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奇,这里面有什么是你不想让看到的。”
白无良拿起这本日记,在他要翻开的那一刹那,那虚弱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竭斯底里道:“白无良!你翻开你会悔的!!!”
像白无良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潘多拉魔盒一样。
“你会不得好死!”那声音充满恶毒和阴冷地咒骂道:“会在悔恨莫及中死去,像个垃圾那样消失在这个世上!!!”
任由这声音疯狂辱骂诅咒着,白无良是翻开这本日记。
他看到日记平平无奇的一页:
“爸现在瘦得和皮包骨一样,看到照顾他,他和说委屈。出房间一下子哭,知道爸这是怕洁癖犯嫌他脏。可是现在哪里来的什么洁癖,愿意一辈子给爸端屎端『尿』,只要他能继续活着”
没什么特别的。
白无良每一页都认真浏览过去,抱着阅读理解的态度,生怕他自己漏掉什么重要线索,刚才在他脑海里不断叫嚣着的声音此刻格外安静。
他一页一页看过去,终看到父亲一次知道他也得癌的日记:
“当知道这个消息时,一阵晴天霹雳,眼前的世界真的开始天旋地转。为什么阿良也会得这种病?而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居然直到今天才发现对不起阿良,在他那么一点大的时候,嫌他吵,嫌他脏,把他丢给爸照顾,常年不家,不管他吃喝,害得他们爷孙最都得这种病,但凡多关心他们一点”
白无良看到这里,他的目光停顿一下。
他继续朝下看,他看到那行字有几个格外模糊,似乎是字迹被泪水晕开。
白无良平静地继续朝下翻,他没有去看那个男人通篇的悔恨,暂且不提这是现实中有的日记,是卡牌游戏捏造的日记,算这是真的,那个名为父亲的人没有当面和他说这话,只是在日记里不断抒发的懦弱感情,他不想接受。
日记一页一页朝翻,终翻到中间,很特殊的日子,是他进入卡牌游戏的那一天。
那一天对白无良来说是他整个人生的转折点,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机,为转移注意力随便点开手机上的一款游戏,从此改变自己的一生。
可是白无良却看到这一天,属父亲的日记本上写着:“他死。”
“打开房门,在床上看到他的尸体。”
白无良眨一下眼,他记得当时自己突然进入卡牌游戏,游戏整整七天对他来说都格外煎熬。
卡牌世界里的七天对现实来说只是一瞬,等他出游戏,他在现实世界昏睡很长一段时间,身体以医学奇迹都无法解释的速度在自愈。
再当他一觉睡醒。
他得知爷爷、父母,一家三口全部去世的消息。
爷爷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突然逝世也许是老人家的身体确实撑不住。
而他的父母双双跳楼身亡,这也可以理解,这年为治爷爷的病已经让他的父母筋疲力尽,好不容易等白无良长大可以工作,家里新的顶梁柱又病倒,哪怕母亲又有身孕,再花十几年养大一个孩子也是巨大的压力,更别说欠下的那债没。
在他从病榻上站起来时,他的至亲躺进棺材里。
白无良的人生从那一天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往上走,现实世界里无比失败的他在卡牌世界如鱼得水,他在个副本救下一个有钱人,他在那个副本中又用一点小手段让对方对他感激涕零,出副本,那个人傻钱多的人帮他完所有债,送他一套房子。
原本因为欠债对他们家避之不及的亲戚一个个都像闻到味道的苍蝇那样凑过来,亲亲热热叫他“友良”,希望他能支援一下亲人。
曾经他的父母带着他去哀求过那亲戚,那亲戚也哭着说自己没有钱,是白无良戴上白手套,握住亲戚的手,愁苦道:“大伯,穷得只剩这套市中心的独栋别墅,每个月维护一栋别墅的费用要”
看着那亲戚脸上『露』出吃苍蝇一样的表情,白无良也将自己碰过他们的手套扔在垃圾桶里。
他给自己改一个新名字,白无良。
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他想,过去十几年的良心已经病死。
他在卡牌世界里做很多事情,他借助眼镜的力量,总是一眼能分辨出谁是垃圾,谁是璞玉,他做的最成功的一项投资是从垃圾堆里捡到姜眠眠。
那个一开始疯疯癫癫的『毛』丫,却是那时的他看到的最有潜力的玩家。
很难想象那么瘦小、眼下黑眼圈重得要命,和疯狗一样的『毛』丫会有什么潜力,不过他很相信眼镜,他像一位绅士走向那个狼狈的少女,将戴着白手套的手伸到对方面前,含问道:“小丫,要和成为搭档吗?”
