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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微趴在车窗上,跟闻蛮确认了:“是诗人哥吗?刀神在找他?”
“应该是,具体的我没有问。”闻蛮说。
雪微望着闻蛮,斟酌了一下,没有问他为什么诗人没有来找他,也没有跟他们联系。
他想起他ICE那个联系人页面,诗人与黑白都是四年前开始就没有再登录过了。
他想了很久后,问道:“以前……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呢?”
他没有等到颁奖礼和赛场揭晓的结果,他打完就发了高烧送回国内,之后的事情就再也不知道了。
奖金是闻蛮后面给他寄来的,直接给的卡。
后面他以为大家就各打各的,慢慢因为各自的三次元的事情散掉的。网友们这些年说闻蛮为了赢而抛弃了老国家队友的事情,他也是不知道的,只以为是瞎传。
闻蛮没有回答,雪微想了想,说:“你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他往后挪了挪,靠在座位椅背上,手很乖地就搭在膝盖上,视线仍然注视着窗外,口吻中却多出了几分小心。
红灯转绿,闻蛮启动车辆,重新打起方向盘,轻声说:“没什么,就是团队散了,我之前没告诉你。”
“嗯?”雪微抬起头。
“锦标赛冠军资金二十万欧元,当时的赛事赞助组也是当时的《fire》联赛官方区域评定人。中国职业联赛的引入资格,当时有很多人在和我们抢。”
闻蛮说,“我们拿了冠军,要中国队进赛事联盟,拿到职业推广资格,两个条件。”
“我们所有人签给当时的欧洲队,并在接下来的循环赛中输给他们正在力捧的队伍。”
“如果不行,那么我们的这支队伍四年内不被允许参与国际赛事。”
闻蛮平稳地转了个弯,声音也很平稳,“国区赛事资格我必须拿到,他们的条件我也不能答应,所以我走了。”
“诗人和黑白之前都跟我签了职业协议合同,我把合同还给了他们。随后离开团队,重新在国内挑人组成队伍。”
闻蛮说,“我向别的战队推荐过他们,但他们不能接受。我们现在的国家队组成之后,我也曾经找过他们,但他们不是很愿意回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雪微听进耳朵里,却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况。
闻蛮是主C。
主C主动离开的意义,对于这支队伍来说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他们四个人是一路从网吧赛打过来的老人,队伍的感情和基础更不一样。
闻蛮一走,雪微又不在,这个队伍和直接散了没有区别。队长离开,等于主动解散了这个队伍。
从另外的角度来看,闻蛮就是抛下了所有人——为了完成他在国区引入职业联赛的伟大计划,“国家队长”。
雪微犹豫了一下,找他确认:“当时和你竞争的人是?”
“DUCK商业联盟,当时他们叫这个名字,后面他们在国内改了个名字叫SSQ。”闻蛮说。
雪微“噢”了一声。
“那……幸好没有被他们抢走。”他说。
闻蛮瞥了他一眼:“你没什么想法?”
雪微说:“就是你们当初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件事。”
“你当时太小了。”闻蛮说,“对不起。”
雪微又往后靠了靠。
“我是真的很想他们。”
闻蛮默不作声。他安静地垂下眼,睫毛修长,神情淡漠,看不出在想什么。
路上堵了几分钟的车,导致他们比别人都晚到。进去时包间已经坐满了人。
An正在摆果篮,赶紧起身招呼:“你们可算来了!你们不在我们外卖都没敢点,快来了麦霸。”
麦霸。
肯定不是叫雪微。
雪微扭头看闻蛮。
过去在一队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听闻蛮唱过歌。
闻蛮低头笑了一下,先拉着雪微坐了过去:“你们先唱,外卖选好了没?”
“选好了选好了,吃炸鸡和烧烤。你们看看还有没有想点一些别的。”诉遇把手机递过来,“今天总教练说他买单,庆祝新赛季常规赛首胜!!!”
闻蛮接过来,跟雪微头碰头地看了起来。
炸鸡桶他们点了很多,烧烤也都是辛辣刺激的,闻蛮低声说:“给你点个粥?”
