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了?”韶音听到灰总的汇报,眉梢挑起,眼底涌现玩味,“我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那一对,如果真成了,才是怨偶。
跟剧本上不一样。剧本上的霍炎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光芒璀璨的天之骄子。他没有那么多烦恼,他身体倍儿棒,他每天有大把的时间跟文晴雪腻在一起。
哦,也不能这样说。文晴雪还是很有事业心的,她要学习,要赶设计稿,经常嫌他太粘人,每天腰酸腿疼地从床上爬下来,打着瞌睡去做自己的事。
但现在不是了。霍炎彬的身价一跌再跌,在霍氏集团的地位也一降再降,他的身体状况也愈来愈差。谈恋爱?那只会占据他宝贵的时间和精力,令他感到厌烦。
“真爱。”她轻轻笑了一声。
为了这份真爱,霍炎彬付出了不少呢。
他身价折损近半,身体坏掉了,名声也不怎么样。他折腾了一年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留住。
韶音已经不想关注他了。她现在对他,完全失去了兴趣。
研究室又有了新的进展,是一份新的药物,虽然还没得出最终验证,但前景可期。如果研制出来,获奖的概率很大。
她心里高兴,大手一挥,请全体人员外出聚餐,并给每个人发了一份大红包。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年底。
祁浩宇来拜年,穿得很是正式,西装皮鞋,灰色羊绒大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韶音甚至怀疑他偷偷在家刷了睫毛膏,否则为什么看上去又卷又翘又密,双眼blgblg的?
“小祁来啦?快进来,坐坐坐。”老夏是个热情的人,立刻招呼人进来,并对韶音道:“过来过来,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过来说说话。”
等韶音坐过来,他又看向祁浩宇,赞叹道:“这样一看,小祁也长大了。”上下打量着他,“高!帅!不比你两个哥哥差!”
祁浩宇有点害羞,但还算大方地笑笑:“伯父别夸我,我是个不成器的,比不上两个哥哥。”
“谁说的?我瞧着你就很好!”老夏一拍大腿说道,“谁说男孩子一定要事业有成?那都是刻板印象!是不对的!”
老夏心里清楚,女儿的摊子铺得有多大。她不需要一个男人来为她锦上添花,只要那个男人能哄她开心,照顾她生活,就足够了。
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初霍炎彬就够出息吧?可结果呢?呸!
祁浩宇万万没想到,夏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意外极了,甚至有些无措。他本来想说,他最近得到家里支持,开了一家公司,准备好好奋斗了。
他连企划书都背好了,只要夏总考校他,他绝对不输阵!谁知道,事情完全没按照他想的来,一时有些无措,揪着西裤,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韶音。
韶音只是闷闷地笑,并不解救他。
接下来,就是老夏考校女婿的时候了。在这之前,他和祁浩宇的父亲吃过饭,两家都有这个意向。今天考校考校,也不过是再确认一下。
他是把祁浩宇当贤夫良父来考校的,问他会不会做饭,会不会理财,懂不懂育儿,都去过哪些地方,能不能陪老婆孩子玩得开心,最重要的是,愿不愿意做女人背后的男人。
把祁浩宇问出了一头汗,最后还下厨做了一桌饭菜,才被老夏放过。
“还行。”大半夜的,没留人吃饭,目送小年轻顶着寒风离去,老夏轻轻颔首。
刚才问的那些,也都是白问一场。他正值壮年,还能活些年头,总不会叫人欺负了女儿。如果祁浩宇一直是这个样子,那是最好。如果他变了,就换一个女婿,不值什么。
他总要熬到外孙都长大,能给妈妈撑腰了,才舍得闭眼。
“都听爸爸的。”韶音挽着他胳膊,乖巧地道。
韶音和祁浩宇结婚了。
婚礼很盛大。
请了很多亲朋好友来参加。
这一天,祁浩宇穿着白色新郎服,笑得合不拢嘴,嘴角的弧度就没放下来过——谁能想到呢?他居然如愿以偿了,不仅转正了,还有了编制!
他喜滋滋地招待着客人,直到看到一个碍眼的人。
“霍总。”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祁浩宇不愿意破坏,于是挤出客套笑容应付道。
霍炎彬也被邀请了。请帖是夏总发的,他总要让霍炎彬看看,他女儿不是非他不可,跟他这个大烂人分开后,一样过得很好!
对于要不要来参加婚礼,霍炎彬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当这一天到来时,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恭喜。”他对祁浩宇点点头。
他脸上没什么笑容,眼神甚至是冷漠的,这让祁浩宇压根不想看见他,只想把他请出去。可是那么多宾客看着,他也只好虚伪地道:“谢谢霍总,这边请。”
亲自把霍炎彬请到角落里,喊了几个哥们儿看住他,然后去招待别的客人。
但霍炎彬趁着上洗手间的工夫,轻松甩掉了几个青年,找到了新娘子的化妆间。
“砰。”
门被关上。
化妆间里的新娘子,化妆师,伴娘,都看向了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
“哇哦。”灰总忍不住发出吃瓜的声音,“这个男人想干什么?该不会喊你逃婚吧?我看他是在想屁吃。”
韶音的妆发已经做好了,这会儿在跟琳琳等人闲话。眼见徐琳琳“噌”的站起来,想要骂人的样子,伸手拽住她道:“别激动,霍总大概是来送红包的。”
说完,她转头看向霍炎彬,露出一张妆容后更加美丽动人的脸庞,眼眸弯弯:“是吗,霍总?”