少女冷冰冰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走掉。
像刺猬一样。
来他特地在对方身处险境时再一次伸出援手,那个为活下来的少女不情不愿握住他的手。
他们目相对,少女是警惕的模样。
他想,真讨人厌的一个『毛』丫。
再来,姜眠眠展现自己惊人的『射』击天赋,他发现这个世界上或许再没有比姜眠眠更适合他的搭档,为利益,为活下去,他在这个少女身上投入太多太多,沉没成本太高,以至他无法轻易放弃对方。
他们这么一个一个副本地走下去,一步一步并肩作战着走到今天。
白无良难得恍惚一下,即使是现在再过看之前,他也从未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悔,一桩桩一件件,都遵循着他的本心——虽然他的良心早病死。
所以那个声音为什么要说他注定会在悔恨莫及中死去?
人总是会死的,他曾经差点要死,是卡牌游戏给他活下来的机会,从那一天开始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偷来的时光。
他拥有健壮的体魄、用不完的钱,甚至有一个能够完全托付背的队友。
他这么想着,翻一页日记,看到上面写着:“他来!他来!一定是他来!!!”
这应该是卡牌世界里白家的背景吧。
白无良平静地看着上面写:“阿璃告诉,她今天一个人在家里叠衣服,衣服叠到一半出去做饭——”
大脑刺痛一下,这种刺痛很熟悉,一如刚才眼镜鬼帮他想到过去时,他感受到那种疼痛。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在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个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长相,戴着一个单片眼镜,在母亲离开房间,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嘲弄和恶意的,他这样着用白无良习惯的手法叠衣物。
这是什么?
不是日记吗?为什么他的脑海中会浮现出如此生的画面?生到
像现实中真的发生过那样。
“一开始不相信阿璃的话,以为她在跟开玩。可是今晚等把他的东西通通丢掉”
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嘻嘻将那整整齐齐打包好的黑『色』垃圾袋重新拎家,白父白母的脸上流『露』出恐惧和慌张,站在他们面前的“白无良”得前仰合,乐不可支。
白无良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突然想起当他从病榻上起来时,他看到家里摆满垃圾袋,袋子一打开,里面都装满他的东西。
他继续朝下翻,上面写着:“快要疯,今天吃晚饭,明明只拿三副碗筷,再去厨房和阿璃一起端菜时,突然到爸的声音,和阿璃急急忙忙出来,结果发现桌子上多副碗筷”
随着这行文字,脑海中再一次出现相应的画面。
“白无良”坐在他的空碗前,嘻嘻看着呆呆的老人。
瘦得和皮包骨一样的爷爷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他浑浊如死鱼眼的双眼盯着那副空碗筷,和惊恐万分的白父白母不同,这位老人的眼里并没有多少惧意,清澈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流出,他颤巍巍道:“乖孙,来,来爷爷这儿。”
白无良僵在原地。
他的思绪凝固住,只剩下这位慈祥老的呼唤。
“帮你虚构电影一样的画面,让你再看到你爷爷,开心吗?”那声音突然道。
刺痛感不断在大脑皮层上蔓延,白无良没有理会那声音,他只是怔怔地看着烙印在他脑海中的老人,这位老人一手将他带大,给他全部的温暖。
老年人不拍照,留下的最一张照片,是他提前去拍好的遗照。
鲜血从受伤的左眼滴落,泪水却从完好的右眼流淌而出。
白无良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他颤抖着手飞快地再次翻页,一页又一页,潦草的文字记载一个又一个过往:
“和阿璃想带爸一起去医院看病,爸说他不去,去见不到他的乖孙。”
“今天和爸吵架,吵完悔,不该对他发脾气,可是爸,爸也太糊涂,家里只有三个人,爸怎么非要摆个人的碗筷?!”
