”

楚虞手指绕着发丝,歪头看着她发怒,笑着回应:“我不!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嘻嘻嘻,气死你——”,反正撕破脸,索性气死她。

“你——”

白氏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往后倒去,被下人扶起后,她气得跺脚,指着周围的下人,吼道:“你,你,还有你,给我绑了她!”

周围的下人面面相觑,犹豫地往前走去,楚瑶眼见事情闹大了连忙求情道:“母亲,大姐姐是女子,怎么能让笨手笨脚的下人绑着,会伤了她的——”

楚虞却笑着睨着上前的下人,悠悠地甩着帕子:“我祖父是岐州节度使,我姨父是威远将军,我姨母是正二品诰命夫人。你们谁敢碰我一根发丝…...”

她莞尔一笑,“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对了,你们知道我姨母就在隔壁柳州,过来用不着半日,你们现在捆我,我姨母今晚就能带着佩刀的将士们冲过来…...”

闻言,围过来的下人皆神色一滞,惶恐地望着白氏,双脚悄然后退。

“你们别听她胡说,给我立刻绑了!她姨母再厉害,还能插手我府里的事?”她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却见下人们束手束脚站在一旁,气得直跺脚。

楚虞朝识相的下人竖起大拇指,接着嚣张地走到白氏面前,笑盈盈道:“母亲别生气,我现在就回梅苑,等父亲回来由他为我做主。您是继母,二妹妹又是你亲生的,此事您还是避嫌别插手,不然落个继母苛待原配嫡女的臭名,废了您苦心经营的美名多不好。”

她阴阳怪气地说完,一蹦一跳地离去,白氏被气得倒在仆妇怀里,有气无力喊着:“忤逆长辈——不孝女——”

楚瑶颤颤地朝她屈膝行礼,随后快步离去。

楚虞面带笑意地出了兰溪苑,随后面色大变,急冲冲地跑到了角门,仿佛身后有虎狼追赶一般,楚瑶看得云里雾里,也跟着她跑去。

楚虞气喘吁吁地跑到西北角门,便看到一个矮胖的身影朝这里张望,见到自己跑近,乳母沉重地将一个包袱塞给她:“马车就在门外,姑娘快上车吧,大人再过一个时辰就回府了。”

“好的,梅苑的下人还望乳母帮我多多照顾,想必大家会受不少委屈,该给的赏银不能少.......”

楚瑶瞠目结舌地望着两人一言一语,呆呆地询问:“大姐姐,你这是干嘛?你刚刚不是说回梅苑等父亲做主…....”

“哼!”她回头冷哼,不屑地挑眉,“父亲最偏心了,今日我将宝珍打得这么惨,白氏再吹吹枕头风,我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我何必傻傻等着他罚我!”,说着她转眸柔软一笑,“还是乳母懂我,早早替我准备了马车。”

乳母刘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疼地抚着她的小脸,催促着:“快出发吧,这里一切有我呢。大人若问起,我还是和往日一样。”

楚虞想着乳母的撒泼打滚的本事,忍俊不禁。

以前自己每每闯祸,父亲便质问乳母看管不周,乳母坐在地上哎呦喂地打滚撒泼,说自己无能,她嗓门大,眼泪说掉就掉,谁看了不说声可怜,父亲也每每无可奈何,不了了之。

况且乳母是伺候母亲的老人,有这份情面在,父亲和白氏也拿她没有办法。

楚虞回过神,望着楚瑶怀中的雪团,伤心道:“三妹妹帮我葬了雪团,等我避过这阵风头我再回府谢你。”

交代了牵挂之事,她风风火火地拉着碧珠上了马车,车夫麻利地甩起鞭子,主仆几人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长巷里。

楚瑶望了许久,回过神呢喃道:“大姐姐,你可真是个奇女子。”

等到楚大人回府,白氏伤心欲绝地诉苦楚虞殴打妹妹,忤逆继母,又夸大了楚宝珍的伤势,楚大人气得踹翻了圆凳,大骂道:“孽障!孽障!喊她过来,今日我要动家法清理门户!”

白氏转悲为喜,可未高兴多久,就听到楚虞骗了梅苑的下人,带着盘缠去了柳州找她的靠山姨母的消息。

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重重栽到地上,楚大人捂着胸口暴怒:“有本事她这辈子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