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后,谢来还处于兴奋中。
躺在床上睡不着。
因为马老师的思想洗礼,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谢来虽然在新社会长大,生活十几年,接受各种新的思想理念。但是心里也没有马老师教的这些想法。
他的思想认知里面,学好知识,然后找个好工作,这就是唯一的奋斗目标了。
就和现在读书考个官当也差不多。顶多以后当个好官罢了。
如今马老师一番思想洗礼,把他心中暗藏的叛逆思想给吸引出来,还添了一把火。
学会揣摩皇帝的喜好和心思,利用圣贤书,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制约别人……然后玩弄权术和人心。
怎么感觉有点儿像是大奸臣?
谢来咳了咳,将这些心思藏了起来。
可不能让徐夫子和云夫子知道了。要不然这两位要抽他了。
徐夫子一直以来都是让他做真正的君子,云夫子则教他如何做一个会自保,学会置身事外的君子。
反正都避不开一个正人君子。
若是让他们知道马老师教他如何玩弄众多正人君子于股掌之上,只怕除了抽死他之外,等有朝一日能见面了,还要抽死马老师。
谢来想想那个场面就哆嗦了一下。
……可是,他真的是觉得马老师讲的很有道理啊。
第二日起来,谢来心情都很好。
特别是想到今日可能两位先生要见面。他即将见到这具有意义的,两个世界的老师之间的第一次会晤,心中更是高兴。还特意换上了自己比较体面的衣服。参与这一次特殊聚会。
他刚换好衣服,叶姨娘就急匆匆的来敲门了。
“来儿啊,来儿,你起来了没有,别睡了。出大事了!”
谢来还以为家里出事了,赶紧去开门。结果发现叶姨娘嘴里着急,眼里却带着兴奋。
谢来道,“发生什么喜事了,姨娘?你怎么这么开心?”
“这么明显吗?”叶姨娘赶紧摸摸自己的脸,然后立马装作悲伤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喜事啊,是谭家出了大事儿了,你祖母她……她去了。”
叶姨娘捂着脸抽泣。
谢来瞪大双眼,“谁去了?”
“你谭家那祖母啊。刚刚谭家村的人来报丧的。说是谭家人都不见了踪影,只有谭家老二家娘儿几个从娘家回来,发现了人没了。你母亲想着,虽然你爹没了,但是好歹也沾着亲,是你们的长辈。不去不好。让你和来禄都去拜拜。来禄今日都不去上学了,让人先去府城帮着请假了。”
谢来没想到,谭家这位老太太就这么没了。
心中还有些怅然。想想当初她是何等威风啊。放话说要用绳子把自己吊死在谢家大门口,以此来胁迫母亲认输,如今人说没了就没了。
但是他没有半点伤心。只是不免想到了之前自己在谭玉坟前的祈求。
莫不是谭玉真的在坟包里?要不然咋这么灵验呢,说谭家有事儿,谭家就有事儿了。
叶姨娘催他赶紧去吃饭,吃完去谭家。
谢来准备出门,但是想起了今日两位夫子要会面的事情。赶紧道,“姨娘,你先去,我再准备一下就来找你。”
“行,那你快点。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叶姨娘道。
夫人说了,来儿和来禄以后要做官的,该做的面子要做好。免得以后被人拿出来说闲话。影响前程。
谢来关上门,就赶紧进了学堂里面,然后分别给两位夫子说明了情况,自己不能亲自来了。又把徐夫子的钥匙放在了桌上。
这才离开课堂。赶紧去找叶姨娘。看看家中怎么安排。
叶姨娘见他来了,给他塞了个饼,让他赶紧吃。“本来让你吃了再去的,可不能去太晚了。你先委屈这一次。”
谢来道,“我也不饿。”不过还是吃了。怕待会儿耽误时间长,没了力气。
边吃边和叶姨娘一起往谢夫人院子里集合。
谢来到了谢夫人这边的时候,来禄已经到了。
他本来打算出发的,还没出门就遇着谭家报丧的人了。自然走不成了。幸好没走。否则也是要回来的。
虽然谭玉是赘婿,但是甭管是祖母还是外祖母,都是明明白白的长辈。这种事情上面最是马虎不得的。
谢夫人身边的曹妈妈带着来禄和谢来去换一身白衣。谢夫人就领着两孩子出发了。叶姨娘还偷偷给谢来塞了块生姜。
姨娘们和桃花杏花两女娃儿是不用去的。不过她们也不想去的。都对谭家老太太没啥好感觉。
叶姨娘还装模作样的叹气,“你说老太太怎么就去了。”
吴姨娘叹气,“可能还是惦记着咱家老爷吧。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能撑这么多年就不错了。”