“风铃挂满房间,爸每天都在对风铃自言自语,爸疯。”
“爸死,早该预料到的,他今天难得这么有精神,脸上带着,问他怎么,他说,他要去陪他的乖孙。”
一幕幕画面从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从小到大最爱他的老人,用虚弱的身体走向鬼怪,颤声唤道:“乖孙,来,来爷爷这儿。”
血痕和泪痕交错的白无良颤抖一下肩膀,他抓着这本小小的日记本,嘴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声。
难到犹如乌鸦在葬礼上叫唤。
白无良用这写满文字的日记本覆在他的脸上,他伸手捂住日记,那怪异的声化为刺耳的哭声。
他哭得那样伤心,比在爷爷葬礼上时要伤心。
因为他终知道,害死爷爷的并不是病魔,而是他捡来的恶魔。
“白无良,你冷静一点。”那脑海里的声音难得没再阴阳怪气,甚至有点紧张:“在现实里没有对你的家人做什么,这都是游戏虚构的日记,你千万不要冲”
白无良不断震颤的肩膀停下来,日记本仍然覆盖在他的脸上,没有人看得清他现在的表情是什么。
“闲着没事干什么要伤害你的家人?白无良,你不要被游戏的设定『迷』『惑』,是你最大的助力,对你这么好,一直保护你,你如果与反目成仇,你会死在这个游戏里,这是针对你的杀局啊!”是如此情深意重地劝诫道。
“你说得对。”白无良轻声道,他放下盖在脸上的日记本,他的脸都是血水,模糊他的神情。
那声音松一口气,白无良说:“确实会在悔恨莫及中死去。”
“你也会。”
黄『色』的符箓被他毅然决然塞入口中,两道惨叫声同时响起———
房屋里的白父白母推开房门,们兴奋地探出颅,盯着骤然虚弱的怪物儿子。
姜眠眠坐在烧烤摊前,她和老一起吃着烤鱼。
突然间,一根鱼刺卡在姜眠眠的喉咙,姜眠眠停止咀嚼,她往嘴里塞一个烤面包片,努力将鱼刺咽下去。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她的喉弥漫,姜眠眠皱起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这根鱼刺一样卡在她的心上,她看到自己的手机亮一下,一条来自白无良的消息发过来。
姜眠眠立刻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之前白无良发过一次的做客准则文件。
【亲爱的队友们,欢迎你们来家做客
1请不要和的父母发生任主交流
9如果你进入房门,发现房门变成蓝『色』】
没什么特别的,手抖又发一遍吗?
姜眠眠正准备关掉文件,她突然发现文件底部新加一条之前没有的规则:
【10不要相信的话,是这个家里最的垃圾。】
什么?!
姜眠眠骤然睁大眼睛,她给白无良发一个问号,却没有得到白无良的复,她完全坐不住,姜眠眠焦急地看向在慢悠悠吃鱼的老,“道长!的朋友他——”
“这是他的因果,他人胡『乱』介入反而不妙,而且因果反噬”老看着姜眠眠,他叹口气,似乎嘴里的烤鱼都不香。
姜眠眠问:“如果一定要去呢?道长您能给什么指点吗?”
“如果你坚持的话,找到他下楼往东走三公里,最高的那幢楼是你要去的地方。”老说完又叹一口气。
“多谢道长指点!!!”姜眠眠背着电锯,她骑上一台小电驴,嘴里吃的烤鱼油都没有擦干净,像一阵小旋风一样往白无良的住所赶。
晚风将她额前的小碎发不断朝吹,姜眠眠的眼睛瞪得大大,眼里全部都是红血丝。
白无良,你这个家伙一定要撑住!
