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宴险些没怀疑人生。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她在说些什么鬼话?
可奇怪的是,周围同事听了以后没一个露出异样的神情,反倒纷纷出言表示赞同。
“对啊,Luk,你不如搬到Vivi那儿去。”
“今晚就可以搬过去,楼上还有空房间。”
安迪最兴奋,像个猴子一样手舞足蹈:“来啊!一起来玩啊!”
荣宴此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对“搬过去和她一起住”这个概念产生了某种误解。
他疑惑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
直到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解释了半天,荣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云栀口中所说的“我那儿”是一栋小别墅。
别墅离造纸厂厂区很近,云栀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将房间出租给了工作室里有需要的员工,算是员工福利中的一项。
荣宴听完,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距离云栀更近一些,上一回忘了留记录是他的失误,但下次他铁定不会让云栀再跑掉了。
他一定要狠狠揪出这个女人为非作歹的证据,到时候直接把证据甩在荣家的餐桌上,看那群帮云栀说话的荣家人怎么办!
荣宴恶狠狠地想着,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他所谓的“荣家人”其中的一员。
既然已经决定下来,那也不用再多拖延,荣宴下午下班后回酒店简单收拾了一下,当晚就搬到了云栀那里。
说是收拾,但其实并没有耗费多少精力。
荣宴来伦敦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在酒店住了不到半个月,除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外,其他什么也没添置,走的时候连个水杯都没多拿。
以至于他提着行李箱和一个旅行用的小背包来到云栀家门口时,迎得了数道惊讶的注视。
安迪望着荣宴,愣了愣,忽然十分夸张地开口:“哦!Luk!我可怜的Luk!”
荣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安迪已经自说自话地走下台阶,替他将行李箱搬到了门廊前。
“你在上一任房东那里过得一定很不好。”安迪念念有辞,“你的全副身家居然就只有这么一点东西!”
一般来说,租房一族随身携带的大件都不会很多,可是其他人搬过来时或多或少还是会拿上一些杂七杂八的,桌椅板凳或者电脑音箱,只有荣宴,两手空空。
安迪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到荣宴在之前的房子里家徒四壁的荒凉样子了。
荣宴领悟了安迪的意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需不需要辩解点什么。
很显然,云栀也被安迪的说辞打动了,望向荣宴的目光都带了点怜悯。
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荣宴:……
算了,讲不清。
云栀的房子是独栋的House,上下两层并一个小花园,环境很好,屋子里面也很宽敞,已经住了五六个人,但楼上还有两个空房间。
其他人各自散去,荣宴跟在云栀身后向二楼走,闷声不吭,一句话也没说。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该把不爽的意思表达得这么明显,但他有些克制不住。
荣大少爷从来就不是什么很善于隐藏自己心思的人,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云栀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忽然开了口。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她将视线移开,“不过,欢迎入住新家。”
云栀还是不知道陆彦文到底怎么了,不过她并不准备因此就把他换掉。
陆彦文在这个岗位上做得还不错,他的小情绪丝毫没有影响到工作,效率很高又很听话,安迪对他喜欢得不行。
所以,只要他不自己提出离职走人,云栀是不会主动去说什么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云栀好声好气地同荣宴说话,荣宴总不能瞪回去。
陷入纠结状态的少爷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别扭的气息,他勉为其难地点头“嗯”了一声,等到了楼上房间放好东西以后,立马忙不迭地溜了,速度快得像是在逃难。
因为没带什么东西,自然也不需要收拾整理,荣少爷搬来“新家”的第一个晚上,早早就躺在了床铺上。
出乎意料地还挺舒服,身下的床垫不硬不软,躺上去刚刚好,荣宴双手交叠在脑后,斜斜倚在床头,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他在思考,自己接下去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继续和云栀保持这样的僵持关系肯定是不行的。
这样对于他的作战计划有害无利,他可不想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耗在云栀的工作室里。
想着想着,困意渐渐上涌。
少爷正要陷入梦乡,隔着一堵墙的耳边却忽然想起一阵凄凄婉婉的音乐,接着是一道女声。
“比不得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们不过是个草木之人罢了。”
荣宴:?
