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诧异的循声望去,一双眸子猛地大睁。
“江……江伯母,您怎么来了?”
江母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专程来查探她的,只随口胡乱扯了个理由搪塞吴雪道:“来镇上办点事,刚好路过这里。”
吴雪见江母已经俯下身子,欲要去端地上的那一摞脏碗,一时间又惊又喜。
江母今日不仅主动过来跟她搭话,还愿意出手帮她。
这说明她在江家的形象,远没有她原本料想中的那么岌岌可危,江母、江父或许并不是特别排斥厌恶她。
去年会那么对待原身,放那些狠话,完全是因为原身那次事情做的太过分了。
只要她现在好好表现一番,让江母对她印象改观,今后再去江家找阿恋,说不定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吴雪越想心里越美,连忙伸手拦下江母端碗的动作,将她拉至一旁。
“伯母,这些东西油腻腻的,您别动,我花文钱找人去帮我洗了就行。
您这么早来镇上,怕是还没吃朝食吧?我这儿刚好在卖豆腐花,我这就盛一碗给您填填肚。”
江母一听吴雪要花钱请人洗碗,眉头顿时一皱,面色不大好看。
“你这是开了食肆?还是已经赚了千儿八百贯?就洗个碗这么点小事,竟也要去请人?
雪丫头,过日子要学会精打细算,花钱不能大手大脚,不然如何能攒的下家业?”
猝不及防被江母一通说教,吴雪不由得一怔。
那些大道理她自然明白。
眼下这不是碍于江母是小未婚夫郎的母亲,想讨她欢心才会如此嘛。
昨日面对莫婆婆,她可没这么客气。
没成想她一不小心忽略了江母的生活境地和价值观念,反倒弄巧成拙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江母言这番话都是一番好意,她先受着就是。
吴雪彬彬有礼的对着江母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记拱手礼,“谢谢江伯母提醒,雪受教了。”
吴雪突如其来的一礼,搞的江母浑身不自在。
她一个乡下人,何时被人这么正儿八经的见礼过?
江母有些别扭的低“嗯”一声,蹲身抱起碗勺,飞快的大踏步走了。
“我去洗碗,你忙你的。”
真是奇了怪了,这吴雪还真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到底是小时候念过学堂的,一旦上了正路,还就是跟她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
江母心中念头百转,一时间也说不准自己未来儿媳妇变成这样,究竟是福还是祸。
但即便再糟糕,应该也不至于像她以前那么不靠谱吧!
……
江母端着清洗干净的碗勺重回摊子,吴雪正好送走两位客人。
见到江母过来,吴雪连忙接过她手中的碗勺放至一旁,然后端起背篓底子上一碗已经调拌好的豆腐花,双手递向江母。
“伯母,这是我专门给您拌的,您快尝尝。”
江母闻着豆子混合着各种调料的香气,口齿早已生津,但她还是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摆手拒绝。
“干啥浪费食材给我弄这个?我不饿,你自个儿留着卖钱。”
吴雪脑瓜一转,笑吟吟的胡诌道:“伯母,您就赏个脸,帮我尝尝吧。
您可能不知道,我是才开始做这个生意的,对调料的把控还不行。
您吃了后,正好告诉我味道哪里不足,我好改进改进。”
江母听到吴雪如此说,这才半信半疑的接过豆腐花,小心翼翼的品尝起来。
这毕竟是四文钱一碗的东西啊,都快抵上一斤菽的价了。
她活了半辈子,吃这么贵东西的次数,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
软嫩细滑的豆腐花,入口一抿即化,丰富多种的调料交织其间,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古代很多调味品价格都不低,因此不少百姓家做饭,都是直接选择白水煮食材。
油、盐、酱、醋等等佐料,都是家里来了客人,或者节庆日,才会隔三差五的用上一回。
便是吴雪售卖的豆腐花,本钱大头其实也是花在了调料上。
江母认真的品了两勺子味道,哪里还反应不过来吴雪刚才说那话,是故意诓她的?
就这么些调料放进来,便是一碗沸水,也能变成妙汤,哪还需得着她来置喙?
江母既欣慰吴雪现在的为人处事,又有些心疼自己让她少赚了铜钱。
早知如此,她就不来镇上这一趟了。
吴雪见江母吃完,笑着凑上去道:“伯母,您刚才说来镇上是为了办事,不知道您的事急不急?
我这儿估计再有个小半时辰就能收摊了,您要是不急,等会儿我陪您一起去。”
江母有些不自然的撇开视线看向远处,故作沉着的圆谎道:“不用了,刚才去洗碗的路上,我碰到了我要找那人的邻居,邻居说那人前天陪夫郎省亲去了,至今未归。
我后面再找时间,来一趟镇上就行。”
“这样啊。”吴雪不疑有他,再次表态道:“那我下次再陪伯母您去。”
“到时候再说吧。”江母敷衍着吴雪,见有人径直往吴雪摊前走来,连忙催促她道:“来客人了,快招呼。”
“好。”
吴雪没有再纠缠江母,扬着一脸温和的笑容,开始热情的招待顾客。
江母怕吴雪后面又需要人帮忙洗碗,就没有急着离去,反是留下来给她打起了下手。
与吴雪预估的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她木蒸桶里的豆腐花已然再次告罄。
将所有东西全部收进背篓,碍于江母在这里,吴雪不想在她面前显了弱,就没有再用树叶垫肩。
此时的背篓重量比晨间轻了大半,吴雪觉得自己咬咬牙,应该能支撑到回家。
但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娇气值,每行一步,韧硬的竹篾肩带,就在她肩上同两块位置摩擦一遍,宛若刮肤。
吴雪双手负在身后,尽力拖着背篓底,好减轻肩上的重量,但时间一长,肩膀依旧是痛的厉害。
梧桐镇距离月湾村,她空手走可都要走大半个时辰。
如今背着这么些东西,一整个时辰能不能到家都还两说。
约莫两刻钟后,江母看着吴雪不知不觉间,愈渐发白的脸色,神情不由得有些凝重。
“雪丫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有哪儿不舒服?”
吴雪扯起嘴角,勉强的笑了一笑,“我身体没事,就是凌晨起太早,有些累了,伯母,咱们歇一下再回村行不行?”
江母连忙伸手帮吴雪取放背篓,心疼的道:“这有什么行不行的?便是骡子累了也要歇息,更何况人?
也是难为你一个人做生意了,连个搭手的都没有。”
竹篾条肩带滑下吴雪肩头,江母眼睛余光无意间瞥见吴雪肩部蓝灰色衣料上,明显深了两幅的地方,神色顿时一变。
放下背篓后,江母伸手去拈捏吴雪肩上的衣料,入手果然一片湿粘之感。
吴雪被江母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头雾水,偏过头好奇的问道:“伯母,怎么了?”
两人都是女子,这条路附近目前又没别人,也没啥需要避嫌的。
江母一把扒开吴雪脖颈处的衣襟,露出她圆润白皙的肩头。
肩上两片刺目的瘀红之地,正大咧咧的往外渗着细细密密的血珠。
江母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肩膀都磨成这样了,为什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