雪微摇了摇头,很乖的说:“我吃饭团可以吗?饭团我可以吃,炸鸡我也想吃一点。”
有闻蛮在的时候他就基本没机会吃垃圾食品,他已经认命了。
“再给你点个汤?白天冻着了吧。”闻蛮指尖动了动,又给他订了一份汤,雪微就凑在他身边,本来想说什么,但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具体意见。
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很熟悉。
仍然是以前的那种感觉,凡事有他安排,他跟在他身后就好。赛场上他是他的辅助,赛场下他就这样跟在他身后,从国内走到国外。
雪微看着闻蛮替他点好了外卖,又让服务生上了姜茶过来,换掉他面前的冰雪碧。
周围人已经点歌唱了起来,为了防止有人抢麦,大家轮流递话筒,让每个人都唱几句。
雪微倒是来过KTV这种场合——以前打比赛也常来,不过他性格冷,也不太理人,所以基本不开口。
今天他跟国家队都混熟了,也不得不在一众人的起哄中唱了几句。
“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
雪微镇定地唱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
“不能笑。”风雷小声告诉小胖,“对雪总保持尊重,是我们的第一原则!”
雪微唱歌不仅跑调还跟不上节奏,他唱着上边的台词,后面的歌词却已经飞快地从眼前滚过了,他看不到词,自己也记不太清,于是唱到最后越来越小声,但只是仍然很坚定的哼着。
性格冷,声音倒是清亮柔软,哼到后面像断断续续的碎碎念,或者撒娇。
“我有——一个——小秘密,小秘密,我是一条……”
闻蛮靠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微微仰着头,喉结很清晰,时不时轻轻滚动。
包间里很热,他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身上穿着一件简约但做工考究的半高领毛衣,身体的线条也十分流畅。
包间里光影流动,他就那样靠在沙发背上,微微偏过头看他认真唱歌。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雪微唱完,他们七嘴八舌地拉他看第一场比赛的高光剪辑。
与CZ一战,雪微的各个高光剪辑已经火遍了各大网站,Now这个ID也真正开始为人熟知。也因为这第一场常规赛,联赛的关注度都紧跟着被提高了不少,连带着本周的第二场对EGT比赛的关注度都持续走高。
“EGT是我老队员啊。”雪微研究了一下名单,抬头问主教练,“我继续打他们吗?”
“我们知道这个,所以我们想的也是问你意见,第一场比赛你打得很好,现在闻队回来了,你的时间可以空出来和他单独训练了。”
“哦……”雪微耳朵忽而一热,他扭头看了看闻蛮,“他还要打……训练吗?”
“我也是首发队员,雪微。”闻蛮伸出手,顺手就揉了揉他的头。
雪微伸手整理自己的头顶,随后趁机把话筒放下了,出去和风雷一起接外卖。
“闻队这是点了几家啊,我们都出来接了好几次了,还以为他就吃炸鸡。”风雷研究了一下外卖单,“怎么还喝汤的,好老年人。”
雪微:“……”
风雷说完后才察觉气氛不对。
风雷:“。”
他紧急补充:“我是说……养生!健康!比如我有时候也会突然想喝汤……”
雪微默默地把装汤的袋子拎了过来,低头看了看,随后好好地抱在胸口暖着手。
回了KTV,大家纷纷招呼着过来吃饭,雪微也找了个方便的小角落,蹲下来捧着汤喝。
房间里食物飘香,一群人都围在那,闻蛮俯身刚捞了块饼干吃,忽然就听见教练组在那起哄:“闻队不唱歌啊,大麦霸今天没唱歌?”
“懒,而且不是还没轮到我吗?”闻蛮一遍应着,一遍笑,倒还真的低头在手机上拉了一首歌,拿起话筒等前奏唱。
“抓一个人跟我一起唱。”闻蛮说,“刚那个唱小青龙的小朋友?”