谁特么大晚上不睡觉看这个。
荣宴蓦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推开房间门,想去找隔壁人的麻烦。
这栋小别墅的二楼一共有三个卧室,荣宴占了一间,安迪占了一间,还有一间空置着。
三个卧室中间围了一个小客厅,如今客厅的灯没开,壁挂电视却亮得惊人,屏幕散发的荧光将整面墙壁都映得蓝汪汪的。
安迪就坐在电视对面的懒人椅上,面前一桶爆米花一袋虾片,分明是要通宵看球赛的架势,可电视机里播的却是红楼梦。
荣宴无语,用手势比划了一个“你在干嘛”的疑问。
安迪正看得起劲,眼睛都红了,哽咽着道:“我在……吸收中国传统文化知识。”
?
荣宴不理解。
问过以后才知道,原来安迪自从进了云栀的工作室,认识了云栀这位中国老板以后,就对“中国”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整天缠着云栀问东问西,云栀被缠得没办法,干脆给他塞了一堆碟片。
很顺利地让安迪看上了瘾。
电视机里播的是87年的老版红楼梦,台词文绉绉的,字幕底下的英文翻译基本上可以说是词不达意,但安迪看得津津有味。
“要一起来吗?”安迪抽抽噎噎地邀请荣宴。
荣宴的瞌睡已经在这几分钟里尽数消失无踪了。
来就来吧,反正也才是十点钟,少爷迈步,在安迪身边坐下,一起吸收起了传统文化知识。
放纵导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的闹钟响起的时候,荣宴困得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
中华传统文化知识果然让人上瘾,荣宴昨晚不知不觉就看到了两点多,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直接粘在床板上,永生永世都不要和枕头分开。
可惜不行,今天还要上班。
荣宴磨磨蹭蹭地翻身下床,踩着拖鞋往楼下走。
鞋底还没碰到一楼的地板,空气中飘散的浓郁香气已经漫溢到了鼻端。
好香。
荣宴吸吸鼻子,望向视野尽头开放式的厨房。
吧台背后的人是云栀。
其实荣宴今天起早了,别墅离造纸厂很近,他可以比平时多睡起码四十分钟,可他忘了修改闹钟响起的时间,现在整栋别墅里,就只有他和云栀两个人醒着。
云栀正在厨房中忙碌,转身间看见荣宴站在楼梯口,抬手向他挥了挥。
“早啊。”
云栀有早起的习惯,早晨的时间一般用来运动或处理前一天遗留的工作,偶尔嘴馋时也会做做早饭。
今天就是她一时兴起的其中一天。
“我在熬粥。”云栀笑着,随口问道,“你以前会煮粥当早饭吗?”
在云栀看来,煮粥这种事情根本算不上一项技能,就和烧开水差不多,但凡是个长了手的人应该都会,Luk身为半个中国人肯定也是会的。
荣宴会个屁。
英国的东西难吃到全球闻名,他在外留学那几年的确也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惯,不过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一个人呆在国外也半点没委屈到自己,直接找了个阿姨上门做饭。
同样的,他认识的那些大小姐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烘焙或烹饪在女孩子们当中似乎都是很受欢迎的活动,荣宴的朋友圈里总会有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隔三差五发表自己的大作,可照片上的不是甜点就是Brunch,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好看,吃起来却十有八九就那样。
但云栀不一样,从井然有序的厨房和满室飘香的气味来看,她必定是个老手。
荣宴不得不承认,云栀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种骄奢淫逸无恶不作,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恶霸。
当然少爷并没有什么“女人就一定要会做饭”、“围在炉灶边的才算是贤妻良母”之类的封建旧思想,不过对于一日三餐的渴求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人们对于厨艺好的人总是能够很轻易地生出好感。
——大概是因为他们容易给人带来幸福的感觉。
幸福的感觉。
荣宴差点被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这五个字恶心到,可他偏又从心底里觉得,眼前的一幕的确十分岁月静好。
“要不要一起吃点?”云栀问他。
荣宴想说谢谢不用,可他啃了半个月三明治的胃不同意,指挥着他的脚违背大脑意愿,径直走到了餐桌边。
白瓷小碗中盛着满满一碗排骨山药粥,香气飘散,不远处的女人在清晨的日光中微笑,语调柔和地对他说,“别客气”。
荣宴盯着自己面前的粥碗,不知怎么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昨天半夜林妹妹在电视机里细声细气的说话声。
“是单我一个人有,还是别的妹妹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锵锵~要开始啦,同居(划掉)合宿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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