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你这说的啥话呀。”
沈蜜儿和孙莹莹是手帕交,两人打小就爱一块玩,没等谢忱回应,沈蜜儿已经上前亲亲热热地搂住了孙莹莹的胳膊。
“你爹咋这样,老躲懒,每次上山都让你替他。”
孙大夫定是看昨日才下过雨,山上路滑,不想冒险上山去采药。他们这座山可险啦,不仅地势陡峭,据村里的孟猎户所说,往更深里走还有猛兽出没,就连山脚下的小溪村有时候深夜都能听见狼嚎哩。
孙莹莹长相明艳,心直口快,又是她们村儿唯一大夫的女儿,在同龄人之间颇有威信,很有些大姐头的风范。
只是沈蜜儿看孙莹莹的个子,还比她矮半个头呢,因此沈蜜儿总忍不住把孙莹莹当妹妹看,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孙莹莹上山带的工具,除了挖药材的小铲和背篓,孙莹莹还带上了土制弓箭,短柄朴刀,还有跟孟猎户借的陷阱机关和绳索。
“东西都带全了,你还信不过我?”孙莹莹朝她一挑眉,有些费尽地把胳膊从对她黏黏糊糊的沈蜜儿怀里抽出来,“再说这不还有叶澄吗?”
“走吧。”谢忱云淡风轻道,和谁一起上山他无所谓,只要酬劳不变就可。
孙莹莹听了这话,扫了谢忱两眼,满意地点点头,和沈蜜儿道别。
“莹莹,上山当心,早些回来。”
孙莹莹走在前面,背影朝着沈蜜儿,潇洒挥了挥手以示她听见了。
孙莹莹带来的那几柄武器都是给谢忱拿着的,谢忱将它们归置好,也打算出发,耳后传来沈蜜儿细细软软的嗓音:
“叶澄,你也当心些呀。”
其实沈蜜儿心中想说的原本是,“要顾好孙莹莹,别出什么岔子”,不过她觉着叶澄既然受人所托,心里肯定也有数,到底没说出口,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成了关心的话。
身边的人,多关心一下总是没错的~这是沈蜜儿的处事哲学。
沈蜜儿仰着白净的脸庞,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朝着他眨巴,眼里还带了点担忧的神色。
就好像寻常人家的小妻子送丈夫出门一般。
谢忱脑海中莫名窜出了这个想法。
沈蜜儿如此在意他……谢忱心头莫名升腾起一些异样的情绪,同时也觉得自己在无形中又欠了沈蜜儿几分。
尽管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但谢忱就是不喜这种感觉,他故作冷淡,面上绷紧,淡淡回了个“嗯”。
沈蜜儿倒是丝毫没察觉谢忱的内心纠结,她把谢忱的阴晴不定统统归结于他掉下山崖之后把脑子撞坏了,她跟一个失忆的人计较啥呢?
因此在谢忱的忽冷忽热方面,她是出奇的大度,完全没在意,关上院门,哼起小曲儿忙活小蚕的事情去了。
沈蜜儿细细地清洁了一通蚕房和蚕具,这些日子小蚕食欲减退,用桑量少,有几条小蚕已经快准备就眠,沈蜜儿往蚕座中洒了些少许糠灰,动作又轻又稳地熟练给小蚕除沙、加眠网。
这些活儿忙完,沈蜜儿光洁的额头上已是覆了层薄汗,她抹了把脸走出蚕房,日头已是接近晌午。
今日家中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如往常那样,沈蜜儿随意给自己做了顿午饭糊弄过去。
填饱了肚子,沈蜜儿拿起针线,上次钱阿嬷那儿拿的绣帕还有几条没有刺绣,她准备得空就把这些绣帕绣完,下次去镇上就可以换到银钱。
“蜜儿,蜜儿你在家吗?”
门外响起一把略带犹豫的女声,沈蜜儿心中一动,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打开门一瞧,果然是香秀。
“香秀儿,你怎么了?”
香秀姣好的面容上敷着一层薄粉,到底还是没盖住她嘴角的肿胀和青紫。
沈蜜儿赶忙将香秀拉进屋里,神色带了点怒意:“你爹又打你了?”
香秀“嘶”的一声缩回胳膊,沈蜜儿见她脸色不对劲,一把卷起香秀的袖管子——香秀细瘦的胳膊上果然有数道青红交错的印,一看就是拿藤条抽出来的。
香秀羞愧地垂下头,她身上的伤被人瞧见,心里简直像被剥光了衣裳在街上走似的,难受的很。
沈蜜儿见香秀只是低头不说话,心里也急,“你跟村长说过这事没?”
香秀愣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村长不管这事儿,”香秀抬头看向沈蜜儿,眼睛里已经含了包泪水,“我爹上次还说,往后我要是再去找村长,他就往死里打我。”
沈蜜儿望向她的眼神盛满了怒意和怜惜,香秀几乎是有些羡慕地看着眼前的沈蜜儿。
沈蜜儿对每个人都善良、热情,就像山间烂漫的花一样明媚恣意地照耀着身边的人。
可香秀的父母每次提及沈蜜儿,却都说沈蜜儿父母早亡,是个晦气的命格,以后肯定找不到好婆家,让香秀少同她一块玩。
香秀小时候与沈蜜儿几乎要好到无话不谈,可长大之后她却有意识的疏远了沈蜜儿,并不是因为她父母的话,而是面对沈蜜儿,她自觉十分自卑,沈蜜儿父母早亡又怎么样?香秀她摊上这么一对父母,还不如没有呢。
香秀抹了把眼泪,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把来意说出了口:“我爹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蜜儿,咱不提这事儿,我今天来是想求你帮一个忙……”
“你从镇上绸庄拿回来刺绣的帕子,能不能分我几条?我拿回去刺绣,一条只赚三文钱,剩下的都归你,行不?”