姜眠眠将电车的速度开到最快,风把她的衣服吹得鼓鼓,宛如一只不断扑腾着翅膀的小鸟,可是她嫌这速度太慢,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浓得让她快要无法冷静思考。
白无良一定是出事!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比作垃圾?!
十分钟不到,姜眠眠冲到白无良的楼下,她背着电锯,举着枪,快速冲进电梯里。
在按下楼层数时,她的心脏再一次抽疼。
冥冥之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让她甚至突然不想这么快赶到。
电梯门上倒映出姜眠眠模模糊糊的身形轮廓,她呆呆站在电梯间,背着电锯,拿着枪,她生一张很秀气也很显小的脸,像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在电梯门缓缓打开时,她的脑海中无端蹦出和白无良的过去。
他们一起经历过一个末日丧尸副本,白无良带着她冲进一个军火库,帮她抢到她想要的枪械,再带着她一起离开。
周都是丧尸,白无良看到她的打扮,突然一下。
她不爽地盯着白无良,用眼神问他什么。
那个总是得很讨人厌的家伙告诉她:“姜眠眠,你过一个故事吗?”
“卖核弹的小女孩。”
“从前有个小女孩在大冬天卖核弹,没人买她的核弹,是小女孩点燃一个核弹,让所有人都见到她的『奶』『奶』。”
“你总让想到这个故事的小女孩。”白无良对她一本正经道。
电梯门彻底打开,姜眠眠站在楼道口,与爬出家门浑身是血的白无良的对视。
她从没见过白无良如此狼狈的样子,这种狼狈不光是外表,似乎对方的内心也跟着一片狼籍,寸草不生。
在她的注视下,白无良吃力地抬起,鲜血从他的唇角流出,他用仅存的右眼怔怔地望着她,“姜眠眠,你记得,和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吗?”
记忆中的少女完童话故事改编的话,她硬邦邦道:“再多嘴,现在送你去见你『奶』『奶』。
白无良说出和当初一模一样的话:“送去见的爷爷吧。”
更多的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来,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他身的怪物父母像盯着僵死猎物的秃鹫,对白无良虎视眈眈。
姜眠眠死死盯着白无良,像是不敢相信白无良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如果有一天,真的快死,你干脆一枪结吧,这样死得痛快,不用遭临死前最一通罪。”
——“你在讲什么鬼话?卡牌游戏不允许自相残杀。”
——“那把枪给。”
姜眠眠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双枪,她将枪口对准那两个怪物。
她牢记着白无良写出的做客准则,没有和怪物对视,只是盯着们的脚。
“白无良,你给爬过来!”她气势汹汹地喊道。
白无良没有,他虚弱地倒在地上,手中握着的镜片出现一道裂痕,鲜血和力量一起从他的身体里流逝。
是姜眠眠红着眼,她举着枪一步一步走向地上犹如死狗一样的白无良,每走一步都在与那两个怪物对峙。
她表现得如此凶悍,那两个怪物似乎在忌惮什么,没有扑上去和姜眠眠争夺白无良。
姜眠眠把电锯扔下,背起沉甸甸的白无良。
一米九的成年男子比一个电锯要重得多,姜眠眠甚至都不能把白无良背得两脚离地,她咬紧牙关背起死狗一样的队友。
像在他们相遇的那个副本,白无良从一片尸山血海中背起她。
“把放下吧。”男人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喊你来,是想让你捡一下卡牌的,活不,身上的卡牌你拿去吧,有s卡,不能浪费”
“闭嘴!!!”她猛然喊道,声音带上一点哭腔,是想再说什么的白无良闭上嘴,鲜血从他已经闭上的唇中流出来。
“朝那个很厉害的npc问救你的方法,你不会死的!”姜眠眠大声道。
白无良抽搐一下,他的嘴张开,吐出一大口血,温热的血淋在姜眠眠的身上,姜眠眠很生气道:“闭嘴!!!”
