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黑祭祀的那一刹那,齐理亚差点没心脏骤停。
满脑子都是那条吞天巨蛇。
虽然一时不慎被惊雷司抓住了,但其实他随时可以逃离,只是觉得这些少年郎有点意思,值得培养接触,才赖着没走。
但谁知,转角就遇到了黑祭祀!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齐理亚直接被惊得脑袋空白,完全忘了自己能斩断束缚后再逃脱,就这么直直地双脚蹦着逃离。
看到嫌疑人想逃,压着齐理亚过来的惊雷司少年连身子都不转,直接后撤半步,横腿一扫。
“砰!”
被绑着脚腕的齐理亚难以维持自身的平衡,一下子就往地上倾倒。
少年面无表情地抬手抓住齐理亚脊背上的带子,把人拖到许珪等人面前,用另一只手敬礼道:“队长,嫌疑人带到。”
暮祭祀投去些许微妙的视线。
现在的少年,都这么……的吗?
说鲁莽有点酸,说淡定又不至于。
暮祭祀一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他们合适。
虽然他依旧会继续贬低惊雷司,但在他的心中,已经给惊雷司的少年们贴上了“不容小觑”的标签。
“咳。”第五焱干咳一声,示意属下稍微善待嫌疑人。
这样的举动有点给他们惊雷司招黑。
那可不行,他们可是守文明的三好组织。
少年秒懂,手一松。
“扑通!”
齐理亚直接五体投地,但下一秒就翻身坐起。
他皮糙肉厚,这种程度对他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许珪安静注视。
应该在西北乾省齐理亚为什么会出现在东面的震省?
还是在许愿池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许珪的眉头动了动,忽然想起来‘盖恺’这个词在对方种族中的含义。
“树精灵……”
齐理亚身体猛地一抖,以为许珪是在叫他,连忙摇头:“当不起当不起!唤我齐理亚就行!”
许珪没有回应。
树精灵王要是真像齐理亚这样,不知道多少精灵爱好者的心要碎一地。
“你触发的?”
明明许珪没带多少质问的语气,但齐理亚却是要多恭顺有多恭顺。
“并不是。我是听闻这里有培养出特殊植株,想过来偷……咳咳、偷偷学几招,真的只是恰好遇见许愿池出现,其实只比他们早几秒。”
第五焱探究的视线在齐理亚和许珪之间来回转悠了几下。
虽然齐理亚否认了,但第五焱倒不认为他是在撒谎。
就看刚才齐理亚见到黑祭祀时的应激反应,就知道他们俩之前肯定见过面。
在认识黑祭祀的情况下,还敢撒谎……是不想活了?
不过,第五焱对齐理亚在面对黑祭祀时和之前面对他们完全不一样的态度非常理解。
别说他们了,瞧瞧一旁永夜教会的暮祭祀。
那绝对是个全球组织都闻之色变的大人物。
不也一样要像只猫儿一样,乖乖地候在黑祭祀身旁吗?
许珪眯眼。
也不是齐理亚?
“不过。”齐理亚抬头,用余光偷瞟了一眼许珪,“我知道那人是谁,我看到了他的衣服和侧脸。”
惊雷司的人一愣。
这人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齐理亚斜眼,废话,他之前当然不会说实话。
他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在惊雷司的地盘上指认惊雷司的人,怎么想怎么弱智。
人家队长会信任谁?
自家属下,还是他一个鬼鬼祟祟的嫌疑人?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结果!
能趁机唤醒许愿池的人,多半是心机深沉、早有准备的那种类型,他要是直接指认,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他们盖恺只是崇拜自然,并没打算回归自然,葬身在这片丛林中。
他齐理亚好歹也是一族之长,还没傻到那个地步。
但现在不一样了。
黑祭祀不知道为什么也来到了震省。
他齐理亚畏惧的人,这些人一样也要畏惧。
有黑祭祀镇场,齐理亚那是一百个放心,赶紧趁机把他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听到齐理亚的话,第五焱精神一振。
意思是看到脸了?
那不是很好找吗?
他们惊雷司可是震省第一大组织,找个人简直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暮祭祀懒得看他们挤牙膏,摆手道:“那你直接把肖像画下来,让他们去找不就行了吗?”
齐理亚没说话,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
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让第五焱不由动作一顿。
等、等下!
不是吧?
难不成……做这件事的……是他们惊雷司的人?!
唰!
许珪直接转身,黑色的袖摆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
他眼眸无波地盯着这群惊雷司的少年。
“…………”
许珪都不用说话,现场瞬间就陷入一片极其不自在的寂静。
明明有那么多人,却连稍微响一点的呼吸声都没有,众人都微微低头,在黑祭祀的威压下屏息凝神。
暮祭祀的目光一一划过这些少年,薄唇轻扬,轻笑着提醒:
“先生们,自觉点,不然……”
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客气称呼,却伴随着极度危险的气息从惊雷司众人的头皮上划过,给他们带来一股头皮清凉的错觉。
不少人控制不住,身体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心跳加速,冷汗涔涔。
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原来,这才是位于金字塔顶尖的强者的威慑力!
