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手中握着破瓦罐,心思却落在了万象道长身上。常理来说孙大人根本不需要浪费精力去审讯他,直接搜魂即可。
但是一旦牵扯到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极可能自己刚刚拘拿了他的魂魄,便会引来自爆,便如红夷蛮种的那些信徒一样。
而现在看来,这万象道长并不牵扯什么古老存在,仅仅靠着一件占卜妖器,孙大人还能跟你客气?
他一只手抓着破瓦罐,另外一只手凌空一抓,冥渊的力量便将万象道长的三魂七魄从身躯中逼了出来!而孙大人身处于冥渊之中,意外发现此地竟然比自己的搜魂手段还要好用,三魂七魄在此地变成了一种“透明”的状态,所有记忆不管藏的多深,甚至连主人都记不大清楚的一些残片,也能一眼看得通透。
偏生万象道长在这样的状态下,仍旧保留着清醒而完整的认知,可不论是肉身还是魂魄,全都动弹不得,只能惊恐而无助的看着一切发生!
此间,有大恐惧。
孙大人重点观察了万象道长在那座古老妖墓中的经历那个时候万象道长只是区区第三大境,而孙大人此时看去,便能够品咂出来,他们的冒险行动,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安排一切。
不论是同伴的身死,还是万象道长侥幸逃脱得到了瓦罐,背后都有一股似有似无的意志在支配!
“哼!”孙大人冷哼了一声,暗自记下了那座妖墓的位置,处理完手边的事情之后,自己要亲自走一趟。
另外孙大人还仔细查看了万象道长和五位开国公之间的交往。这老杂毛的确是做神棍的料,魏国公何等身份?见多识广,却仍旧被他给蒙住了,然后便一门心思的想要让自己的孙子迎娶孙长嫣,保家族接下来三万年的富贵。
这中间很“滑稽”的部分是,万象道长说了孙长嫣的名字,可是没有人见过憨妹!魏国公立刻发动了自己的势力展开调查,可是孙长嫣泄露在外的资料少得可怜这倒并非孙大人有意保密,实在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自家妹妹也的确没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最后,魏国公府从氓江都司一位百户手中,弄来了孙长嫣的画像,以及她在氓江都司中,几乎全部经历。
就包括了她极为擅长烹制丹肴,甚至连廖丹臣、包由都算是因为她顿悟,修行上进步如飞孙大人记下了这个百户的名字,片刻也不耽搁,一道命令送回去,让白天越立刻动手,拿下这个内鬼!
这些资料也就从侧面印证了万象道长对于孙长嫣的评断,魏国公大喜过望,立刻就要进宫请托太后保媒。
可是魏国公的嫡长孙,未来的爵位继承人,看到憨妹的模样后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跟爷爷大吵了一架,甚至以死相逼!
魏国公勃然大怒,把孙子关了起来,直到孙大人进京之前,都没将他放出来。并且对全家宣布:若是不肯娶孙长嫣,就废了这个长孙,另外选人继承国公之位!
所以在孙长鸣进京前的几天,这孙子终于屈服了;等孙大人进京,主动前来送礼的人中,也有这孙子一个。而这孙子之所以想通了,还有万象这老杂毛的功劳,他去劝说了长孙:虽然成亲了,而且是正妻,可是在魏国公府里毫无根基的孙长嫣,又怎么能管住你?你娶了媳妇之后,该玩玩,只要有国公爵位在手,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让孙大人勃然大怒,一怒魏国公长孙不识抬举,我妹妹可以拒绝你,你居然敢看不上我妹?你个狗东西就是不识抬举!
二怒万象老杂毛,你居然敢那么劝说,真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命长啊!
孙大人压着怒火,继续查看相关的记忆。魏国公本来想吃独食,但是五大开国公关系太过密切,他刚从太后宫里回来,消息已经泄露出去,很快另外四家就全都知道了。于是五家一起上阵!
魏国公也是恼火,暗中调查泄密的事情,可是大宅门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查来查去,最后也只是打死了两个下人了账,真正关键人物一个没动。
孙大人仔细查看万象道长和五位国公之间的交流,终于确认他并没有向外界泄露妹妹的真实身份倒不是他不想,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破瓦罐,那瓦罐其实也没说出什么真相。
孙大人暗中松了口气,否则自己要灭口五位开国公,还真是有些“压力”。
至此,万象道长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孙大人龇着牙面露凶相,他轻轻抛起手中破瓦罐,道:“据说你是祭品越多,占卜的越准确。那么给你献祭一个主人,你能占卜出什么?”
