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人的动作和话语确实有点令人意外。
但许珪只惊讶了一下,就平静下来,面上丝毫没有半点波澜。
再加上他穿着黑祭祀的衣服,大半张脸都被遮着,除非他像之前一样夸张地表演出来,不然,谁都看不透他的想法。
胡十七毕竟是星异调查组里出来的优秀士兵,当初和贺永逸一起面对黑祭祀都没有多少恐惧,更别说浴火重生之后面对这些人了,基本一秒钟就平复了。
他抬起头,仿佛是被突如其来的音量吓了一跳,满眼疑惑地打量对方。
灵玑回神后就更无语了。
这是在干嘛?
哪来的伪装之人?
但灵玑也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对方是结界的看门人,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肯定是暮祭祀极其倚重的心腹之人,而且要抓出各组织的卧底间谍,实力必然很强,和那个绣花枕头的猩红伯爵不一样。
所以,哪怕是她,现在也只能憋着。
最多事后再找机会报复回去。
“您误会了,我们是受邀来参加的。十七。”灵玑吸了一口气,偏头示意道。
“哎,在!”
胡十七赶紧双手把一封薄薄的信纸掏出来,递给气势依旧不减的白袍人:“请您过目。”
许珪也顺手把那封差点被他当成垃圾揉在一起扔掉的信纸交给对方。
在看到那边排着队的人没有露出丝毫意外时他就知道,这应该单纯就是个检验环节,估计每个人来的时候都经历过。
不管是不是伪装的,先诈一波再说。
虽然不觉得有卧底那么傻,但,万一呢?
依旧锁定他们的白袍人淡漠地伸手接过,打开扫了一眼。
“嗯。”
淡淡回应了一声,白袍人收回锁定他们的气势。
三人身体一松。
见白袍人认可了他们,灵玑委婉地劝道:“那个、您是否感觉这个试探……有失礼仪?”
说是有失礼仪,其实就是灵玑觉得刚才的试探让她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她好歹也是位候补祭祀,一进来就被当成嫌疑犯,什么补偿都没有就过去了,是不是不太好?
看门人验证过两人的信物后,气息平和了下来,但也完全没有和他们聊天的想法:
“去排队。”
“…………”灵玑皱了下眉,动了动嘴唇。
但最后还是乖乖去排队了。
前方正安静排队的众人看到他们走过来,用手掩着嘴,极其小声提醒似乎有些不满的灵玑:“灵玑大人,这位大人是前任祭祀,真正的夜君眷属,能认识那位,是我们的荣幸。”
所以,就别怀着什么等下出去就找人报复对方的小心思了!
灵玑神情一滞。
什么?!
前任祭祀?
还是真正的夜君眷属???
灵玑心中的想法瞬间散去。
那可不是她一个候补能惹得起的大人物!
她咽了咽口水,略带忐忑地转头悄悄观察了一眼已经站回原来位置的白袍人。
希望对方没有把她记在心里。
只是她仍有些不明白,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自降身份来当这次神降仪式的看门人?
再结合这次突然更改的地址……
灵玑抬手按着胸口,压下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一股风雨欲来的错觉。
不不不!
一定是她感应错了!
他们可是有能力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永夜教会,谁又能得了算计他们?
灵玑骄傲地挺起胸膛。
同样听到提醒的胡十七也是瞳孔一缩,脊背僵直,一动不敢动。
似乎还能感受到背后那位白袍人还在用那穿透灵魂的视线盯着自己。
既然是前任祭祀,那就不用说了,人家的实力绝对是绑着双手他都打不过的那种高度。
但实力强大还是次要的。
毕竟,如果一个人打不过对方,大不了群殴,人海战术他们熟得很。
最让胡十七害怕的是‘夜君眷属’这四个字。
虽然刚才对方高喝试探的时候说把永夜教众都归为夜君眷属,但这也就是他能说说,如果是教众自己说,就属于不要脸。
普通的底层教众其实连夜君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什么受神重视恩宠了。
反正胡十七卧底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来参加神降仪式,沐浴神的恩赐与荣光。
根据档案资料的记载,真正的眷属,可是能借用神明力量的!
就像黑祭祀那样。
基本无敌于天下!
这也是为什么星异调查组的人从来没有因打不过黑祭祀而沮丧的原因。
那相当于和神明战斗,打不过不是很正常吗?
打过了才要思考,对方突然示弱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说起那位,胡十七用余光不着痕迹地偷瞄着旁边一袭黑衣的许珪。
不得不说。
这位猩红伯爵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这扮演的技术是真的强。
这身服饰要是再加几分冰冷死寂,看这背影,他还真以为是黑祭祀亲自来了。
堪称背影杀手!
