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修洛迦质问,正在看着水晶壁的柯乐侧眸瞥了他一眼,淡定回复:
“代价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建议你和它多接触一会儿,对你有好处。”
贺永逸给他解释。
【传送器】除了会展示触摸者记忆中印象最深的画面以外,还会吞噬一部分记忆,如果是过于愤怒或者悲伤的记忆,在支付代价后,会变得平静一点。
这也算是一种调查组平衡调查员心理状态的手段。
最后,贺永逸总结:“你刚接触过肯定有污染,虽然不能根除,但多少也是有益的。”
“……呵!狡辩!”修洛迦听完后,脸色冷然,当然不会再伸手。
不过。
他的情绪此刻确实比之前平和了很多。
修洛迦看了眼面前这个颜色和大海一样蔚蓝,仿佛可以包容万物的水晶壁。
其实,他在显示出画面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貌似是被柯乐等人套路了,但说实话,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生气。
虽然因为仪式的原因,他被迫融合了部分异种天使的脾性,但在对于自身的定义在本质上,他认为自己还是人类。
所以,在看到自己同类能如此默契地利用天使高傲的个性达到目的时,修洛迦的内心其实是有着微妙的自豪感的。
他会在心里默念着:
看吧!
异种也就那样!
人类才是万物之灵!
在面对异种的时候,不需要跪着祈求苟活。
只有至高无上的神明……
才有资格接受他们的跪拜!
“已经上传了,正在追踪,预计大概需要一小时左右的时间。”
姝凛早就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电脑,上传了巫师的形象,准备用卫星在全球大范围搜寻。
贺永逸有点意外:“为什么要这么久?上次不是刚更新过系统吗?”
钱都花哪去了!
姝凛认真地抬头回复他:“首先是样本的数量,全球有多少人?比对起来本就费时,其次是配合……我们并没有全部卫星的掌控权,如果需要百分百运行,需要各方的配合!”
“之所以预计一小时,是因为我觉得起码有半小时要耗在沟通和打报告上面。”
“如果能全力运行系统的话,只要十五分钟就能出结果了。”
姝凛看着他,露出一抹“你懂的”微笑。
最不喜欢和人扯皮的贺永逸抽了下嘴角:“…………”
他不想懂!
但,贺永逸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最后斜了姝凛一眼。
还是道:“……行了,知道了,我这就给你沟通协调去。”
说着,他走向门外。
走之前贺永逸转头看着众人,叮嘱道:“不准私自行动!听到没?”
柯乐头都不回,冲他摆手:“赶紧走!”
姝凛笑眯眯朝他挥手:“辛苦首长了~”
修洛迦眉头一挑,非常诚实地回道:“看情况。”
这群刺头哦……
真难管教!
贺永逸无奈地摇了摇头,身影消失在门外。
人走后,修洛迦收回视线,问姝凛:“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吗?你就不担心?”
刚才姝凛那个举动,基本就等于使唤自己的上司,稍微要点面子的大人物应该都不会高兴吧?
到时候,随便分配个危险的调查任务,可能就回不来了。
姝凛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担心什么?和各方沟通本来就是他这个基地首长的责任。”
柯乐听出了修洛迦的言外之意,略微简单地给他解释了一下:“姝凛是1级调查员,接的都是死亡率90以上的调查任务,每次出任务前都会要求写遗书。”
星异调查组不是养老的地方,越高级的调查员,接受的任务死亡率越高。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担心那些。
因为,死亡随时可能提前来到。
姝凛笑笑,点头道:“是啊,我平时都是接A级以上的任务,没想到,这次居然突然来了个S级的,之前来的匆忙,遗书都没来得及写。”
“哎,对了!这目前唯一的S级任务被我接来了,我是不是该发个朋友圈凡尔赛一下?”
看着表现活泼的姝凛,柯乐忽然道:“你是不是有一个月没做心理测试了?你上次预约是在什么时候?”
姝凛表情微僵,眼神飘忽:“额……我上次预约,是在上次。”
柯乐眯了下眼睛。
怎么感觉有点问题?
“咳、这个问题我们等下再说!现在找人更重要!哎?首长这速度够快啊!已经同意一半了。”
姝凛眼睛一亮,手指在键盘上舞动。
“快了快了!最多二十分钟,就能查到那个幕后黑手了!”
这时。
修洛迦也从柯乐的提问中想到了某个问题,悄悄移动到柯乐身旁,轻声问道:“你们失控的概率高吗?”
柯乐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是我们,你现在也是我们的一员。失控的概率高吗?那要看你怎么算了。”
“如果一个任务出动10个最底层的D级调查员,有9个人被彻底污染,陷入失控,最后死了8个。”
“那么,在最后的报告上会出现‘该次行动派出调查员10人,死亡8人,失控1人’的记录。”
柯乐天天写报告,都能倒背如流了,见修洛迦沉默,他淡漠反问道:“你觉得这个失控率是多少?”
百分之十?还是百分之九十?
亦或是,百分之百?