万象道长听了这话,三魂七魄一起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神情,可是他根本无力反抗,此时只能深深懊悔,京师有大富贵,也有大凶险啊!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算计那些自己根本招惹不起的存在,之前真的是被欲望蒙蔽了双眼。
孙大人已经把手一指,万象道长的肉身和魂魄,一同落入了瓦罐中!
这瓦罐忽然像个活物一样,吞下了万象道长之后,咀嚼几下,若不是在冥渊中想必会发出一阵阵喀察声!
孙大人抬起手来,一旁的阴龙游动而起,一双巨大阴森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瓦罐。另外一侧,骨海之主将全部的骷髅首滚动起来,自我堆积成了一座更大的骷髅首,眼窝里碧火熊熊,下巴一张一合,也是贪婪地盯着瓦罐。
阴龙是真的想要一口吞了这神秘的妖器,骨海之主就纯属装腔作势。他是不喜欢吃生的,但也不喜欢吃砖瓦啊。
但是骨海之主觉得自己装的很像,因为他这些骷髅首中,便有那么几颗,生前曾经有过唱戏的经历。骨海之主颇为自信!
孙大人便对瓦罐说道:“享用了祭品,便开始占卜吧。你倒是告诉我,我妹妹究竟是什么来历?”
至于说万象道长之前说的,长嫣跟自己并非是亲兄妹,孙大人也从他的记忆中看到了,同样来自于瓦罐的占卜。可是孙大人半点也不关心,亲情难道仅仅是依靠血缘来维系?自己和长嫣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彼此都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这份感情不会有假。
瓦罐圆滚滚的肚子蠕动了几下,似乎是在消化祭品,随后表面上的那些纹路开始了变化。
过了不一会儿,这些纹路组成了三个古朴的大字:神农氏。
这是人族古老大圣之一,在这个世界也有尝百草的传闻。孙大人便有些挠头:神农氏?跟憨妹之间有什么关联?难道因为神农尝百草,所以憨妹特别喜欢吃?
诶?神农氏最后是中毒而亡,可是憨妹却能够把鸩蕨处理的无毒而且美味、进而大助修行。
孙大人摇头,问道:“还有呢?”
瓦罐却是不动了。
孙大人各种威胁,可是瓦罐毫无回应,似乎是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存在,规矩就是规矩。你给的祭品,就能占卜出这个结果。你还想知道更多,就得献祭更多的祭品。
孙大人哪里会再去给它找什么祭品,便恼怒了起来,整个事情说到底都是这瓦罐的问题!
孙大人想了想,将元微数捉了出来,随手就给丢进了瓦罐里:“你们两个功用类似,本官很好奇,究竟谁能融合了谁!”
元微数哇哇大叫着,似乎惊恐、似乎兴奋,孙大人也懒得分辨,将瓦罐往葫芦老大中一丢,撤了冥渊出去了。
真实世界玉水园中,炎魈老前辈正在水榭中端坐,那位第七大境作陪。水榭中已经清理干净,刚才被孙大人一脚踹翻的桌子换上了新的,重新整治了一桌丹肴。不过炎魈能吃的东西不多,他挑拣着辅助真火的一些丹肴吃了,剩下的就从水榭中抛出来喜鹊那厮,好像一只犬,炎魈老前辈扔出来一个,她就拍打着翅膀凌空接住了吞下去。
这一人一犬不对,这一灵一鸟正玩的不亦乐乎。炎魈手上不断加力,将丹肴抛的老远,喜鹊也是越来越兴奋,冲过去吃了之后,回来蹲在水榭外把一张锋利的鸟嘴张的大大的,吐着舌头一脸讨好,我还想吃。
五位开国公和他们的坐镇强者,满脸难堪的陪在水榭外,而且还要小心躲闪,免得被扑食的喜鹊给误伤了。
而喜鹊在这一来一回的过程中,把整个玉水园糟蹋的一片狼藉,各种景观破坏个干净。魏国公内心滴血,好好的一座园子啊
终于等到孙大人出来,喜鹊瞬间变回了“淑女”的模样,只不过她所谓的淑女,也就是稍微收敛一点罢了。
她很喜欢刚才那样的玩耍,但是为了老爷,我放弃了!顿时觉得自己伟大了起来呢。
孙大人对五位开国公招了招手,魏国公为首赶忙跑上来,躬身赔笑:“孙大人,这一切都是个误会,我们老湖涂了,被万象道长那个神棍蒙蔽”
你瞧瞧,之前的盘算不就用上了,现在好歹算是有个借口。
孙大人心中冷笑,敢算计我们兄妹,丢出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就算了?岂会有这么容易!