霍炎彬看着她眼底明亮的笑意,只觉胸口发闷,窒息的感觉传来。
“是。”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块粉色绒布,打开来,是一顶钻石发冠。只是,这发冠明显有点小,像是小孩子用的。
正是之前韶音还回去的,她小时候用的,出自他母亲之手的发冠。
不过,这顶发冠看上去闪闪发光,像是崭新的一样,徐琳琳等人没看出玄机,只见他是带着礼物来的,也就撇撇嘴,不说话了。
“我有几句话跟她说,能不能行个方便?”霍炎彬看向徐琳琳问道。
徐琳琳看着他客气礼貌的样子,就想到当初在街头抓到他和小女生亲吻,他满脸不耐、傲慢无礼的时候。
“嗤!”她站起身来,招呼其他人往外走,“早干什么去了!”
她猜到霍炎彬是来干什么的。
男人么,看到曾经追在自己身后跑的女人,忽然心甘情愿、一脸幸福地嫁给别人,总是不痛快的。
但音音才不会被他哄走,现在的徐琳琳有信心,于是招呼其他人一起出去,给这个狗男人死心的机会。
等人都出去,化妆间的门被关上,韶音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淡淡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也别说送礼。将她还回去的东西,重新送回来,可不叫送礼。
“音音,我后悔了。”霍炎彬终于忍不住,说出来意。
这些日子,他被懊悔,懊恼,悔恨等情绪纠缠,没有一晚睡得好,没有一刻过得好。
在文晴雪离去后,他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别墅里,彻底被孤独的气氛包围住:“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从此换我追在你身后,一辈子,好不好?”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几分协议,那是他真正的“贺礼”。
“我知道,我错过了你,我做错了很多,我再做什么,也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他说着,声音都在颤抖,脸色也因为紧张而发白,祈求地看着她道:“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一辈子对你好,好不好?”
韶音描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
“他把股份都给你了。”灰总将刚刚查到的消息送上,“只要你签字,霍氏集团就是你的了。”
她本来就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加上霍炎彬手里的这些,就是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霍氏集团,将是她的一言堂。
“你觉得,我很爱钱吗?”她看着那几份文件说道。
霍炎彬闻言忙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但,”他嘴角苦涩,“我也只能拿出这些了。”
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诚意,他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
“不,我很爱钱。”韶音抬起视线,看着他说。
不爱钱,是夏如音的人设。在夏如音的眼里,多少钱都抵不上霍炎彬的分量。
但她已经没必要维持夏如音的人设了。
“有了钱,可以让我过得更好。”她神情恳切,“所以我一直很爱钱。”
他当初被文晴雪吸引,就曾经觉得“夏如音”是不知疾苦的千金大小姐,关注的都是一些利益、务实的东西,肤浅,浅薄,令人生厌。
但韶音想,有钱有错吗?她吃得比别人好、穿得比别人精致、用的护肤品更贵,有错吗?她不偷不抢,不坑不骗,这些都是她爸爸辛苦挣下来的家业,就是给她花的。
她自己也有着事业追求,努力读书,一直上进,以后靠自己也能过得上优渥的生活。
霍炎彬觉得文晴雪朴素、有趣、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可璞玉努力奋斗,也是为了做一块光芒四射的真正玉石,为了过上更好、更精致、更舒适的生活。
“我……”霍炎彬脸色煞白,拿着那几份文件的手在颤抖,只觉得仿佛握住了烫手的石块。
明明她在说她很爱钱,可是他听了,却一点投其所好的喜悦都没有,只觉得这几份文件更沉重、更烫手,更送不出去了。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曾经有过多么荒谬的想法。
而这些想法,对她而言,是多么的不尊重和伤害。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他此刻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知道循着内心的渴望,恐慌又含着卑微希冀地看着她问。
韶音刚要说什么,忽然化妆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谁准你进来的?!”得到消息的祁浩宇,黑着一张脸冲进来,看向霍炎彬的目光恨不得吃人,“滚出去!”
他大步走到韶音身后,将她护在怀里,犹如小龙崽护住自己的珍宝,怒视着霍炎彬。
但霍炎彬没在意他的眼神,只怔怔看着他,以及他怀里的人。
只见他穿着白色新郎服,他怀里的韶音穿着白色婚纱,看上去那么般配。
跟脸颊削瘦、脸色苍白的他不同,祁浩宇身形挺拔,帅气的脸上满是蓬勃朝气和活力,周身散发着健康的气息。
而他怀里的人,此刻仰头看着他,仿佛这世上没有别的值得入她的眼,她美丽的脸上绽出光彩,那是温柔,是爱意,是再也不属于他的东西。
霍炎彬心口剧痛,喉咙里都仿佛尝到了腥甜味道。
他惨笑一声,撕碎了可笑的文件,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