“说的也是,如今母子二人总算是团聚了。倒也是一桩喜事。”
杏花和桃花:“……”
谢来和来禄在马车上也问了谢夫人这问题,人咋去了。
谢夫人道,“我也不知,不过之前就瘫痪了。人年纪大了,这些事情说不准。”
谢来想想也是,谭家那位老太太在这古代社会,妥妥的是高寿啊。
他正儿八经的祖父母,谢家的老太爷和太夫人,可是早些年就走了呢。
谢家的马车到了谭家的时候,已经是哭声一片了。
但是哭的只有谭二嫂和二房的孩子们。
大房的人都不见了。谭老二也没回来。
谭二嫂正一身麻衣,在人群中哭诉,忏悔自己不该离家。不该让大嫂照顾婆母。以至于老人就这么走了。
但是在场的族老们没有一个骂她的,反而骂谭大嫂不孝,竟然不侍奉婆母,以至于老人饿死在床。
谢来听到这些信息,惊呆了。
他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
“谭玉媳妇回来了。”
谭家村的人看到了谢夫人,赶紧喊道。
谭二嫂打了个哆嗦。
谢夫人带着谢来和谢来禄走了过去。
“人在哪里,我先上柱香再过来。可有棺木?我早年给她备了一口木料上好的棺木。可要用上?”
谭二嫂哭道,“正好用上,上次有为输了银子,老太太自己备好的棺木都输了。”
谢夫人就让人把棺木抬进来了。不止有棺木,还有一套寿衣,料子是极好的。
看着这些,谭家村的族老们都赞谢夫人一句孝顺,仁义。
养了三个儿子,最后却还是不在家里的三媳妇给准备的后事。
谭家村的老人们帮着谭老太梳洗,穿了衣服,放入棺木里了,谢夫人才带着儿子们去上香,烧纸钱。礼仪完成之后,自己则出来问谭二嫂,人到底怎么走的。
谭二嫂又哭诉起来。
说她前些日子为了和娘家那边换工,便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去做事。把人托给了大嫂。
谁知道昨日夜里回来,就发现老太太人没了。
再去找谭大嫂,压根没看到人。听邻居说了才知道,这几日里谭大嫂每日早出晚归去找谭有为去了,就没来谭老二家里送过一次饭。
族老们又狠狠的骂了起来。
谢来和来禄在屋里也听着了,也是长叹一声。
只觉得令人唏嘘。
虽然在人灵前不该多想,但是这一切,他们还是觉得和老太太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若是不去找他们爹,谭家大伯二伯就不会离家,自然也不会出现这些事情。人果然不能存着害人之心啊。最终只会害了自己。只希望若是真有下辈子,不要再存着害人之心了。
罢了,人死灯灭。这最后也该尽一下孝了。
谢来往里面添了纸钱,用生姜往自己眼睛边上抹了一下,然后哭了起来,“祖母啊,你怎么这么惨啊。大伯二伯只顾自己玩乐,竟然让你受到这样的苦楚啊。我爹也走的早,竟然没一个给儿子给你送终的。”
来禄:“……”
谢来把生姜塞他。
来禄看了下,然后秒懂,然自己眼睛上抹了,然后也哭了起来。他不会演戏,便干脆哭的大声。
两人哭声之大,令人动容。觉得谭老二家的孩子都没他们哭声大,没他们哭的真情流露。
最后还是谢夫人去把孩子们叫出来安慰。才免于两人哭晕在堂。
谢来肿着眼睛看了眼天色,心里想着,两位夫子不知道见了面没有。
……
义务大讲堂里面,云太傅早就换了一身作为得体的衣服,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
今日为了见面状态好,甚至还告病在家。花时间好好拾掇了一下自己。做了来儿的老师,他可不想失礼于人前。
准备就绪,进了课堂发现来儿不在。
看到请假条了,知道学生家里出了事情,他也能理解。
于是就自己安心等着。
反正不着急,就算今日等不到。下次也有机会。
徐宗元当然来了。
他实际上每天都会来课堂一次,看谢来有没有事情找他。这是个习惯问题。见谢来没来,他再走。
有时候会和谢来错过,但是也不着急,因为他和谢来如果有事,都会给对方留言。
这不,刚来就看到了留言了。
看到上面写的内容,还有手边上的钥匙之后。徐宗元心中激动起来。只因这学堂新出的功能是在让人惊奇。也好奇谢来另外一位老师是何等人物。
这几年里,他也是了解了来儿这另外一位夫子的能耐的,他觉得对方也就比他稍微差那么一点。但是倒是也有让人信服之处。
他也猜测过这位的身份,但是怎么也猜不出来。
如今可算是能见到人了。而且通过这次见面,也能看看对方到底是一个世界的,还是异界之人。
若真是异界之人,还能让他得以了解异界的事情。如何不如让人激动,心向往之?