孙大人澹澹道:“既然是个误会,说开了也就算了。不过”孙大人忽然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此事对我们兄妹十分困扰啊,明日太后就要设宴”他拖长了声音,魏国公连忙道:“大人放心,明日我们会一同向太后谢罪,不敢再奢望迎娶长嫣姑娘。”
孙大人点了点头,又道:“老国公呀,本官对你们一向是很尊敬的。你们的祖辈对我朝有功,不过呢我也听说了,诸位的先祖可都是立下了家规,不得插手朝堂。你们偏偏想要跟本官结亲,明显违背了祖训,按说是要受到惩罚的,我朝天司呢,恰恰又是执法的衙门。”
五位开国公心中破口大骂,我们的家规,还用得着你们朝天司来执法?你朝天司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可是孙大人硬要执法,在场有人能够阻止他吗?人家是什么实力!
魏国公苦着老脸,拱手道:“此事是我们不对,请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补偿。”
“补偿什么的也就不必了。”孙大人摆摆手:“本大人一向对那些身外之物没多少兴趣,不过嘛”孙大人忽然一指第七大境:“他是你们家的赘婿?”
魏国公不解其意:“正是。”
“放他自由。”孙大人澹澹说道。
“这”魏国公迟疑,五大开国公对于赘婿的控制,当然不只是一层身份这么简单,可是第七大境啊,说放就放了?就算是开国公一时间也下不去这个决心。
孙大人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老国公不舍得?那本官兄妹所受的委屈,可就要好生说道一下了。”
正陪着炎魈的第七大境眼中精芒一闪而过,旋即垂下眼帘,遮住了一切。
魏国公呵呵一笑,道:“蔺执白乃是我家的女婿,一家人说什么自由不自由的?我魏国公府从未限制过他。”
原来这位第七大境名叫蔺执白。如果柳值大人在此,应当能够回忆起来,在他之前的那个时代,的确有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寒门天才。但是最后却在不知不觉间销声匿迹了,原来是被魏国公府招婿。
“孙大人和尊妹受了委屈,我们五大开国公府一定会有个交代的。”魏国公最终还是选择不屈服!一位第七大境啊,我们国公府这些年来投入了多少资源,才将他培养到现在这个水准。而且这种人才,那真是可遇不可求。随着源复苏的来临,他甚至可能继续冲击第八大境!
同时魏国公心中仍旧是有恃无恐,我们的身份摆在这里,你打杀了万象道长出口气也就罢了,还真能把我们一群开国公怎么样喽?
孙长鸣的面色阴沉下来,哼哼冷笑了几声,道:“炎魈前辈,咱们走。”喜鹊立刻扑腾下来,用殷切的眼神示意老爷骑上来。老爷跨坐在喜鹊背上,和炎魈一起腾空而去。
魏国公嘿嘿一笑:“说的凶狠,还不是不敢真的把我们怎么样,咱们毕竟是开国公!”
可是当天下午,京师中就开始流传五大开国公府中的各种丑闻,并且迅速传播。孙大人这次亲自操刀,什么打死人命这些被排除在外,虽然这些罪行更加恶劣,可是权贵打死人命京师人等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次广为传播的,都是焦大口中那些“扒灰”“养小叔子”之类的丑闻。这种花边新闻吃瓜群众们才有兴趣呀。而且孙大人也不是生编硬造,都是五大开国公府里的真事儿,说实话孙大人看了都要大叫一声“雾草”,比上一世小黑胖子编的相声还精彩!真真是人民群众想都想不出来,人家偏偏就能做出来!
憨妹带着两小只要跟踪大哥,结果出了院门就跟丢了三人商议了一下,果断的把“正事”之类的抛开,到沿河大街上美美的吃了一顿!
等到隔天太后晚宴的时候,整个京师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宴会上孙大人就毫不客气的向太后禀告:五大开国公门风不正!
这话可真有点杀人诛心了!