白无良完好的右眼有睁不开,他轻声道:“已经晚上。”
傍晚的天空没有什么光亮,一株株树木在夜『色』中像是一道道鬼影,姜眠眠背着白无良走在寂静无人的道路上,惨白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已经晚上。
卡牌世界最危险的时间是晚上,来到a级副本这三天,从没有玩家在晚上行过。
“别管。”白无良的声音很轻,宛如梦呓:“不想活,谁也救不。”
姜眠眠的脚步一顿,她现在的表情已经冷静下来,她对奄奄一息的白无良道:“感觉有怪物盯着。”
“即使把你抛下,那怪物是会跟着。”姜眠眠认真道:“别这么快死,你得帮找到的位置。”
眼睛快要完全合上的白无良到这番话,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向周黑漆漆的环境,“现在已经提供不精确的位置。”
姜眠眠将白无良放在她的小电驴上,她骑上车,“那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要开车,背没长眼睛。”
“好。”
晚上的风很冷,姜眠眠骑着小电驴,她被风吹得鼻红红,冷得一直在吸鼻子。
三公里的路,姜眠眠骑十几分钟是没走到。
鬼打墙。
她停下车,正在犹豫要往哪里开的时候,像尸体一样靠在她身上的白无良气若游丝道:“朝左走。”
姜眠眠毫不犹豫按白无良给的方向行驶。
她没有去问白无良是怎么知道的,她知道厉害的白无良总有一套不为人知的方法。
一直以来,她都在按白无良给的方向走。
白无良为她准备一套她适合的进阶方案,帮她搜集稀有的卡牌,告诉她要和什么人交好,告诉她要怎么报仇,在现实世界中,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将她的继父送进精神病院。
可是白无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如果有一天白无良不想活下去,她该怎么做。
小电驴朝左开一段距离,姜眠眠看到更多的路灯,眼前所能看到的最高建筑,是一家医院。
医院?
这是道长告诉她的地方吗?
姜眠眠愣一下,她没有怀疑白无良指错路,她只是没想到道长给的方法如此科学。
也如此凶险。
a级副本,晚上,医院。
“自己可以挂号的。”白无良虚弱道。
姜眠眠这次甚至懒得和白无良说闭嘴,她板着脸把白无良从小电驴上背下来,神情凝重地朝黑夜中的医院走去。
她没有去叫其他玩家帮忙,这一次的事情过危险,九死一生,如果重伤的人不是白无良,她绝对不会这个时间去这个地点。
姜眠眠深吸一口气,她背着白无良走进阴冷昏暗的医院。
这间医院的灯很奇怪,不仅不亮,泛着青光,晚间医院的人三三两两,姜眠眠朝挂号的窗口走去,窗口前有几个人排队站着。
那人的背影很僵硬,走路时步伐迟缓,通常来说,在挂号时都会和工作人员有一交谈声,但这个队伍最前面悄无声息。
姜眠眠不声『色』朝前面打量,她只能看到青白『色』的手从小窗口伸出来。
推车移的声音在大厅响起,姜眠眠转过,看见一个护士在推着一个盖着白布的车,看样子应该是要尸体推往太平间。
也许是突然有风吹过来,那盖着尸体的白布轻飘飘扬起一部分,姜眠眠的瞳孔紧缩,她看到白布的尸体自己在张嘴吹气!