徐宗元正准备去试试自己这钥匙。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又出了课堂。
这些日子为了研究新的实验,他可是不修边幅啊。
徐宗元出了课堂就到处喊徐夫人,“夫人夫人!”
徐夫人没好气的来了,“喊什么呢,妾身这老胳膊老腿的,可走不快。”
“快,快帮我找衣服。要最得体的那件。就当年为了面圣穿的那件衣服。”
“这都多少年了,你还穿?”徐夫人惊讶道,“你不是不喜欢吗?”
自从发现当今天子不是明主之后,徐宗元可就没了对这衣服的看重了。
徐宗元道,“今日要见一位重要的老友。”
徐夫人道,“什么老友,你怎么没和妾身说过。妾身什么都没有准备呢。”
“无需准备,是我那位梦中老友。”
徐夫人:“……”
“你快帮我找来,可别迟了。”
徐夫人也顾不上好奇了,赶紧的给自家老头子找衣服去。
换上新衣服,把衣服拉扯平整,修修胡子,再整理了一下衣服。
徐宗元觉得自己意气风发,“如何?可能见人?”
徐夫人:“……”还以为自己是年轻人呢。
“老爷,就算见人也不用这样,”
“你不懂,老夫不能输了气势。这可是第一次见面。”
虽说对对方有几分欣赏,也存了交友的心思,但是徐宗元今日也绝不想弱了自己的气势。他可是来儿的开蒙恩师。
要是输给对方了,岂不是没面子?以后就要一直落于下风了。这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徐夫人懂了,这哪里是重视,这是去攀比的。
收拾好了,徐宗元就躺在床上了,还让徐夫人帮他把衣服再扯扯,以免躺着的时候把衣服弄皱了,头发弄乱了。
徐夫人看着他闭眼,就帮着整理几下,刚动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总觉得这么做有点儿像是……
她赶紧收了手,不惯着了。
学堂里,徐宗元看了看课堂墙上挂着的时钟。他们课堂里为了方便上课,是有时钟的。只不过上面是按照时辰来标注的。
看着自己没迟到,徐宗元才算放心了。
再次整理头发和衣服之后,就去用钥匙打开了门。
他打开门之后,看到的景象和云太傅之前就不一样了。
只见自己对面,也出现了一扇门。门上还发着光,很是奇异。
徐宗元正想过去敲对方的门,突然,里面的门开了。正是云太傅也想过来看看这位来了没有。
于是门开的瞬间,两人就看了个对眼。
徐宗元:“……??!!!”此人怎么像我那教出个废物太子的师兄?
云太傅:“……??!!!”此人怎么像我那目中无人,连皇帝都瞧不起的师弟?
时间静止了不知道多久,两人同时瞪眼开口,“是你?!”
徐宗元气道,“我先说,怎么是你?你是来儿的老师?”
“你也是来儿的老师?”云太傅惊讶。
徐宗元激动了。他怎么也接受不了和自己的这位师兄共一个学生的。
两人从年轻那会儿就争。但是徐宗元自认为自己高一筹。因为他虽然不是太子太傅,但是教的学生可比一万个太子都拿得出手。这是他一直以来压这位师兄一头的地方。
现在竟然收了同一个学生。关键是他一直瞧不上云太傅的教学能力,结果在不知道的时候,他竟然认可了对方。
简直太打脸了。
云太傅倒是没那么激动,因为他本来一直都是后来的。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但是他也没忘了徐宗元以前对他的嘲笑和奚落。
他笑道,“原来你之前和我夸过的让你骄傲的好学生就是来儿啊。咱们师兄弟这缘分,实在不浅啊。早知道你当初就不用找我借书了,反正我也是要教来儿的。不过幸好我给来儿当了夫子了,要不然来儿也要被你教成你这倔驴脾气了。”
徐宗元忍无可忍,这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云老匹夫!你再说一句,我让来儿以后不认你这老师。”
云太傅道,“哦,来儿听谁的,那还不一定呢。”
徐宗元放狠话,“那咱们且等着!”
说着转身重重关上门。这衣服白穿了。不,这衣裳以后不能穿了。每次穿上都没好事!
云太傅也转身关门。今日这假,白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