别管京师里穿的怎么风言风语,这些事情绝不会有半点泄漏到太后耳中。而太后也的确是个仁厚长者,孙大人将朝天司调查的五大开国公府的丑闻,全都汇总在一起,写了个册子呈给太后,直把太后气的脸都硬了!狠狠把五位老国公训斥了一段,然后给孙长鸣道歉:险些把一个好好的小姑娘,送进了虎狼窝里!
这事儿搞的太后面上无光,孙大人也并不觉得亏欠梁玉指和柳值,反正我之前也没答应什么。敢打我妹妹的主意,就别怪我把天捅个窟窿。
可是孙大人要做的事情,绝不是把五大开国公府搞臭这么简单。他说了要让魏国公府放蔺执白自由,那就一定要做到!
憨妹跟着大哥进宫一趟,大哥跟那些人说了什么,她全然没听进去,注意力都在御宴上。御厨做的东西,还有几种挺好吃的。太后也很慈祥,之前说的那一套头面首饰,太后还是赐给了憨妹,大约是因为内疚。
今天憨妹缠着大哥,要大哥带自己出去玩,可是大哥今天还有事要做,好言安抚一番,让他们先在府里等着。
孙大人去找了梁玉指。
梁玉指看见他扭头就走,孙大人在后面追着,殷切喊道:“玉指姐姐,你等等我,别跑呀”
梁玉指就很无奈,自己还没能突破第七大境,不过感觉已经触摸到了契机,最多再流连花丛三个月,自己就能跟柳值平起平坐了!可是现在,她跟孙长鸣还是同一水平,所以催动了全力飞遁,也还是被孙大人在城外给追上了。
梁玉指颇为遗憾:也就是这个时间,大早上的,各家花楼都关着门,否则以你孙长鸣的性格,本大人随便找个相好的闺楼一钻,外面堵上一圈莺莺燕燕,你就进不来!
“做什么?”梁玉指翻着白眼,没好气道:“老太后被你气的都吃不下饭了。我们一再跟你说,要给太后留些体面,你倒好,什么腌臜事儿都跟她说!”
孙长鸣先是委屈:“这怎么是我气的?做事丧尽天良的是五大开国公!”然后他忽然促狭一笑:“嘿嘿嘿,梁大人说的我们,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啊?”
梁玉指柳眉倒竖,纤纤玉指戳向了孙长鸣的鼻子:“你还有脸说!好端端的你招揽个什么探玛茜?那大脚黑婆娘进了京师,跟你的老上司那叫一个相见恨晚、人生知己啊,就差促膝秉烛夜谈了!”
孙大人一愣,怎么又扯上探玛茜了?但他很快回过味儿来:原来如此啊!这不是生我的气呢,我其实只是被迁怒了。孙大人当然不肯给柳值背锅,摆摆手转移了话题:“我找梁姐姐有正事。五大开国公府的坐镇强者,都是他们的赘婿吧?他们是怎么控制这些人的?”
梁玉指刚才也是实在没憋住暴露了真实情绪,暗中十分后悔,孙长鸣不追问她也就不提了,就着孙大人的话题问道:“你想做什么?不过五位坐镇强者也不都是赘婿,梁国公家里的那一位,是他们的一个远房亲戚。”
孙长鸣道:“您就别管了,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五大开国公把主意打到了我妹妹身上,我这一次一定要把他们打疼了,杀鸡儆猴以绝后患!”
梁玉指道:“他们用的手段,是大誓令。那几位入赘开国公府的时候,都立下了不可违抗的大道誓言。并且开国公府动用了庞大的资源,设置大阵,在他们立誓的时候,凝聚了这一枚令牌。只要手持这枚令牌,那些赘婿便是到了第八、第九大境,也只能乖乖听命。”
梁玉指又问道:“外面传言,五大开国公府那些腌臜事儿,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全都是中狱镇抚司调查出来的。”
梁玉指银牙紧咬:“这些禽兽!”她摆了摆手:“你且回去,这些赘婿的资料,我回头命人给你送去。”
“多谢梁姐姐!”孙大人眉开眼笑,心里暗暗发狠,原本只想放了蔺执白的自由,这次却要搞个大的,把你们五大开国公府的坐镇强者全部敲掉!这相当于拔掉了勐虎的獠牙,没有了这些坐镇强者,甚至不用孙大人动手,五大开国公府庞大的财富,自然会引来群狼围!至于勐虎和群狼的争斗孰胜孰负,孙大人也懒得关心,无论如何五大开国公府都会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