见沈蜜儿不言语,香秀又急急地补充道:“蜜儿你放心,我绣活不差的……”
香秀的声音越来越弱,沈蜜儿有钱赚,那也是人家的门路,凭啥要帮她一个外人呀?
香秀心里知晓自己这个请求实在不太地道,说着又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沈蜜儿的表情。
突然,她的手掌被沈蜜儿温暖的手摊开,掌心多了几枚冰冰凉凉的物什。
低头一看,香秀儿愣了,是钱,不多不少正好十五文钱。
——沈蜜儿塞给她的。
香秀眼底泛上湿热,她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沈蜜儿就已经将桌上那五条光面的帕子也一并包好了递给她。
“我还以为啥事儿呢,秀儿你跟我客气啥?咱们是朋友呀,”沈蜜儿给人擦了擦眼泪,语气松快道:“这十五文你先拿好,算是我预支给你的工钱。等你绣好了帕子,随时拿过来就成。”
沈蜜儿的话淌进了香秀的心里,说得她心里头是又甜又涩,沈蜜儿还把她当朋友,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但她想到自己方才竟然那样揣测沈蜜儿,她又深觉后悔。
香秀心里五味杂陈的,她仔细地揣好了沈蜜儿递过来的帕子,忍着眼底的泪花郑重道:
“蜜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香秀儿这辈子只认你一个好朋友!”
送走了香秀,天色渐晚,沈蜜儿寻思着,按道理叶澄他们也该回了,上山挖个药草,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难不成,他们在山上遇上了什么意外?
沈蜜儿的心又提了起来。
“蜜儿,回来啦,快开门——”
屋外,孙莹莹拉长了调子喊她,沈蜜儿担忧消散,欢快地打开门,家里的小黄狗却先她一步冲了出去,冲着两人吠叫了起来。
“你们,咋回事儿啊?”
两人衣裳都灰扑扑的,手中各拎了一只鸡,那两只鸡见了大黄,都纷纷激动地扑扇起翅膀,咯咯直叫,扬起了地上的灰尘。
沈蜜儿家门前飞沙走石,鸡飞狗跳,沈蜜儿几人费力地制服了两方的动物,耳边终于清净下来,就听孙莹莹给她解释。
钱举人家中老太太就等着这味药救命,故而他们一下山就把这雪片莲给人送去了,钱举人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又是个实在人,除了药费,一高兴就多给了他们半吊钱,还让他们一人抓一只鸡回去。
孙莹莹将她手中的那只公鸡也递给了沈蜜儿,“蜜儿,这鸡你拿着,今天能顺利采到雪片莲多亏了叶澄。这半吊子钱,我就和叶澄兄弟平分了。”
山间刚下过雨,恰好是雪片莲刚开花的时候,并不难寻,孙莹莹刚要下手去采,雪片莲后头忽然窜出一条斑斓小蛇,要不是叶澄下手快,恐怕她也没法站这儿跟沈蜜儿说话了。
叶澄瞧着面如冠玉高高瘦瘦,这世上漂亮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孙莹莹本以为他是个花架子,没成想,他还当真有几分好身手。
孙莹莹此次代替她爹上山采药,也存了点儿替沈蜜儿的婚事掌掌眼的心思,听她爹说,这叶澄虽然模样是极为俊俏的,但他可丢下沈蜜儿十年不闻不问呢!
如今看来,叶澄除了是个吃软饭的,这人倒也还行,孙莹莹瞧了眼沈蜜儿,罢了,这傻丫头自己喜欢就好。
孙莹莹向沈蜜儿二人道别,今日进山一趟挖到不少珍贵的药材,她还要赶着回去处理呢。
沈蜜儿应了一声,她正忙着揪住手中公鸡的两只翅膀,让它别乱扑腾了。
“这两只鸡,咋整啊?”
沈蜜儿刚把手里的鸡放下,大黄就追着鸡撵,她只好又把鸡抱了起来。
叶澄手里的鸡好像是母的,要不就,养着?指不定哪天还能给她生点小鸡仔出来。
谢忱在早上之后再次见到沈蜜儿,心情还是略微有些不自然,但沈蜜儿怀里抱着鸡仰头看他的样子又实在怪好笑的,谢忱忍住扬起的唇角,硬是把视线看向别处。
“你怎么啦,嘴唇怎么抽抽了?”
谢忱的脸色黑下来,随意瞥了一眼沈蜜儿胸口的公鸡,“公鸡煮了吃,”他把自己手中的鸡放到篱笆围栏里,“这只留着下蛋。”
沈蜜儿点点头,觉得挺在理,家里也没那么多粮食负担两只鸡,养一只就足够了。
而且她家也好久没有正经吃过肉了,沈蜜儿觉得她仿佛已经闻到了鸡肉香喷喷的味道。
不过,她长这么大还没杀过鸡呀,沈蜜儿突然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不搞雌竟,蜜儿有很多好朋友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