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比例不足,一定时间后显示正常内容夜色笼罩下,薄薄的云雾在空中飘散,月亮挂在天边,好像在从一层油纸里透出光芒,朦朦胧胧叫人看不真切。通往应天的大路上,寒风四起。
路边树木在风的吹拂下嗖嗖作响,凉风吹过,一直吹至火堆前,火焰乱晃中,光影也跟着狂舞。
由几百人组成的队伍正在歇息,从他们的排兵布阵、夜间巡视中,能看出这是一支很有纪律,很有规矩的部队。
这一支部队属于朱元璋。
三月份时,朱元璋攻下集庆府,将其改名为应天,好好修整了一番,弄清楚自己住哪,军队放哪,决定把这地方作为大本营后,就派人来接自己的妻儿过去。
和州离应天说近不近,说远也不太远,难免要走夜路。
朱元璋最重要的家眷就住在最中间的帐篷里,众将士分散在周围,把它团团围住,力求达到最好的保护效果。
马秀英不用提,这位是朱元璋起于微末时的结发妻子,是放在心尖上的老婆,热炕头的唯一人选。还有一位就是他目前唯一的儿子——朱标。
朱标的出生代表着朱元璋有了自己真正的后代,不同于收下的养子,和前来投奔的姐夫侄子等亲人也不一样,对于幼年丧父丧母又流浪许久的老朱同志来说,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好像终于有了着落。
那是一种叫做“家”的感觉。
如果说这一点是对朱元璋自身情感的意义,另一点就是对他的野心的意义,随着势力的不断发展,朱元璋的家业已经和千千万万个人的家业捆绑在一起,如果他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后代,对跟随他的部下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举个例子。
人都是会生病的,事情也都是会出现意外的,如果朱元璋突然死了,失踪了,瘫痪了,谁是下一个主公?
大家要是抢起来了,这么一大票人,辛辛苦苦攒下的官职和财富,难道要在新的政权更迭中消失?
所以说——少主是很重要的。
这两位加起来,是双倍的重要,把他们送到应天的路上,绝对不可以发生意外。
寒风刺骨。
山上冷得要命,几只寒鸦在叫。
马秀英挑亮灯火,坐在枕边,拿着一份地图,指着应天轻声道:“标儿,你看,这就是应天,原本是叫集庆。”
说完这句话,她就伸手,把被子紧了紧,生怕野外天寒地冷,让朱标冻着,这样还觉得不够,又拿来自己的棉袄来加在被上,向下压了压,这才满意。
“娘,应天是个怎样的地方?”
朱标上辈子也叫朱标,现在嘛,就只有三岁多一点,但是说话已经很清楚了,毕竟有个成年人的灵魂,装成很幼稚的样子太为难他了,做个聪明点的小孩儿就好。
“很繁华。”马秀英回答道,“比和州要大多了,东晋、宋、齐、梁、陈都把那里当作都城,所以还是个兵家必争的险要之地。”
朱标的历史其实没有多好,最好的时候也就是高三,穿越以后又过了三年,该忘的早就忘了个差不多,虽然知道这些朝代的名字,但要具体去说,根本和没听过差不多。
也就是他比较感兴趣的明朝,朱标能记得点儿东西了,就这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在这个没什么故事听的古代,听自己博学多才的母亲讲历史能算作很好的睡前消遣——史书上也确实记载着马皇后通读史书,机智聪敏。
“爹就在应天等我们吗?”
“对。”马秀英摊开地图,有心给儿子做军事上的启蒙,继续柔声道:“标儿你看这儿,这地方是陈友谅的地盘,这里是张士诚的,只要你爹把这两块地方拿下来,大业就成了一半。”
古人早熟,马秀英觉得自己的孩子聪慧异常,一定也能听懂她在讲什么,平日里朱元璋那里来的战报大部分都会念给朱标听听。就算没听懂,也当是陪儿子玩乐了。
朱标知道应天就是南京,拿下这里,无疑代表着朱元璋的力量又强了很多,几乎称得上是一个分水岭,和马秀英说的类似,如果打败那两人是大业成了一半,拿下应天就是大业的开始。
所以这次,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南京。
古代的南京,和现代有什么不同?
更重要的是——“我们住在应天,是不是就能经常看见爹了?”
马秀英摸摸儿子的头,笑道:“我们就和爹住一起,有应天城在,你爹他也不会到处跑了。”
“那爹他……”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加上盔甲的碰撞声,让算是在军营里呆过很长时间的马秀英立刻警惕起来,一把搂住朱标,把他从被子里抱出来,护在了怀里,同时另一个手也握住了藏在身上的匕首。
一个年轻女人猛地掀起帘子,顺着一股冷风跌跌撞撞跑进帐篷,见到自家夫人还没有睡,不由松了口气,颤声道,“夫人,前,前面有士卒通报说见到了鬼火!”
鬼火?
朱标知道鬼火多是因为死人骨头的磷元素燃烧起来的,容易漂浮在空中,加上风的流速,人一走,就会跟在后面飘。他自己倒是没有见过的,但这东西再可怕,驻扎在这里的也是身经百战的士卒,鬼火竟会吓到他们?
