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锦现在听到“手伸出来”几个字,下意识的就害怕,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来奉如皋拿着戒尺的模样。
他这么一紧张,忘记了自己的手掌受伤,手掌碰到了桌面,然后整个人疼得脸色扭曲,低声哼唧了一声。
原本掌心看起来就肿了,指尖侧面也有很多条红印,现在看起来肿的更加厉害了。
林似锦指尖微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年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表情冷漠,眼里的情绪却十分明显。
在说他蠢。
他莫名看懂了盛如翡眼中的情绪,心里有些不高兴,对方握着他的手腕,他要挣扎,盛如翡按住了他。
“别动。”
盛如翡不轻不重地呵斥他一句,按住了他的手腕,把桌上黑乎乎的小瓷瓶打开,用木签挑了些许出来,一点点地糊在他的掌心。
药膏凉凉的,糊上去之后立刻就不疼了,于是林似锦不挣扎了,但是盛如翡明显不怎么擅长这种事,总是戳到他。
一戳到他,比他碰到桌子还要疼的多。
“你会不会,”林似锦忍不住小声抱怨,“戳的好疼。”
盛如翡唇线略微绷紧,指尖拿着木签,动作放轻了些许,但是气息更加冷了,动作缓慢地给他两只手都涂了药。
药膏涂在掌心,两只手都不疼了,林似锦觉得有一些神奇,就是闻起来有点臭臭的,他问,“这药膏是如何做的?”
“一种妖兽的唾液,可以止痛消肿。”
林似锦正要凑上去仔细闻闻,闻言立刻停住了,离得远远的,还有一些嫌弃起来。
他很容易被吸引注意力,这会盛如翡帮他认真涂药,他勉强不生盛如翡的气了,对方还帮他包扎了,包扎的歪歪扭扭,最后打了两个丑丑的蝴蝶结。
就跟之前在他脖子上缠绕的蝴蝶结差不多,一看便知道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师尊让我来你这里抄门规,我这般如何抄。”
林似锦动了动自己被包起来的指尖,他还在说着,对面的少年冷白的指骨碰了下他的指尖,他感觉手指仿佛变轻盈了,像是没有挨过板子一样。
一道白光浮现出来,很快又在盛如翡指尖消失,盛如翡说,“这般便能抄了,这法术一次可以维持两个时辰。”
“你日后每日来我院中,一天抄两个时辰的门规。”
林似锦动动自己的手指,即便还缠着纱布,却并不疼了,也不觉得难受,但是这般也意味着他要在盛如翡这里待两个时辰。
很快,林似锦想到了自己还要抄剩下的,半个月他如何能抄完,他看一眼盛如翡,说,“我两个时辰顶多抄四五张,师尊让我半个月里抄完,我肯定还是抄不完。”
“还没做,怎知做不到。”盛如翡轻描淡写地说,“若你日日认真抄写,即便没有抄完,师尊也不会责怪你。”
但愿是这样,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可能不抄。
林似锦暂且相信了,他一向容易相信盛如翡,毕竟这是主角受,他看原著就早已知道盛如翡的品行,自然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想着赶紧抄完回去,便坐在桌子边开始抄写,他写的非常认真,盛如翡是安静的性子,不会打扰他,两人短时间的相处和谐。
盛如翡在打坐,他闭眼了好一会,即便是闭上双眼,也依旧能够感受到房间另一人的动静。
半个时辰之后,他睁开眼,视线下意识朝着房间里的另一人看过去,目光落在少年抄写的门规上微微一顿。
只见好几页纸张堆在桌边,上面的字写的宛如狗爬,要非常仔细才能辨认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不但如此,他还看出来了,这人写字非常的慢,和寻常弟子完全没法比,像是稚子初学一般,写的不但慢还歪歪扭扭。
这般怪不得抄不完。
林似锦注意到了盛如翡在看他,对方微微拧着眉,情绪太明显,他写的也有些累了,于是把笔放下来,打算休息会。
“你的字是谁教的?”
