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上都是这种紫色的花,大部分村民都不怎么在意这种紫色的花。
不过都是山上的野花,像是野菊花那些,还有人摘一摘晒干了泡茶解渴。
但这种紫色的花,不能吃又不能用。
早些年还有小姑娘摘回来做花环,最近几年都不敢了,所以山上到处都是这样的花肆意疯长。
盛骄环视了一圈:“这可是野生丹参。”
想她后来吃的都是些人工养殖的丹参,这里居然这么多野生丹参。
盛骄让他仔细着挖,他就挖得很仔细,用手细细地剥开泥土,露出里面的根茎。
盛骄蹲在一旁问他:“村里没有赤脚大夫,你这脚是怎么接上的?”
在盛迎递的记忆中,游河这些天是没有去过镇子的,那都没有去过镇上,还一直待在家里没出去,谁给他接的骨头?
游河头也没抬:“我自己接的。”
盛骄惊了:“你自己接的?”
游河应了一声:“嗯。”
盛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哑然,又片刻才问他:“你学过?”
游河摇头:“没有。”
盛骄想,也是,要是学过医学怎么会认不出丹参这种草药。
但没学过也敢自己上手接骨。
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趁着天色还没暗下去,盛骄示意他:“你把脚露出来给我看一下。”
游河停下挖土的姿势,蹲在泥土地那边看她一眼,语气迟疑:“你会治吗?”
盛骄回他:“不一定。”
游河继续挖着土:“不一定?”
盛骄姿态悠闲:“这得看了才知道。”
游河将信将疑,拉高裤腿给她看了一眼。
右腿腿骨上狰狞红肿,尤其凸出一块来。
盛骄定眼看向这块骨头,直把游河弄得心里发毛,整个人僵在原地:“干什么?”
盛骄在顺着骨头那块上下扫视,咂巴着舌:“艺高人胆大。”
游河没说话,直觉告诉他,盛骄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然,盛骄又朝他笑:“你都没发现自己腿都长歪了?”
游河垂下眼帘,把裤腿放下去:“发现了又怎么样?”
“所以你能治吗?”
盛骄松开手,耸肩:“我不能。”
游河兀地收紧手指,他怎么会把希望拜托在这个女人身上?
只见他拔丹参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指拽得紧紧的,盛骄喊他:“哎,慢点,别把根拔断了。”
游河在暮色下抬头看她一眼。
盛骄想想自己三十多岁的人,怎么还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说这些。
她看向那边即将下落的太阳,暮色,也是新一天的正计时。
她说:“不就是接歪了,又不是说不能再重新接了。”
游河眼神微亮,定定地看向她。
盛骄喊他:“行了,别和小狗一样,明天早上就去镇上看腿好吧。”
游河哦了一声,又垂下眼睛继续给她拔丹参,不知不觉拔了一箩筐,游河指着箩筐里:“够了吗?”
盛骄站起身来:“够了,回去吧。”
游河把箩筐往背上一甩,就这样背着一箩筐丹参往前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盛骄的错觉,总感觉前面的瘸腿少年走得比来时快一点,她还得加快步伐才能跟上去。
路上有下工的人看见他们,打招呼道:“这是挖野菜回去吃吗?”
这种植物说不上能吃或者是不能吃,穷起来的时候,什么都能吃,反正这么些年没吃死过人。
但是味道非常不好,村里人都不乐意受罪吃这玩意。
他们看两人都挖这种菜回去了,连忙摘下两根黄瓜下来:“新鲜的黄瓜,你们吃两个。”
游河正想拒绝,盛骄已经抬手接过来了:“谢谢老哥了。”
她拿着黄瓜塞进游河背上的箩筐里面,顺口就开始问:“老哥,明天早上我们想去趟镇里,有没有跟我们一起啊?”
游河默默感受背后的重量,闭上了嘴没说话。
几个下工的汉子凑在一起,开始往那边喊道:“筑生,你不是明天说去趟镇上,开拖拉机的时候捎大贵媳妇一趟吧。”
周筑生是村里少有的技术工,他会开拖拉机,在村子里开一圈别提多拉风了。
平常要捎带什么东西也能喊他,所以在村子里人缘很好。
周筑生爽朗一笑:“要得,赶明一大早,俺带你们俩过去。”
有下乡的女青年在那边喊:“周师傅,不是说明天不带别人的吗?”
周筑生看她一眼:“这是自己村的人,又不是外人。”
盛骄利落往上爬:“谢谢周叔啦。”她一把拍向游河的后脑勺:“快谢谢你叔。”
游河被她力度拍懵了,有些晕乎地喊:“谢谢叔。”
怎么他们多说一嘴的时候,明天去镇上就有拖拉机可以坐了?
“小事情!”周筑生往回走去。
等回去的路上,游河还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盛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手上都是些陈年老茧,手指也不像自己的那般白皙纤细,这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
她问:“我是不是力气有点大?”
盛迎递常年做苦力活,练就了一手力气,游河感受着后脑勺的力度,默默点了点头。
盛骄脸上浮现笑容:“那还不好,力气大证明身体健康,有力气揍人。”
游河哦了一声,等回去后,他看了眼锅子里炖的鸡。
离开前他把柴火调小了,就用小火煮着,现在软软烂烂。
盛骄让他洗两把丹参叶子丢进去,又闻着香味:“这菜闻起来还不错。”
她还以为这乌黑的蘑菇味道会不好,没想到入口鲜嫩,有一股浓郁的香味,眼睛都睁大了些:“这什么飞蛾来着?”