“鬼火?有多少?”
出乎朱标的意料,就连马秀英的脸色也变了,从出生到现在的三年多以来,她一直是既温柔又耐心的,现在却变得好像隐隐有些惶恐。
名叫李鲤的侍女颤声回答道:“不多,说是有三四朵。”
朱标费力从马秀英的怀抱里伸出一只手来,试图引起注意,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娘,你怎么了?鬼火是什么东西?”
马秀英脸色苍白,又把朱标往怀里紧了紧,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标儿,一会儿无论怎么样,你都千万别说话,听见没有?不能发出声音来,你要是讲了话,娘就不带你去应天了。”
朱标看出她是认真的,只有应下,心里疑惑的同时,也不由变得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马秀英并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而且她也很久没有用这样哄孩子的语气和自己讲话了。
叮嘱了儿子,马秀英继续问道:“汤和怎么说?他怎么安排的?”
李鲤道:“将军叫我来通知夫人,说要夫人赶紧带着小公子出去,大家一起往前赶,说不准就糊弄过去了!”
这位侍女是朱元璋和马秀英一起从落难的大家闺秀里挑选出来的,人漂亮,也聪明,读过一些书,懂得大体,见过世面,现在虽然害怕,却已经在一边回话,一边替马秀英收拾行李了,并没有拖后腿。
马秀英也立刻动起来,她跟着义父郭子兴住在濠州城,后来又嫁给朱元璋,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麻利得很,片刻就给朱标套上衣服,卷起地图,就要出门。
“小鲤,别收拾了,我们什么都不要了,赶紧走!”
李鲤回头看一眼,急道:“这些金银细软呢,夫人也不要了么?”
马秀英顿了顿,改口道:“那就带上金银,其它的不要!”
李鲤麻利收拾好东西,将财物放在一个小包里,往身后一背,片刻就跟了出去。
帐篷外已经密密麻麻地站了一片人,噤若寒蝉,兵戈带来的铁锈气和隐隐的血腥气好像又开始飘荡起来,萦绕着漆黑的夜色,在每个人的鼻尖肆虐。
汤和站在队伍最前面,穿着一身厚重的甲胄。他在不充裕的时间里,已经整理好队伍,灭了篝火,做好了逃命的准备。此刻看见两人带着朱标和东西出来,汤和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去,心里暗道夫人就是靠谱,比别的什么自己见过的夫人小姐都明理很多,出来得真够利索。
马秀英出来以后,什么都没说,汤和一给她牵马,翻身就上,坐得稳而快,怀里抱着朱标,一点都不碍事。
李鲤也骑了一匹马,不用人帮忙,紧紧跟在马秀英身后。
他们来时的马车自然是丢下不要了。
军队开拨,令行禁止,十分有规距,汤和护在队伍中间,号令一发,蹄声一响,几百匹马就带着人跑了起来,只留下一个空趟趟的营地。
“驾!”汤和喝了一声,抽空回头看,对身边一个士卒吩咐道,“去问问队尾,摆脱了那鬼东西没有?”
士卒脸色也不好看,白得吓人,应了一声,打马转向,回去问了。
过了片刻,人就回来,一张脸已经铁青,咬牙道:“禀将军,后面人说那鬼火追上来了,而且越来越快!说不定马上就……”
汤和沉默片刻,对着他道:“你保护好夫人,一定要到应天,听见没有?办不好这件事,现在不死,以后也要死!”
士卒道:“属下明白!”
“好,去吧。”
队伍立刻分为两波,从中间断开,前面的兵马围住马秀英三人,后面那些调转方向,跟着汤和一起冲刺回去。
汤和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喝道:“点火把!”
一开始,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到了后来,很快就成了光的长河,奔流着向前行进。
正对冲锋的,只是三四点幽绿幽绿的鬼火,比较起来渺小得很,好像是烤肉架的炭火对着萤火虫。但是能让所有人都这么紧张,这鬼火怎么想也不会简单。
若是面积大了还好说,一群一群的鬼火只是普通小鬼罢了,军队人多,阳气一冲也就散了,只有三四朵还能在外面飘的,只怕是成了气候的精怪。
待到距离逐渐拉近,汤和定睛一看,才发现前方是一个身披斗笠的老年人,脸色青绿,神情呆滞,头发也不如常人乌黑,看着像是发黄,长着动物皮毛一般,两条腿好像是随便安上去的,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在他左右两侧,正好不偏不倚飘着鬼火,走到哪跟到哪。
汤和身边的一个年轻士卒大声道:“将军,那是个什么东西?”
汤和也大声道:“我他娘的怎么知道?你问老子,老子问谁?传令下去,搭弓射箭!”
兵都是好兵。
数发箭矢脱弓而出,锵锵的声响下,一道道弧线从空中俯冲直下,却只是纷纷扎进了土里。
一部分好似被无形的力量剥开,一部分虽然穿透了老人的身体,可却如同穿透了水中虚影一般。
“将军!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