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滚金银满地。”
“二滚儿女双全。”
“三滚平安康泰。”
“四滚龙凤呈祥……”
一声声的唱和里,许淙和村里某个三岁多,同样长得白白胖胖的女童按照大人们的指点,在铺着红被褥的床上滚了几圈,领到了一个大红包!
这可是许淙除了压岁钱之外,第一次领到红包,他惊喜地看了又看。不过没等他看出个名堂来,门外又热闹地响起了爆竹声。
许淙连忙把红包揣兜里,跑出去看。
“新娘到了!”
“拜堂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新娘入洞房啦——”
婚礼的流程一个接着一个,在一片热闹声中,许淙只看到两个穿着红衣的身影拜天拜地拜父母,还交互着对拜,最后被簇拥到新房。
剩下的就看不到了。
虽然许淙很想去凑这个热闹,但金氏却看他看得很紧,不让他往人多的对方去,即便她有应酬脱不开身,也会让杨奶娘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而杨奶娘实诚,金氏说了要寸步不离,她就寸步不离。整场婚宴都紧紧地跟在许淙身后,不让他跑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对了,他身边现在只有一个杨奶娘了,至于肖奶娘,她在半年前也就是过年的时候领了金氏的赏,回到她自己的家。
当时许淙还以为肖奶娘说漏嘴的事情被金氏知道了呢,担心了好几天,后来他仗着年纪小,好奇追问的时候才知道金氏本来就打算只留一个奶娘的,在发现肖奶娘经常偷喝炖给他的牛乳之后,干脆就让她回家去了。
杨奶娘虽然话少,但因为不偷奸耍滑,于是被留下来照顾他。
许淙松了口气。
没露馅就好。
如果露馅了,那对他后面的计划是很不利的,毕竟定下来的六个计划,现在只完成了第一个呢,其他五个都还在路上。
这个时候若是他得知身世的事情被大人们发现了,他自己还好,就怕会对还在庄子上的常氏带来不利影响。毕竟对方十几年都平安无事的,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她的命运发生了什么不可逆的变化,那他就追悔莫及了。
金氏对他很好,这是许淙的切身感受。
她对许淙这个假儿子,甚至比前世的时候许淙的大姐对亲儿子,也就是许淙的大外甥还要好,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都不为过。
但一天没亲眼看过常氏,确定她的安危,许淙就担着一天的心。
他还小,不但不能改变自己的出生,也改变不了长辈们已经决定了的事。但最起码在他长大,有能力干涉之前,不能让事情变得更坏。
不过这些想法并没有在许淙的小脑袋里停留太久,放风的这一天,他玩得很开心,而且还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新朋友是伯祖母的小孙子,一个七岁多的小胖墩——石头。
石头不但人长得壮,食量也是许淙见过的小孩里最大的,第一次被许淙邀请来许家做客的时候就把一碟栀子花饼全吃完了,把许淙看得一呆。
然后石头就不好意思地挠头,“淙哥儿,你家这个花饼真好吃。”
许家做的这个花饼特别香,比家里的饼香多了,所以石头出门的时候明明被长辈们轮番叮嘱过到了许家之后不要失礼,但还是没忍住吃光了盘子里的花饼。而且他们家的饼香香的、脆脆的,里面还有花,特别新奇。
总之石头没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
这会儿看着许淙惊讶的目光,他就有些不好意思。
许淙不以为意。
许家的厨娘姓张,她和家里其他下人不一样,是金氏特地带来的,她那做饭的手法自然就和京城的侍郎府同出一源,很精细、很好吃。
反正许淙吃了两年,都没有腻。
这个栀子花饼就是许淙出主意让张厨娘做的,那天他看他娘院子里的栀子花开得好,就想到了前世吃过的栀子花饼。
于是他揪了好几朵下来,准备让张厨娘做,但等他再要揪,就被田嬷嬷阻拦了,对方说这是夫人喜欢的花,花匠花了好大心思才种活的云云。
许淙是没有那种爱花之人对花的执着的,他对花的态度和现代大部分网友一样,按照三部曲走:
‘哇,这花好漂亮啊!’
‘能不能吃?’
‘好不好吃?’
所以听到田嬷嬷的话后,许淙哒哒哒跑到金氏面前,仰头问她门口的栀子花能不能摘了做香香脆脆的栀子花饼吃?
金氏虽然觉得好端端的花,拿去油炸了有些奇怪,但还是带着他去摘了。
于是当天的餐桌上就有一盘油炸栀子花。
栀子花饼的做法很简单,就是把花整朵清洗干净,然后裹了加鸡蛋、胡椒等调料的面粉下油锅炸,出锅之后香气扑鼻嘎嘣脆。
今天张厨娘小试牛刀,一下子就把石头拿下了。
能吃是福啊,许淙一点也不嫌弃小伙伴吃得多。他高兴地把桌上的茶杯推给石头,兴致勃勃地推荐。
“茶,配饼,好吃!”
菊花茶,喝过的都说好,喝一口清热降火的菊花茶,能再吃一块栀子花饼!这可是经过他奶和他娘以及他许小淙三重认证的!
没有人能够抵挡油炸食品的诱惑!
吃过都说好!