那尸体将盖尸布吹开。
似乎察觉到姜眠眠的视线,躺在推车上的尸体突然睁开双眼,直勾勾盯向姜眠眠这边。
姜眠眠屏住呼吸,浑身紧绷。
她背着的白无良抬起,用仅存的一只眼睛和推车上的尸体对视。
那尸体『露』出一个诡异的,着转颅,自己伸出手将吹开的白布往脸上拉。
拉得幅度过大,遮住脸,却『露』出两只赤/『裸』的双脚。
有医院会在太平间尸体的脚上绑红绳,姜眠眠看到那双脚上没什么也没有。
护士推着尸体朝前走,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格外僵硬。
姜眠眠看到护士的脚踝上绑着一根红绳
肩传来一阵重量。
是支撑不住的白无良倒在她的肩上传来的重量。
现在丢下白无良走,她或许可以全身而退。
姜眠眠背着白无良走向挂号的窗口。
隔着玻璃,她对上里面穿着白『色』衣服,皮肤青白的工作人员。
“签下你的名字。”工作人员一字一顿道。
名字代表很多东西,有时候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几个方块字。
姜眠眠看一眼,那是一张空白的纸条,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她安静一下,拿起笔,一笔一画签上姜眠眠三个字。
在她将名字写上去,隐约有血一样的红『色』在纸面上泛开。
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她背着白无良去急症室,白无良被那看起来像是死人一样的医生护士带进去,姜眠眠也想跟进去时,一个脸『色』苍白的护士拦住她,护士直直盯着姜眠眠,一字一句道:“很快到你。”
这是什么意思?
姜眠眠看着那个护士,走廊上青『色』的光洒在护士的脸上,隐约有尸斑浮现出来,姜眠眠近距离和这位东西对视,她感受到一种瘆人的寒意。
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等待的长椅上,拿出手机发现并没有信号。
没过多久,白无良被推出来。
姜眠眠立刻起身看去,躺在推车上的白无良受伤的眼睛被包扎起来,身上的血迹被擦干净,脸『色』仍旧苍白。
姜眠眠往白无良身边凑时,那护士并没有阻拦,姜眠眠伸出手去探一下白无良的鼻息,在她伸出手去碰白无良时,白无良骤然睁开眼,他对着姜眠眠轻轻吹一口气。
姜眠眠整个人的汗『毛』在这一瞬间都要炸起,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吹气白布的诡异尸体!
在她的紧张注视下,白无良『露』出一个有点欠揍的。
姜眠眠的这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家属要陪床吗?”护士问。
姜眠眠点一下,护士们沉默不语地领着姜眠眠来到一间死寂的病房,她们将白无良搬上去,再齐刷刷安静离开,从始至终,这一次的医都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当房门彻底关上时,白无良从床上直挺挺坐起来。
“你现在能自己?”姜眠眠有点惊诧地问,因为刚才白无良像个重病患那样被护士合力抬上床。
“能做个仰卧起坐。”白无良道。
“那你刚刚”姜眠眠没有把话说完,白无良猜到她的意思,“能让别人手,为什么要自己。”
姜眠眠有点稀奇地看着白无良的状态,毕竟前不久的白无良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这医院真不错啊。”白无良『摸』『摸』自己的身体,他赞叹道:“相当一个复活点,对,来这里要付出什么?”
姜眠眠的神情不变,她观察一下白无良的模样,发现对方现在似乎确实状态不错,她也跟着坐在床上,今天这一趟跑下来,姜眠眠早不剩多少力气,“之前在道长那里拿到一个东西,可以来当医『药』费。”
她并没有提自己在挂号口签下自己名字的事情。
白无良看起来没怎么怀疑她,毕竟他们一直是很信任对方的搭档。
“你直接躺在这张床上休息一下吧。”白无良掀起被子的一角,给姜眠眠腾出一个空位。
姜眠眠确实很累,自从进入这个副本,整整三天她都没有睡着过,每一天要去各个家庭做客,今天晚上更是背着白无良来到医院,高强度的消耗让她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
姜眠眠连鞋子也没脱,她直接钻进被窝里。
“你看你,脏兮兮的。”她到白无良这么说,姜眠眠懒得睁眼,“你自己的血,你嫌脏。”
白无良没有说话。
姜眠眠也没有说话。
她知道白无良在她旁边守着,意识到这一点,姜眠眠感觉困意袭卷而来,那总是在强制清醒的大脑也开始放纵起来,她让各种零散的思绪在脑海中发生碰撞。