雪微猝不及防被点了名,他捧着汤碗,喊道:“我不会。”
“那就只剩我一个人了。”闻蛮说。
前奏走完了,雪微抬起眼睛看向屏幕。
闻蛮点的是一首有些年头的老歌了,童星唱的,英文歌,原曲他听过,闻蛮唱出来却带着另一种感觉,有些深沉和缓,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像和风拂过深色的海面。
【和我一起坐一次火车吧看那窗外闪过的影子】
【远眺艳阳仰望那苍穹的云看着他们变成脸】
【我们彻夜不眠四周飘荡着梦境的碎片】
【阖起你悲伤的眼因为我们会安稳无恙】
【所有的一切都将被谅解在这夏日的列车上】
……
【同我一起远走高飞吧】
【同我一起远走高飞吧】
“eawaywith……”闻蛮低声唱着,眼睛抬起,雪微正在此刻抬起眼睛看他,与他的视线对上,他愣住了。
闻蛮仍然凝视着他,“eawaywith……”
同我一起远走高飞吧。
雪微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继续喝汤,告诉自己不要过多的注意。
他们一起乘坐过夏日的列车。
一曲终了,大家啪啪啪鼓掌:“闻哥唱歌好听!!闻哥可以出道了!下次全明星赛给你换成才艺表演!!!”
“别瞎闹。”闻蛮放下话筒,神色恢复如常。
大家热火朝天地吃着小吃,后边不能免俗地玩起了扑克牌,为了凑人,把雪微也拉了过去。
闻蛮一个没注意,雪微就被拉着灌了半瓶啤酒下去——桌上各种各样的饮料都摆在一起,很容易就开错了。
雪微仍然是一口倒,没过多少功夫就趴在沙发上不省人事了。
闻蛮过去探了探他的体温,发觉没发烧,气色也正常,于是脱了外套给他披着,也没太管他。
众人一起唱到快十二点结束。
雪微还睡着没有醒。
“喝醉了?我们扶他回去?”
“没事,不用,我开车带他就行,正好我跟他一个屋。”闻蛮上次干过这事,今天非常熟练,其他人也就默认了。
风雷和小胖帮忙把雪微扶进了闻蛮的车,闻蛮随后启动车辆:“我先走一步了,外边冷,我带他早点回家。”
“好好好。”
司机还在地库里倒车,闻蛮已经开着车绝尘而去。
晚间不堵车。
电竞园里灯已经黑了,闻蛮把雪微从车上抱下来,雪微稍微醒了一些,挣扎了一下。
“我自己走……”
但人还是没有要下去的意思,拽着他的衣领拽得稳稳的。
闻蛮低声哄:“放你下来,走路撞墙?上次不也是我抱你回来?”
“上、次、是。”雪微吐字铿锵有力,“背的。”
“抱你也不算占你便宜。”闻蛮得出结论,“看你手往哪里放,不是占我便宜?”
雪微又没吭声了,他睡过去了。
闻蛮抱着他轻轻走上楼,随后推开房门,摸黑走到床前,微微矮身开了床头的小夜灯。
他就要把雪微放在床上时,雪微又睁开了眼睛:“我要睡窝。”
闻蛮也没辙,他把他再度抱起来,想要塞去一边的茶窝里——这个窝旁边放了茶几,有些窄,他腾出手护着雪微的后脑勺,另一手支撑着他的全部体重,这个姿势,他被地毯绊了一下,整个人连人带雪微直接扑着摔进了羽绒被里。
闻蛮最后撑了一下地,才不至于整个人都摔在雪微身上。
雪微本来喝醉了头晕,这么一摔头更晕了,他翻过来努力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只嘀咕道:“……嗯?”
“嗯什么嗯?”闻蛮低声说,“睡觉了。羽绒服脱了。”
雪微凭着仅剩的意识,配合他扭动身体,让他好把自己的手腕从衣袖里拉出来。他被裹得太厚了,细白的肌肤上出了一些汗,脸颊又是红的,乌黑的发丝轻轻贴在他的面颊上。
伶仃病弱的一个少年,呼吸微热,却在此刻显出无端的……艳丽。
闻蛮离得这么近,他甚至能看见他锁骨上细密的汗水。
他半跪在被子上,雪微完完全全就被裹在他身下,像一只雪白柔软的小动物。
雪微忽而感觉闻蛮没有动作了,停住了。
他在看他,注视着他。
他惘然地睁开眼,向他看去,可是在闻蛮眼底,他好像看见了同样的惘然——那是一种收敛着的,压抑着的惘然,也像是喝醉了一样,透着一种极强的压迫力。
闻蛮的指尖动了动,他轻轻张开嘴,呼出一口热气,强行移开视线。
“醒了就自己脱衣服,我去……我去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