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抓人的时候突然遇到顶头上司。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尴尬？
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反正第五焱是尴尬地想立即把自己埋进地里去了。
“殿下，您怎么来了？”
秒变小仆人的第五焱忐忑地询问。
殿下为什么忽然来这么一出？
是微服私访，还是引蛇出洞？
他应该没有破坏黑祭司什么布局吧？
等下！
他刚才好像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能不能看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从轻处罚？
而他身侧那位长得和黑祭祀一模一样的男人则看了他一眼,头一歪,碎发遮住眼底所有色彩。
“你认错人了。”
正提着小心脏的第五焱一顿,然后心照不宣地连忙改口：“啊、呃、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然后在心里感谢黑祭祀的不杀之恩。
“哗啦——”
围观的惊雷司少年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反转,但依旧很有眼力见地主动从水池里把一个东西拾起来。
那是一个键盘。
第五焱赶紧接过,刚想殷勤地给身旁人递去,就听一声尖锐的鸣笛。
“滴——滴——滴——”
呼啸声瞬间布满整片城区，令人耳朵发痒。
“不好！”
第五焱骤然回头,满眼震撼。
这是调查组的警报！
一向是只有发生了和收容物相关的灾情才会拉响！
但平日里即便是拉响警报，也是限制在基地里，调查员知道就好了,极少会扰民。
除非事态已经紧急到顾不到考虑其他的了。
这样想这的第五焱当即把手里的东西——键盘和腕表——往那人怀里一塞，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敬意和失礼后,就非常干脆利落地转身。
“走！”
两人离去，朝着警报响起的方向急速奔去。
双手抱着键盘和腕表的男人站在原地注视他们的背影,站在水池边没动。
昏黄的灯光照着他这一小片,就像话剧里的开场，整座空旷舞台只有这一个主角。
等了两三秒，他收回视线，看向另一个方向,平声道：
“这里已经没人了,你可以出来了。”
“…………”
默默无声。
天地寂静。
就在会被人怀疑是精神病人在自言自语的时候,一道修长身影从另一边的黑暗中缓缓走出来。
虽然之前都只是猜测,但真的亲眼看到对方,许珪却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想法。
视线模糊。
心跳失衡。
他在心中哂笑。
或许他的大脑已经罢工了也说不定，只是被对方影响了，觉得自己还在思考。
寂静的喷水池公园里，只有许珪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
最后一下，许珪的脚步停在了距离男人三步远的地方。
“还可以再走近一点。”
尾声上扬的话语听起来似乎还带着几分亲近和笑意。
许珪没什么表情地抬眸。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压抑着心绪，淡淡地报出了对方的名字。
“东方既白。”
“嗯。”
明明早就死亡此刻却突然出现的东方既白只是对这个名字平静应了一声，抱着键盘的手动了动，示意道：“这是见面礼，等下别忘了带走。”
这句话说得太像哥哥对弟弟的叮嘱了。
但他们的关系可不算良好。
许珪有点绷不住了，眼神古怪地打量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站在他对面的东方既白歪了下头，略长的碎发滑向一边，露出了黑沉的眸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如果这时候我对你说‘你猜’，你会让他们直接冲上来抓我吗？”
树林后面的调查员皱了下眉。
他们暴露了？
许珪却丝毫不意外东方既白能察觉到贺永逸等人就在暗处。
他们都是繁星之主的眷属。
瞒不过是当然的。
许珪很早就对东方既白的身份有了各种猜测。
但是，直到他读懂了死亡之巢给的记忆、琢磨透了许愿池的功效、反思回忆着之前和对方见面的画面后才确定。
————这个人也是他的分神。
只是和黑祭祀不同，东方既白的自主能力更强，甚至完全不受控。
与其说东方既白是他的分神，倒不如说他们三个全都是繁星之主分裂出来的同位体更合适。
虽然一个世界中存在三个自己显得有些不正常，但这种不正常只是对人类来说的，对至高神性来说，非常普通，不是吗？
许珪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垂下眼帘。
“不会。”
“我会亲自抓你。”
许珪坚定地向前走了两步。
“哒”。
“哒。”
这一下。
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一步了，是伸个手指尖就能触碰到对方肩膀的距离。
一步之遥。
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东方既白忽然轻笑，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已经把他的心情透露了出来：“离我这么近，不怕我攻击你吗？”
这事之前又不是没做过。
他轻车路数。
许珪半点不隐瞒地点头：“怕啊。”
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的能力。
他就是个倒霉的普通人，什么本事都没有。
别说和外神比，就是和贺永逸那些文武双全的调查员比，他都相差十万八千里。
“但就像刚才第五焱说的，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许珪一副认命的模样。
听到这话，东方既白失笑，抬眸回视。
“那一批许愿币是你故意放出去的吧？”
“你算计试探我的时候，可一点都看不出害怕。”
许珪不置可否：“你才是故意的那个吧？特地多次表现出对许愿币的控制和在意，不就是在引导我用这个钓你出来吗？”
真这么傲娇的话，有本事就别出来见他啊。
“咔嚓！”
黑沉的天空，忽而有雷电划破天空。
“动静还挺大。”东方既白目光往那边扫了一眼就收回，“你已经从死巢那里知道我当初许了那个愿望，那应该也能推断出接下来我会做什么吧？”
许珪也皱眉朝那边看去，漫不经心地回道：“啊，我知道。你想把人类的灵魂塞进蚂蚁的身体里。”
“这个形容很对。”东方既白略带赞许地挑眉。
“但问题在于，哪些是□□，哪些又属于灵魂呢？”
当然不是大脑。
这个或许可以用于区分机器人和人类，却不适用外神。
因为，对至高神性来说，只要祂们想，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能诞生出灵智。
所以，这个标准直接就废了。
“这种高深的难题……你问我？我失忆哎？”
许珪转过来，也对着他挑了挑眉，明明是在耍无赖，却硬是透露出几分洒脱。
“咔嚓！”
眼角又有几道粗壮的雷电闪过，许珪转头凝视了一眼。
他知道贺永逸等人肯定着急想去支援第五焱，但又碍于这边有东方既白，不敢擅自离去。
“你自己在这慢慢想吧，我要救人去了。”
许珪想走人。
东方既白单手一抬，树林那边有暗淡光芒闪过：“让他们去就行了。”
许珪看着他这幅随意使唤眷属丝毫不见外的动作，眼神光在眼底流转：“你到底想怎么样？”
东方既白诧异：“我的行动还不够明显吗？”
明显？
哪儿明显了？
许珪干脆道：“我傻，说直白点。”
东方既白苍白的脸上露出真实的笑意：“你可一点都不傻，这是最正确的做法。”
“我是拥有全部记忆的你，全、部、记、忆。”
这四个字砸进脑袋，令许珪浑身一冷。
没等许珪回神，耳边平缓的声音继续说着。
“你的思维还停留在人类的维度，所以你看不懂我的行为，可以理解。”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或许我曾经是人类，但现在，我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诡异了。”
许珪脖颈僵硬地一点点抬头。
两人还是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
但这一步却是————
一个是人类，一个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