至于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如果不能顺利成为“异化者”,基本也难逃死亡或者疯魔的下场。
这就是调查员的宿命!
修洛迦沉默半晌,把视线移开,声音低沉道:“……【无星日】后,大家都一样。”
都只为求生罢了。
只不过,有的人是为了自己求生,而有的人,是为了全人类求生。
虽然修洛迦不太喜欢星异调查组,因为他们作风霸道,又到处私藏收容物,但在面对这些明知结局还自愿牺牲的调查员时,他很难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讨债脸。
“【传送器】也不能降低失控的可能吗?”修洛迦想了想,问道。
它的副作用不是能平衡多余的情绪吗?
柯乐面容有些沉重:“人就像一副画,画错一笔两笔,还能用橡皮擦掉,但如果整幅画都被涂上黑色的话,你能说,这是画错了吗?”
是这样没错!
曾经被转化过的修洛迦异常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当初,他一个大活人,醒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捕猎充饥?
这很明显不正常!
但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反常。
要不是黑祭祀在场,直接出手压制了扭曲他精神的气场,他恐怕根本醒不过来。
虽然他一点也不感激对方就是了。
修洛迦掐灭脑海中黑祭祀那种可恶的脸,惋惜地看了眼那和大海一样蔚蓝的水晶壁:“所以,连它也抑制不住吗?”
柯乐冷笑:“你对一个G级收容物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传送器】能给你当一个兼职的心理咨询师用就不错了!”
“能问出这种问题,说明你还没见过彻底失控的场面,是吧?”
修洛迦承认:“确实没见过。”
这个世界上的各种诡异虽多,但等级高的诡异,不是目击者全死了、无人知晓,就是被星异调查组发现后标记或者收容了,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哪怕是建立了一个不小的组织的修洛迦,也没见过野生的A级诡异。
自然也就没见过传说中的污染和失控。
“没见过是好事。失控的人……和一个怪物没什么区别。”柯乐视线看了眼病房的方向。
“哦,也有可能是一群。”
修洛迦有点懵:“???”
一个人像一群怪物……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人还能当场有丝分裂?
唔……那得是怎样神奇的画面?
柯乐没给他详细解释,亦或是不想解释,因为那需要回忆,他随意道:“诡异本不归我们地球的生物管,所以很难给它们归类,你下次之后见到就明白了。”
只要在调查组工作,很快就能见到了。
看着柯乐那略有深意的视线,修洛迦感到脊背一凉。
“有结果了!”
没有加入柯乐两人的聊天,姝凛一直在那边的耐心得等着进度条完成,但才行进到一半,空白的页面上就出现对比度极高的图像了。
她顿时高兴地招呼了一声:“快过来看!是不是他?!”
修洛迦快步走去,低头看了一眼:“是他!”
语气十分肯定。
就是这个骗子巫师把他忽悠得以为那是召唤神明的仪式。
令他刻骨铭心!
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
柯乐看着屏幕上的影像:“看这长相和气质,是有点像,这人现在在哪?”
“马上!”
姝凛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左上方出来一张地图,标着一个小点。
姝凛觉得有点眼熟,愣了一下。
“这里是……咦?有点像是之前查过的第五街区啊?”
之前追踪黑祭祀时候看过一遍,她还有印象。
感受着身旁的低气压,姝凛降低音量道:“这里……该不会就是那个公园吧?”
修洛迦的面色阴沉,浑身笼罩着杀气,他想到了一个不太舒服的真相。
“之前我在布置仪式、做祷告的时候,他不会就在现场吧?”
姝凛垂眸,紧紧抿唇,眼神不敢和他对视。
恐怕不止。
可能在你被仪式吞噬的时候、被转化的时候、被黑祭祀殴打的时候。
他都在一旁注视着你。
由于某些遗留问题,第五街区属于在两省交界的模糊地带,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一般的居民都不会去那里。
姝凛只能手动查了一下这个坐标,随后震惊了。
“嘶——还真是!天呐!这人还是个愉悦犯!”
会在犯罪后返场的凶手,不是只会出现在动画片里吗?
怎么现实里居然也有?!
柯乐目光冷静地凝视着卫星检测到的画面,穿着长风衣的优雅青年带着欧式的爵士帽,坐在公园里,笑着给来锻炼身体的老人和小孩表演魔术。
手掌翻动,鲜花白鸽,几下就把众人给逗笑了。
公园内的气氛其乐融融。
一点都看不出这人昨晚刚坑杀了修洛迦大半个集会的成员。
柯乐情不自禁地皱眉。
仪式是他提供的,他不可能不知道结果,但他还敢留在那里……
这是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这人胆大包天吗?
他觉得不全是。
肯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突然。
一直坐在石凳上的优雅青年第一次有了大幅度的动作。
他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弯腰,把手伸向一个尚未入镜的方向,像是在邀请某个人来配合他的演出。
柯乐当即察觉不对。
“调一下方向!”
姝凛赶紧听令操作,在稍微转动了一下镜头的角度后。
画面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三人心头一震:“???!!!”
是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