她努力让自己即使睡觉前也工作一下,随便想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有什么呢?好像没什么。
有白无良在身旁守着真好啊。
之前和白无良过副本,他们基本上都能睡在一个房间或相近的房间,只是进这个副本,这个副本是以家为主题,谁也不知道晚上不在自己家睡觉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比如现在,她和白无良都在病房睡觉
那也没关系,没受伤的白无良一直很可靠,如果真的发生什么,白无良也会叫醒她,她必须要趁着现在的宝贵时间多睡一下,不然身体真的撑不住,等会儿要是要逃跑反而会拖腿
那么多纷杂的思绪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她渐渐地睡着。
病床上的少女睡颜并不安稳,眉蹙起,似乎梦到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一只手伸在她的眉心,白无良轻轻地抚平姜眠眠眉间的褶皱,他坐在病床上,对姜眠眠轻声道:“笨蛋。”
如果是清醒着的姜眠眠这个时候肯定会格外不爽地看着他,只是对方此刻睡着。
“真是感人的情谊啊。”那声音在白无良的脑海中响起,这一次,的音量格外微弱。
白无良脸上那一点难得柔软的情感流『露』在这声音响起时,消失得一干净。
“不要再提她。”白无良在内心冷漠道。
“好好好,不提,们不要伤合作的和气。”那声音忍辱负重道:“这一次够有诚意吧?”
“教你撕毁能剥去姜眠眠『性』命的契约。”
“借你力量,让你现在可以有一战之力。”
“既然现在们的敌人都是一样的,们一致对敌,不要再内耗。”
白无良静静地坐在病床上,这个眼镜鬼说话。
“唉,选择你是赔得血本无归,现在连自己寄生的眼镜都碎得不能用。”那声音的语调突然变得诡异,发出嘻嘻的声:“来。”
在说出这句话时,白无良抬起眼,朝着房门的玻璃小床看去。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黝黑男人将脸贴在玻璃窗上。
白无良缓缓将口袋里破碎的单片眼镜取出来,他拆下绷带,将破碎的镜片放在空洞的眼眶前。
——“感觉有怪物盯着。”
——“即使把你抛下,那怪物是会跟着。”
——“别这么快死,你得帮找到的位置。”
在少女说出那一番目的是为鼓励他活下去的话时,他脑海中的鬼也开口说话,用充满煽『性』的声音对他说:“白无良,们合作吧,有办法彻底解决掉跟着那个『毛』丫的怪物。”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那个怪物的位置吗?因为戴着那副金丝眼镜。”
“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你想要让那个怪物死,想要寄生那副眼镜。”
是他和鬼做一个交易。
他会用自己最的生命和一切为代价,杀死那只戴着金丝眼镜的怪物。
白无良缓缓站起来,他在离开的那一刻,最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姜眠眠。
然他再无眷恋地转身离去。
推开房门,走向那只披着人皮的怪物。
“姜眠眠,这是你最恨却束手无策的人?”一身白的青年拿着单片眼镜,站在房门前对她道:“啧,知道。”
“会解决掉他的。”
梦境中的白无良如此自信道。
阳光照在白无良的身上,这个很讨人厌的男人是她看到的唯一一片纯白。
——“小丫,要和成为搭档吗?”
——“不喜欢男人。”
——“好巧,不喜欢人类,嫌脏。”
——“自介绍一下,叫白无良,这是自己取的名字”
——“姜眠眠。”
这也是给自己取的名字,因为从小到大都活在有偷窥目光的家里,没有办法入眠,取这个名字希望能很快入眠。
病床上的姜眠眠翻个身,阳光穿透窗帘,照在她恬静的睡颜上,这是她在这个副本中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睡得如此安心。
病房门外。
身着血衣的男人静静倒在冰冷的地上,他睁着唯一一只完好的眼睛,用沾染鲜血的手,将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你会不得好死!”
——“会在悔恨莫及中死去,像个垃圾那样消失在这个世上!!!”
阳光穿透玻璃窗,落在男人涣散的瞳孔上。
他沐浴在光下,干干净净,充满幸福地结束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