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锦依稀能够感觉似乎有冰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背后凉嗖嗖的,幸好有结界,对方进不来。
他觉得这般坐着并不合适,但是又不愿意放开盛如翡,指尖蹭着盛如翡的脸颊,问道,“师兄能看见他吗?”
盛如翡摇摇头,眼珠落在半空的某处,扫了一道剑气过去。
剑气凛然,半空中划过一道霜雪般的剑光,剑光劈开了半边腐朽的供桌,“嘭”地一声,那里什么都没有。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会,林似锦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了,他慢慢地松开盛如翡,手腕被握住,结界化作一道白色的光环圈在他的手腕上。
盛如翡:“有结界护着,他不会再能近你的身。”
林似锦摸了摸自己手腕处的白环,他还松松地揪着盛如翡的衣角,如今放心了些许。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他稍微向旁边挪了些许,离开了盛如翡的怀抱。
盛如翡收回视线,低声问他:“他是何时出现的?”
“就在方才,”林似锦回想起来,似乎就是在他要咬盛如翡耳朵的时候,上次出现是在他睡着之后。
他回想起来,略有些心虚。
“方才……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师兄,”林似锦不太想说出来,但是他知道要跟盛如翡说实话,含糊道,“我离师兄很近,他可能以为我要对师兄做什么。”
“他对你说了什么。”
林似锦:“没说什么,只是揪我耳朵,之后让我过去。”
盛如翡眉眼微微垂着,像是笼罩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只是揪耳朵,有没有做别的?”
林似锦摇摇头,“没有。”
他耳尖传来触感,少年覆着薄茧的手指触碰着他的耳朵,摩挲在上面,让他感觉耳朵略有些热。
外面天色浓黑如墨,火光跳跃明灭,林似锦被揉着耳朵,他能感受到盛如翡带着些许克制,他靠着盛如翡的肩膀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他们照样是天不亮便起来赶路了,林似锦困得不行,他在马车上昏昏欲睡,耳边是马车轮子碾进泥地溅出泥水的声音。
车帘被风吹起来,林似锦看见了远处的城门,城门外有一座巨大的剑仙铜像,铜盆里点了火,外面守着许多持玄剑的斩祟使。
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最后在城门处停下来,他听到了外面剑鞘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斩祟使例行查探,请出示令牌。”
林似锦方掀开车帘,对上了一张略微熟悉的脸。
斩祟使玄衣长袍,袖口有长剑挽月的花纹,面前的人……不正是他们前一天要避开的斩祟使。
前一天客栈门口叼着草的那个。
几名斩祟使看来职位很高,如今在城门守着,林似锦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叼草的斩祟使叫做越寒,越寒倒是没想到,本来前一天把人跟丢,以为短时间不会见面,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
这里靠近金钺寺,看来这两人也是奔着金钺寺过来的。
越寒有些乐了,他主子昨日没有追到人,心情明显的不怎么好。
“倒是有缘,在这里等着,”越寒拍了一下身旁斩祟使的肩膀,去喊自己主子了。
盛如翡略微拧眉,看了一眼远处天际的山峰,隐隐有一座金寺在光芒中若隐若现。
许多斩祟使在他们面前路过,明显的比之前待过的城数量多。
林似锦有些不放心,他看着越寒离开的方向,低声问盛如翡,“师兄,是意外和他们遇上的吗?”
按理说他们换了路线来金钺寺,相当于是稍微绕远了一些,斩祟使若是也去无相山,不应该也在这里。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们有事需要过来金钺寺一趟,第二种可能,林似锦看向远处模糊了神情的剑仙神像,兴许是因为城中出了事。
盛如翡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指尖,他感受到盛如翡指尖传来的热度,便放下了心。
耳边传来脚步声,林似锦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正是那日为他捡令牌的男子?
如今男子没有穿兜帽长袍,露出来容颜,脸部线条分明,是偏俊朗锋利的长相,那双眼沉沉的如同漆墨,鼻梁上有一道细细的疤痕,疤痕为面部添了一抹野性。
分明是锋利的长相,眸中看人时却又很温和,像是一头收了爪牙的内敛凶兽。
这是林似锦的感觉,越寒还在一边有些无语,平日里没见过他们副使这般模样,气质都温和了些许,像是一只在无形开屏的公孔雀。
林似锦看了两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察觉到盛如翡的气息冷了些许,简直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带着一抹压抑的戾气。
斩祟使在他们两步远的的地方停下,崔皓雪眼里只剩下眼中迷惑的貌美少年,没管前面碍眼的盛如翡,站在少年面前。
崔皓雪嘴唇略微蠕动,放轻了嗓音,有些不确定道,“……绵绵?”