谁来了都会愣一瞬。
在队伍里安静的站了一会儿的许珪也看出来了。
猩红伯爵的地位和人缘是真的不怎么样。
确实如他本人所说,孤家寡人的弱鸡一个,全靠抱暮祭祀大腿爬到候补,其实没什么人看得起他。
就这么一会儿,大部分人都只和灵玑交流说话,偶尔还会有几个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装的,礼仪周全地出声问了问她身后胡十七的姓名,得到了胡十七拘谨恭敬的回答和灵玑友善亲近的目光。
至于许珪嘛。
只打眼初见时,他们谨慎地审视过,在被灵玑告知这是猩红伯爵后,当即就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无视了他。
哦,是那个暮祭祀的狗腿子啊,呵,走后门的弱鸡一个!
看着他们鄙夷不屑的目光,许珪暗自失笑:不和他说话才好啊,他也就不用绞尽脑汁去思考,该怎么展现猩红伯爵那个变态的行为逻辑了。
虽然他认为自己的演技很好,猩红伯爵的性格、交际情况、他早都审问过了,基本不会出问题,但到底是在永夜的眼皮子底下,他还是觉得稳重点更好。
“铛铛铛。”
这边聊了不过三五句,前方就传来几声清脆的敲击声。
“门开了!赶紧进去!”
排队的众人看到门开了,立即停止所有对话,用力往前挤去。
灵玑看着那些人之间肩碰肩的距离,厌恶地斜觑了许珪一眼:“等下离我远点!我可不想和你碰到一起!”
许珪轻蔑一笑,诡异地笑了两声。
灵玑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许珪趁机往前跨了一步,排在了灵玑前面。
“你!”
灵玑大怒,正欲出手。
呼————
一股天倾般的气势向众人压迫而来,众人顿时寒蝉若禁。
白袍人缓步而来,走在队伍的侧面,冷言道:“都不许乱动,一个个进。”
“…………”
于是,在场没一个敢动的,连往前走的步伐都变成了小碎步。
隐在队伍中的许珪挑眉。
之前挤来挤去大呼小叫的众人,瞬间就变成了恭敬有礼的五好青年。
都说了不让乱动,灵玑也不敢明着违抗,只能暗自握拳,瞪着前方许珪的背部,但这背影实在是太像黑祭祀了,灵玑瞪完就有些心虚,垂眸屏息。
队伍整齐后速度很快,许珪走进门内,就经历了一遍只能用“繁琐”来形容的检查环节。
“姓名。”
“性别。”
“年龄。”
“外号。”
“住址。”
“第一次进入教会是哪一天?”
“第一次见到夜君是哪一天?”
“是否有谈过恋爱?”
许珪:“…………”
还要问这样?
幸亏猩红伯爵的设定简单易懂。
“没有。”
母胎单身。
但当许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坐在对面给他检查的年轻男子似乎抬头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是复杂微妙,许珪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对方这反应,也不像是他露了马脚啊,但为何……有种说不出的汗毛倒立?
穿着和其他负责检查的教众一样穿着统一服饰的年轻男子边记录边嘀咕:“居然说没谈过……可恶……”
许珪:“???”
这人是在内涵单身狗吗?
怎么了,单身违法吗?!
忽然,许珪的余光又瞥到了熟悉的身影,无奈蹙眉。
出去的门又不在他这边,不会是记住了他,来挑衅的吧?
这是和他杠上了?
但刚才那个贱嗖嗖插队举动真的不怪他啊,他可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单纯在模仿猩红伯爵的行为逻辑罢了。
“暮祭祀?!”
确如许珪想的那样,灵玑是来找茬的。
但刚走近就被吓到了。
跟在灵玑身后的胡十七听到这个称呼,脚步一顿,悄然打量。
正在低头做记录的年轻男子听到有人叫他,没什么精神地抬了下眼皮,敷衍地回道:“哦,是灵玑啊,你来了。”
“是、是的!您居然还记得我?!暮祭祀辛苦了,监督这次的仪式肯定很忙碌吧?我这边带来一些提神补脑的神药,请您收下!”
灵玑赶紧又是鞠躬行礼又是恭敬送礼,生怕怠慢了对方。
许珪愣了一下:……啊、这位就是被他抱大腿的暮祭祀啊……
那他刚才的表演,是不是穿帮了?
似乎也不像?
许珪眨了眨眼。
穿着普通教众服饰的暮祭祀记录完最后一笔,直接站起来:“不用了,你自己留着用吧,多补补。”
“好了,你们三个跟我过来进行下一项测试吧。”
其实周围还有不少人也顺利地完成了一问一答的测试,但他们都不像灵玑那样敢往暮祭祀身边凑,畏惧地缩在一旁给暮祭祀行礼,眼神都不敢对视。
暮祭祀扫了一眼,也就当没看到他们,转身带路。
怎么还有测试啊?
许珪有些心累。
不过是区区一个神降,至于搞成比特务接头还繁琐……哦,不好意思,好像确实至于。
夜君可是他们信仰的神呢。
对神。
这帮人是觉得怎么尊敬都不为过。
三人乖巧地跟着暮祭祀来到室外。
很简陋。
偌大的地方就一个水池。
看到这个场景,许珪下意识瞳孔微颤,抿了抿唇。
因为。
那是一个许愿池。
暮祭祀站定,朝他们一挥袖:
“来,不要客气,随便许个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