因为之前有许珪在场,暮祭祀表现得太过温和无害,让这群惊雷司的少年对他有了不少误解和轻视。
现在这道令人头皮发麻的气息让他们清醒,立马就回忆起了这位永夜教会的掌权祭祀曾经在全球掀起过多少惊涛骇浪,手底下沾染过多少鲜血。
若非有黑祭祀镇压着,他们怕是在挑衅的那一瞬间就永远消失在暮祭祀的眼前了。
许珪指缝尖,一枚硬币轻转,出现又消失。
然后直接抬手点人:“你。”
凡是和许愿池有接触的人,他比任何人都灵敏。
听到许珪开口,暮祭祀垂眸收敛气息,把主导权让给许珪。
脊背冒出瘆人凉气的第五焱这才吐气,定了定神。
差点忘了。
有大佬在,暮祭祀不敢乱来。
第五焱也看向被许珪点到的人,眉头一拧:“出列!”
一个穿着制服的柔弱少年,小腿肚颤了颤,他撑着僵硬的四肢,咬紧后槽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队列里一步步走出来。
“队、队长……”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心机胆量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的幕后黑手。
“不会吧?一个后勤?”
“他就是个种花的。”
“是不是搞错了?”
“队长,要不要再问问?”
惊雷司的不少成员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色彩看向第五焱。
第五焱犹豫了一下。
见许珪冷漠的目光瞥来,齐理亚立刻点头:“就是他!”
“我可不是随便指认的,我有证据。”
看到那个少年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齐理亚知道对方肯定会辩解,干脆提前把理由摆出来,省得两边还要花时间辩论。
齐理亚从怀里掏出一片保存相对完好的红色花瓣。
“这是他当时逃走的时候当暗器扔给我的,我眼疾手快,留了一片。”
许珪瞳孔一缩。
MisterLln的花瓣!
要是其他种类,他还不会这么慎重,但这明显是月季花瓣。
还是在这个只长太阳花的地方出现的月季花瓣。
除了许愿池附近,就没有可能了。
许珪瞬间将认真地目光投向那个出列的少年,可怖的气场笼罩着对方。
“说。”
暮祭祀露出看戏的玩味目光。
第五焱皱眉,暗示周围人警惕。
齐理亚终于可以洗刷身上的冤屈了,好暇以整地看着对方。
发现同伴眼中的警惕,少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不擅长解释的他,舌头都不利索了:“真的不是我!我我我我、我……”
许珪眼眸微动:“见过一个会魔术的男人吗?”
少年愣了一下,欣喜地猛点头:“见过见过!”
破案了。
这就是东方既白布的局。
许珪接过齐理亚手里的那枚红色花瓣,手腕忽然停顿了一下。
脑海中,一片璀璨星空浮现。
收回手指,许珪缓缓抬头看向头顶的星辰,目光悠远。
他有多久没有抬头看过天空了?
星辰本是人类生活中随处可见的,除了天文爱好者,几乎没什么人关心天上的星辰,但自从无星日,漫天星辰从人类的世界中消失后,人类才猛然觉醒。
他们不能没有星辰!
虽然没过多久,太阳月亮等星辰又再次出现了,但其实,他们如今头顶的星辰,除了刚被召唤来的那几颗,其他的都没有真正出现,不过是投影罢了。
真正的星辰。
是人类的禁区。
许珪深吸一口气,他大概知道东方既白的用意是什么了。
无星日本来就是永夜教会搞出来的。
现在,他们打算解除封印了。
“???”
旁观的齐理亚没听懂遇见一个会魔术的男人是什么意思,但黑祭祀看起来好像不追究了。
为什么?
他迟疑地和同样一头雾水的第五焱对视一眼。
他们两人都不太明白。
但出身永夜教会的暮祭祀却是眸底流彩溢出,轻笑一声。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暮祭祀的话语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暮祭祀看向许珪抬头望天的侧面。
“大祭司,这是您与夜君的博弈吗?是我格局小了,您二位才是真正的,以天地为棋,以众生为子的红尘棋局啊。”
“就是不知道,这一局,谁赢、谁输?”
虽然不能说完全明白,但暮祭祀已经看清了大致轮廓。
黑祭祀和教皇两边虽未见面,却已经凌空过了好几招。
黑祭祀明显是不希望天上的星辰出现,但他们那位失踪的教皇却是千方百计非要让星辰降临人间。
甚至于,他得到的那些所谓“神之旨意”,可能也都是教皇造假算计他的。
但暮祭祀却是一点都不生气。
他现在的心思完全放在黑祭祀的身上,面上的懒散尽消,心中甚至生出了几分紧张和期待。
大祭司?
夜君?
棋局?
输赢?
每个词都像有重量一样,令在场众人的小心脏脱缰般加速。
于是,众人再次进入不敢大声呼吸的僵硬状态。
许珪收回注视着天空星辰的目光,和暮祭祀跃跃欲试的视线对上。
暮祭祀面容一僵:“…………”
糟糕!
乐极生悲了!
“我和他的博弈?”
黑祭祀低头看着手中的花瓣。
“不。”
咚!
突然。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莫名一震。
一股死亡的悸动从心头生出,完全无法控制。
“是你们……”
许珪夹着花瓣的双指轻轻一错。
轰隆隆!!!
一阵难以形容的巨大动静从他们身后的许愿池处发出。
第五焱僵硬转头,表情木然。
那是神明?
还是魔鬼?
“……和祂的。”
许珪轻叹。
终于,恐惧本身,还是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