林似锦一点也不担心盛如翡问,毕竟他们本来就好些年没见过了,关于原主的过去,盛如翡基本上一点也不知道。
“以前只认得,并不怎么写。”他含糊的这么说。
而且奉如皋也没问他为何没有抄完,林似锦提起这个便生气,毕竟当时奉如皋看完便直接让凤卿拿了戒尺。
盛如翡没有再说话,他在盛如翡那里待了两个时辰,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法术维持了两个时辰,林似锦两只手缠着丑丑的纱布,他脱衣服还是拿东西,一动手指便疼,不动便不疼。
他忍着疼回来又抄了两遍门规,已经快把门规都背下来了,抄的看见门规便头晕眼花。
这般半个月下来,他每日去盛如翡院子里抄写,没时间再去藏书阁,整日都想着把剩余的门规抄完,到了奉如皋说的日子,他还是没能抄完。
他抱着厚厚的一沓的门规过去,发现盛如翡也在长明殿里,似乎是在和奉如皋商议事情。
“弟子见过师尊。”林似锦行了跪礼,他脸上崩的没什么表情,低着头不去看两人,他过来之后,盛如翡便告退了。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小会。
奉如皋说了个起来,他便起身,抱着自己抄写的门规给了凤卿,凤卿拿去给奉如皋看。
对方只是扫了一眼,便知晓了大致的遍数,目光朝他看过来,奉如皋问,“为何没有写完。”
“弟子写的慢。“林似锦有些紧张,唇畔略微抿起来,“每日抄不完五十遍。”
他指尖都磨出来了茧子,这几日一碰便疼,如今下意识地用拇指去碰自己手指侧面的茧子,心里忐忑地等待奉如皋的回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在这殿中都有些多余,男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开了口。
“过几日你宿师兄有任务,你随着一起去历练。”
林似锦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奉如皋并没有再提让他抄门规的事,他松了一口气,行了礼后便退下去了。
人走之后,凤卿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才开了口,“他似乎很怕你。”
奉如皋眼中情绪变化些许,并未说话,看着少年的身影在殿中消失,步伐很快,活像他这殿中有鬼。
“你也觉得我不应责罚他?”
凤卿摇摇头,“自然不是,不过想来十七公子不会理解尊上的心情。”
奉如皋收回视线,整个人融进阴影里,无声地归于沉寂。那双眼眸从少年的背景消失之后,重新归于了无悲无喜。
如同正殿中间的神像一般,红尘万千再也入不了眼。
林似锦出来的时候发现盛如翡还在门外,少年身形挺拔修长,白发散在身侧,听见动静,扭头看他一眼。
他现在想起来之前在盛如翡那里快哭了,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别扭,他们两人经过的时候,红线也一并擦过去。
“十六师兄,我先走了。”他对盛如翡说,语气比较客气。
他不需要再抄门规,自然以后也不必再去盛如翡那里。
盛如翡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前些日子对他的态度还比较熟稔,如今不需要交集了立刻又变得生疏起来。
他又想起来每天看到的小人儿抄门规抄到半夜,垂着眼眸,再次踏入了殿中。
盛如翡到了侧殿前,照旧行了一礼,侧殿门已经关上了,只能从纸窗映出来人影。
“此次历练,看好你师弟,不要让他有任何闪失。”
盛如翡应了一声是,他与奉如皋素来交流不多,奉如皋为他师尊,却从来没有教过他剑法,把他丢给门里长老,他们师徒二人,实际上非常的生疏。
他平日里受奉如皋传唤,只用听从命令便是,如今答应完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开。
纸窗映出来男人的人影,奉如皋并未开口,知道他是有话想说,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日日都在抄门规,在我院中由我看着,未曾偷懒,但是天资愚钝,比寻常弟子蠢笨。”
所以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半个月内连一千遍门规也抄不完。
盛如翡嗓音冷淡,他这么说,也等着奉如皋的回复。
殿中安静了一会,气氛明显的冷凝了几分,纸窗映出来阴影,那抹人影未动。
“你是在为他求情?”
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一扇门,门外的少年看不见奉如皋本人,凤卿在殿内却能直接感受出来奉如皋的情绪,他明显的察觉到奉如皋情绪冷了几分。
盛如翡微微垂眸:“弟子不敢。”
他等了好一会,未曾等到奉如皋的回复,知晓自己是越矩了,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林似锦不用再抄门规,感觉自己一身轻松,下山历练他倒是喜欢,毕竟会很热闹,还能去城中买小人儿书。
他没在藏书阁找到什么关于魂契有用的书籍,虽然这段时间盛如翡很老实,没有再碰过红线。
但是他当然还是尽量把魂契解了。
去三千世倒是可以看看,毕竟红尘之中更加辽阔,说不定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他回忆原著中的剧情,盛如翡的股票攻,有许多都在三千世,光是他记得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有诛杀悬赏金超过二十万灵石的妖邪,有位列仙门盛名的天资斩祟使,扶光中也有许多,比如前掌门首席弟子薛凝……
这般掰着手指头数,他在桌边坐着,蜡烛映着他的容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手腕上的红线似乎比平日里紧了一些。
存在感比之前更强,他又摸不到红线,不过只是稍微紧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于是他便没有管,心里想着迟早会把这烦人的红线解开,在自己床榻上睡了过去。
在他睡着之后,手腕上的红线慢慢地解开,一点点地向上缠绕,在他白净纤长的脖颈上停下来。
红线缠绕着少年的脖颈,蹭在少年脖颈上的小痣上,自己打了个丑丑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