游河吃着鸡肉:“这是松蛾子,蘑菇。”
盛骄哦哦哦了几声,往碗里夹了一个鸡腿给自己,慢慢啃着。
其实游河的煮饭技术真的不如何,只是这道菜就是吃个鲜,把鸡肉处理干净,放姜片和山菇一起炖,味道就出来了。
等吃完以后,盛骄又把碗推给他:“洗碗去。”
游河把剩下的鸡汤收起来,放在碗里,又从井里面接水过来,泡在里头,免得第二天会坏。
洗碗都是在院子里面,游河把盆里接满水,倒上洗洁精,开始洗碗。
盛骄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游河旁边,顺便把路上接到的黄瓜给洗了。
一口咬下,嘎滋脆。
她问道:“游河,你这抓野鸡的技术不错啊。”
游河蹲在盆前面洗碗,嗯了一声。他洗碗很快,也很干净,会用水来回冲几遍,盆里的水会留着给浇菜用。
盛骄又问他:“那你平常就没有打野味去换过钱吗?”
游河抬眼看她:“不好换,会被抓的。”
“不好换。”盛骄琢磨着这个词,“那就是换过咯?”
游河没说话,低着头洗碗。
盛骄嘿了一声,年轻人还藏着小金库啊。
不过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才一天不到,就对着年轻人的金库露出了觊觎之心。
她笑了两声:“不说算了。”
她吃完黄瓜,抻了个懒腰:“给我烧水,我要洗澡。”
她吩咐起人来就是那么的自然,游河应起来也自然:“晓得了。”
他把柴火烧上,拉了一下旁边的物件,火噌地一下就变大了。
盛骄走过来看他手上拉扯的东西,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风匣子。”游河告诉她,“拉一下会有风。”
盛骄虽然有盛迎递的记忆,但她总觉得像是在看电影一样,但是这电影太长了,二十多年呢,也不是什么都能记得的。
而且盛迎递家里好像没这玩意儿,听他说起这名字,她才从记忆里翻出来。
这是用来生火的工具,也是会造这东西,周大贵在村子里人气才好,又能存在一小笔钱。
毕竟柜子这东西多得是人会打,不讲究的人自己也能做,但是风匣子这种物件就不行了。
盛骄拉了两下就没玩了,又见游河打水到铁锅里给她烧水。
她看着那铁锅,表情难以描述:“你那铁锅洗干净了没?”
这不是刚刚煮菜的锅子吗?
用这个锅子烧水洗澡,就像一只即将被烫的猪崽子,开水下锅烫猪毛。
她说道:“用烧开水的那个壶给我烧。”
她指的是日常喝水的壶。
游河把那个壶拧起来:“这个壶很小,要烧很多回。”
“那就多烧几次。”
吃饭的铁锅烧水之后,上面会浮着一层油。这怎么洗澡?
游河又到里面去,拿出一个装水的壶和一个长长的东西。
盛骄问他:“你手里这个长长的柱状体木头是什么东西?”
游河提左手的东西,告诉她:“是保温壶。”
盛骄觉得稀奇:“还有这东西呢?”
又是她没见过的东西,她打开上面的木头塞子,只见里面有一个内胆,像是玻璃的?
她又敲了敲外侧的藤壳,中间有一段空心,里面还有一层铁皮。
居然还是多层保温技术。
游河站在她旁边看了一下,又把柴火架起来,拉一下那个风匣子,火花像烟花一样炸开,腾然升起,暖乎乎地照在人身上。
水烧开后,游河第一时间往这个保温壶里面装水。
现在是四月中旬,他摸不准盛骄要用多少热水,只好每个壶里都灌满热水,灌满以后又在火上烧着一壶。
这才给她提冷水进去。
洗澡就在房间里面,用一个很大的木头盆子,这应该是周大贵自己做的。
游河倒了一壶热水进去,又往里头兑着冷水,问她:“这个温度吗?”
盛骄往水里摸了一下:“再热一点。”
游河又提起另一壶热水往里加,加了一点再问她:“现在这样?”
盛骄伸手去碰,被烫得一个激灵:“太烫了,冷一点。”
来来回回折腾到水快要满了,盛骄才说可以,游河又把澡盆里的水舀一些出来放在旁边的脸盆里,免得水太多溢出来。
他往旁边放下一壶热水和一桶冷水:“中途热了冷了自己弄能行吗?”
盛骄抬眼看他,笑了两声。
游河突然窘迫,放下舀水的葫芦就跑出去。
怎么一天不到,就像是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起这个女人来了。
有个木匠的周大贵也挺好的,至少家里的盆、桶、碗筷,桌凳床什么的全部都不缺。
想放几个水桶就几个水桶。
盛骄泡在水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
等出来以后,她说道:“刚刚那个风匣子给我吹一下头发。”
游河眉头都没抬一下:“那个风匣子只能生火,不能取下来。”
盛骄有些失望,拿了个小凳子坐在火炉子前面:“那我只能烤头发了。”
她在这边烤干头发,游河自觉地去给她倒水,不仅把水倒了,还顺便把里面的水渍拖干净。
盛骄正好想起什么:“对了,你把里面的桌子擦干净,我下午摸到一手灰。”
游河拖把还没放下,又过去拿木盆和抹布:“好。”
之前盛迎递睡在里面,他也没怎么进去。
她坐在这边看着这个泥草房,周围好几个小的小房子,算是把杂物间和正屋分开。
房间就在客厅的后面,一边一个。
等一切整理就绪,盛骄打着哈欠进屋:“明天早上记得叫我起床。”
游河哦一声,还没等他进屋,又听见盛骄喊:“早饭还要拜托你了。”
游河看向井,想着里面挂起来的鸡汤,还有中午摸的野鸡蛋,回她:“嗯。”
作者有话要说:编编戳了,说需要修改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