……
门外的金氏看了会儿屋里正头挨着头说话的两个小孩,又再叮嘱了杨奶娘几句,才带着秋月准备回住处,不过走着走着,她拐了个弯,往后院走去。
王氏得知儿媳妇找她的时候,有些惊讶。
这个儿媳妇她是知道的,家世好、心也良善,虽然看不上她这个满脚泥的老太太,但人嘴上从不说,做起事来也让人挑不出理。
当然不好的地方也有,比如太讲究规矩。
就说她们两个吧,要是在村里的其他人家家里,金氏这样有个官老爷亲爹的,估计不会搭理乡下婆婆。
但她不是,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来晨昏定省。
早一次,晚一次。
不多也不少。
有时候啊,王氏自己都觉得烦,但又不能直说,毕竟儿媳妇孝顺你,不能不领情啊,她可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恶婆婆。
不过现在可是日头正大的时候呢,她这会儿来干什么啊?
王氏觉得奇怪,不过还是从菜地里出来,洗了洗脚穿上鞋。回去的路上,她看了看自己为了干活,特地换上但现在已经沾了泥点子的旧衣裳,想了想觉得就这样过去不好,于是让丫鬟过去通知一声,自己打开箱子,换了一身干净的才出去。
“慧娘啊,你怎么过来了?”
金氏早在看到王氏的身影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这会儿听到王氏的话,她微微下蹲行了一个福礼,然后才回道。
“娘,儿媳有事想与您商议。”
王氏觉得稀奇,没忍住看了金氏一眼。
这可是奇了,金慧娘居然有事情想要找她商量?
要知道儿子早就跟她说好了,金氏嫁过来之后就让她管家的。而她也管得很好,不管是京城的那些官太太,还是村里的老娘们提起她都只往好的说。
谁不知道金氏管家厉害啊?
所以她有什么需要劳烦她这个老太婆的?
王氏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没忍住问道:“你有什么事啊?”
金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丫鬟端上来,清热解暑的茶递给了王氏,才柔声说道:“儿媳想着,淙哥儿如今也满两岁了,是不是该给他安排一个书童?”
“杨奶娘虽然仔细,但淙哥儿也需要玩伴。”
“有了书童,还可以带着他念书。”
王氏刚从地里回来,换了衣裳之后就马上来见金氏了,的确是有些渴,接过金氏递来的茶后就咕噜咕噜喝下去半盏。
现在一听说要给乖孙安排书童,她马上把杯子放下,竖起大拇指。
“这个好!”
“小的时候啊,大林见天儿往外跑,爱和村子里其他的娃娃玩,我看淙哥儿长大一些了也得这样。”
王氏眉开眼笑,连把儿子的小名说出来了都没注意,“那天带他出去的时候,腿脚多灵活啊,杨奶娘这个大人都跟不上。”
“是得找人带着他玩。”
“不过要找谁啊?”
王氏思索起来,然后发现自己认识的人里头,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今天来的石头倒是很合适,但他好像要开始读书了。至于其他亲戚家的孩子,要么是年纪不对,要么就是住得太远,跟自家也不太亲厚。
在王氏苦思冥想的时候,金氏却是早有打算。
金氏道:“娘,秋月家里有一个侄子,今年八岁。那孩子算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五岁开蒙,如今已学完《三字经》了。”
“规矩也学得不错。”
“所以儿媳想着,不如就让他来给淙哥儿做书童吧。”金氏说完又补充道:“有了书童跟着,淙哥儿也能到外头走走。”
王氏一听,喜出望外,“你愿意让淙哥儿去外头玩了?”
要说这个儿媳妇金氏啊,做事情还是可以的,但也有几个地方让王氏很不满。其中之一当然是不让她下地干活,觉得有失身份。不过后来婆媳各退一步,王氏同意累的活让别人干,金氏对她偶尔下地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另外一个,那就是对乖孙许淙管得太严。
她那紧张劲,真是不漏眼地盯着的,经常带在身边就不说了,连他吃什么喝什么都要一一过问。刚出生的时候,就是王氏想要看都不给抱,只能让她老人家亲自过去,就这样进屋之前两人还要先洗手换衣裳。
总之就是养得非常精细,她以前侍候家里的猪祖宗都没有这么勤快的。
王氏好几次都说她,但人家就是不改。
到了后来王氏也没办法了,见许淙一天天长大,也没有生病,反而越长越壮实,也就随她去了,毕竟当初说好了孩子给她养的。
顶多也就在私底下嘀咕两句。
谁想到这个比她还要老顽固的儿媳妇,现在居然跟她说要让乖孙到外头去,虽然要跟着个什么书童,但也是好事啊!
王氏忍住了出去看看今天日头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冲动,拍着大腿道:“我早就说过了,娃娃啊就是人苗,不见日头哪里长得好呢。”
“大林小时候啊,我都不管他的,就让他跟村里的孩子们玩,上山啊爬树啊都不管他,只要他不到河里去就行。”
“这不也长得好好的吗?”
“壮实着呢!”
王氏陷入了回忆之中,感叹道:“当年他考举人的时候啊,正赶上老天爷下雨,和他一起去考的好些大小伙子都被抬出来了,有的还一命呜呼。大林就好端端的,回来睡一觉就好了,精神得很。”
“所以养孩子啊,就得这么养。”
“淙哥儿也是这样,多让他到外头去,跑跑跳跳长得高呢。”
金氏微笑附和,“娘说得是。”
不过嘴上是这么说,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但王氏也不在意,只要她能同意乖孙出门就行了。
于是婆媳两人找了个时间,让人把那个叫做‘青木’的孩子带过来见了一面。见他真的机灵能干,还有一副好身板,能抱着许淙到处走,王氏便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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