这么一句含情脉脉的低语,空气中气氛安静了一瞬。
越寒眼皮子疯狂跳了跳,身后的几名斩祟使都木着脸,脸上神情略有些一言难尽。
“……”
林似锦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在叫他,这么一句称呼,他脸上立刻便红了起来,莫名有些生气,他又不叫绵绵。
很明显,男子是对着他喊出来的,明显是在喊他。
认错人了吧。
林似锦察觉到盛如翡情绪不对,气息阴沉了几分,他离盛如翡近了些,躲在盛如翡身后,轻轻地捏着盛如翡的一截袖子。
“师兄……”
崔皓雪在原地站着,少年并没有回应他,而是依赖地唤另一名少年,嗓音都软绵绵的,一定是绵绵没错了。
他这才把注意力放在盛如翡身上,眼前的少年生的更加貌美,貌美的有些过头,带着冷冽逼人的气质,像是一把淬炼揉碎的寒凉剑刃,给他的感觉略微不喜。
何况绵绵喊少年师兄,这少年看他的眼神像是踏入自己领地范围的入.侵者,冷淡的眼珠里带着暴戾的敌意。
盛如翡把人护在自己身后,饮冰剑出鞘,他眼珠里压抑着一片墨色,黑漆漆浓稠一片,只有对着身后少年时才会收敛自己的气息。
“他不叫绵绵。”盛如翡冷冰冰地开了口。
崔皓雪在察觉人的情绪方面有些木,或者说察觉到了也不在意,大不了打一架,他把绵绵师兄揍一顿,绵绵说不了就归他了。
“我前一日看过你的令牌,”崔皓雪视线再次落在林似锦身上,又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嗓音低沉沉稳,“这是我未婚妻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是林绵绵没错。”
在崔皓雪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略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依旧能够辨认出来字形,上面写了“林似锦”三个大字,后面跟着的是日期,还有末尾的白杨村三个字。
空气中的气氛几乎是再次凝滞。
越寒几乎想要捂脸,这回丢人丢大发了,他记得上次才跟副使说过那个字念锦,他家副使大人是木头脑子,当时说记住了,现在又认错了。
还是当着人家的面。
盛如翡却抓住了重点,眸中冰冷,“你未婚妻?”
林似锦觉得有些魔幻,他看着男子手里的字条,确实是他的名字不错,但是未婚妻……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们明明只见过一面,何来的未婚妻一说。
而且……是不是把他的名字认错了。
他察觉到盛如翡似乎生气了,悄悄探出来脑袋,对崔皓雪道,“你是不是认错了……这是我的名字生辰不错,但是我和师兄已有婚约,未曾和别人有亲事。”
“和师兄已有婚约”几个字出来,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崔皓雪身上,崔皓雪握着纸条的指尖微动,神情中略微不信。
越寒:“……”是不是应该恭喜主子婚事还没成就告吹了。
他主子是算出来的,人家那可是正正经经的婚约,哪里能相提并论。
崔皓雪沉默了一会道:“你们并不合适。”
眼见着对面冷漠少年神情更加冰冷,越寒轻咳了一声,想解决现在的尴尬局面,开口道:“主子,我们还是先检查他们的令牌。”
“这几日有消息,妖族圣君近来在这一带活动,圣君的易容术活火分荼,城门处需要仔细排查。”
林似锦耳朵动了动,听到了熟悉的称号,妖族圣君……可不就是君夜芜?
他的伤这么快就好了?他有些恍惚,想起来距离他们在罗刹城,已经数月过去了。
崔皓雪经提醒,自然还是放在正事上,检查了他们的令牌,又经过了斩祟使的层层排查,最后才放他们入行。
刚踏进城门,身后再次传来一声“绵绵”。
林似锦听到对方这么叫他,感觉略微不适,他停下来脚步,看一眼身旁的冷淡少年,少年明显压抑着气息,看样子是生气了。
他转过身,崔皓雪到了他面前,在他面前站定,问他,“你可是要去金钺寺。”
林似锦没说是,他回道,“我与师兄来城中是有事要处理。”
“公子想必是算错了姻缘,”林似锦委婉道,“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他说完,也不去看崔皓雪的表情,转身便走,去追前面的盛如翡。
盛如翡在巷口等他。
少年银白的发丝大半被遮住,长腿略微曲着,指尖握着长剑,冷淡的面庞散了阴霾,听闻动静,眼眸抬起来。
嗓音带着些许微妙的意味,低声喊他。
“绵绵?”
同样的两个字,别人喊林似锦不觉得有什么,对象换成盛如翡,低沉的嗓音落在他耳边,他脸上顷刻之间便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