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者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询问。

安梅尔三人侧身,看见不远处两名雇佣兵带着柴火而来。

远处的罗娜多只看到他们三人面前一大摊的血迹,道格拉斯不见踪影。

他抓着柴火的手松开,立刻抽出长剑,双手握住剑柄,剑尖对准三人。

身旁的辛德里也跟着拔出配件。

“你们杀了道格拉斯?”辛德里怒目而视。

“等走出幽魂之森后,永夜商会知道道格拉斯死了,你们三个知道我们会是什么下场吗?”辛德里说,“你们三个疯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安梅尔有条不紊地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你们只有两个人,而我们有三个人,”卡德里希说,“识相点,或许我们五个还能平均分一分这十头骆驼的香料瓷器。”

“要么我们五个一起把货物给分了,要么只有我们三个走出幽魂之森,”安梅尔说,“你们两个选一个吧。”

罗娜多思索片刻,雇佣兵最讲信用,道格拉斯在雇佣兵协会聘用他们,现在道格拉斯已经被安梅尔三人杀死,他们两个人即使能够走出幽魂之森,就算不是他们两人杀死道格拉斯,恐怕在协会里也待不下去了。

还不如和他们三人分掉道格拉斯的货物,然后离开古那多国。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安梅尔,收起佩剑,默认同意了分赃。

同时心里记住了安梅尔三人,以后绝对不要再和这三人牵扯在一起。

看见罗娜多都收齐了佩剑,辛德里也只好把自己的剑收起来。

就这样,五人暂时达成了协议。

天色将歇,五人在不远处找到一片空地,把几个骆驼绑在空地边上的几棵大树边,升起堆火。

他们也是今天刚走出沙漠,这里是幽魂之森的边缘,没有中心那般危机四伏,好歹还有闲情雅致闲聊几句。

堆火噼里啪啦,上面架烤着附近打来的野猪肉,这几位雇佣兵拿出死去商人的香料,撒在烤肉上。

顿时,香料孜然配着野猪肉的肉香逸散开来。

奇货可居,香料一向在西斯特大陆供不应求,是只有那群贵族才有资本使用的东西,平日里打打杀杀刀尖上混口饭吃的雇佣兵哪有钱买这些东西。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吃上撒着香料的烤肉。

卡德里希光是闻着香味就禁不住咽了咽分泌过多的口水。

旁边的纳尔多感慨道:“真香啊,这远东的香料怪不得这么受欢迎。”

“香吗?”安梅尔第一个把手伸向野猪肉,“等我们走出了幽魂之森,就去南部的堪斯特罗,上次听人说,港湾海口的那群海妖已经不受控制,堪斯特罗沦陷了。我们前往堪斯特罗,就像是大海里混入了几滴小水滴,永夜商会那群黑暗法师是不会找到我们的。到那个时候,再把瓷器丝绸一卖,以后你们想吃多少香料都可以。”

三位雇佣兵还在畅想未来,身边两个罗娜多和辛德里沉默地吃着野猪肉。

即使他们两人和安梅尔达成了协议,内心里的分歧也抹不掉。

吃着野猪肉,安梅尔三人也毫不客气,拿着道格拉斯的酒畅饮,喝了几大瓶,几人感慨着道格拉斯可真会享受,这一路从远东到达幽魂之森的路上,他们也只能看着道格拉斯喝着这些好酒。

“唰唰唰”

夜色里,清凉的风吹动着树叶,叶片摆动着,周围只有树叶沙沙声,烤肉滋滋冒油声,和堆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可是安梅尔五人已经将剑抽了出来

剑鞘上的暗纹隐隐流动发光。

有魔物来袭!

泥土被掀起,粗壮的树根将堆火推开,顾不上心疼撒着香料的野猪肉,安梅尔几人躲避着空中的炭火和树根。

身后传来异动,骆驼们顾不得那么多,开始发出叫声,紧接着就有几头骆驼被拖到地底之下。

一棵大树树干分裂开来,就像是一个大口子,树根在空中挥舞,要把雇佣兵们吞入腹中。

安梅尔见状,竟然提着剑冲进树干口中,消失不见。

卡德里希和辛德里看见他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一边砍着周围的树根,一边焦急地靠近树干口。

“啊啊啊!”

纳尔多躲避不及,被一个树根卷住脚踝,一个拖拽,脚踝骨断裂,直接倒在地上,被树根拖行。

罗娜多和辛德里急忙过去,用剑斩断树根,扶起纳尔多,卡德里希也跟着过来。

剩下的四个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安梅尔此刻在树干口中是什么情况,突然间所有树根跟疯了一样开始胡乱舞动着,就好像是濒死前的垂死挣扎。

树根还将受伤的纳尔多继续卷起来,拉到半空之中,其余三人索性跳上其他树根上勉强稳住身形。

没过几秒,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树根轰然倒地,失去生机。

同一时间里,安梅尔拿着配剑,灰头土脸地从树干口中走出来,白天杀死道格拉斯之后被擦干净的剑身,现在又沾满了树妖绿色的血液。

这个狠戾的雇佣兵有野心,也有智慧,一眼就看出了树干口就是树妖的本体,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将树妖给解决了。

安梅尔擦了擦自己脸上黏稠的绿色液体,瞥了一眼还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纳尔多。

他们三个人在此之前已经一起经历过不少任务,今晚的树妖其实算不上什么厉害的角色,安梅尔敏锐地察觉到纳尔多的状态不对。

就算是树妖,以纳尔多的性格也不该这么害怕。

于是他蹲下身,询问:“纳尔多,你在害怕树妖吗?”

卡德里希也觉得纳尔多状态不对,今晚破绽那么多,被树根袭击好几次都得手了。

罗娜多和辛德里则是拿着工具,沿着树根涌起的泥土口子继续挖土,打算把刚才被拖到地下的几头骆驼给挖出来。

那些骆驼身上还有着道格拉斯从远东买回来的货物。

纳尔多古铜色的面庞此刻血色尽失,他哆哆嗦嗦,惊魂未定,盯着某一处黑暗的地方,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了道格拉斯。”

“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安梅尔的眉头皱了起来,“纳尔多,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现在这个情况,他需要先稳定大家的心。

“我没看错!”纳尔多说,“就是道格拉斯!他回来了!他来找我们了!”

安梅尔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纳尔多,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对,他早就把胡言乱语的纳尔多给杀了。

即使他们三人是一伙的。

西斯特大陆确实有许多怪物,幽魂之森也是古那多国最有名的死寂之地,怪物众多,如果纳尔多说自己看见了别的怪物,安梅尔可能还会相信,但是纳尔多说自己看见了死去的道格拉斯。

他在开什么玩笑。

安梅尔于是拎起纳尔多的衣领,让他站起来,一旁的卡特里希赶紧上前把纳尔多扶起来,他可没忘记纳尔多的脚踝骨裂了。

安梅尔让两人跟上,把堆火生起来,弄了个火把,然后拨开树丛,带着两人来到之前丢弃道格拉斯尸体的地方。

火把的橙色光晕映照着三个杀人凶手,为了一个疑似死而复生的人,杀人凶手们回到案发地点。

大树树干的树纹向下,等人身高的草丛被人拨开,尸体把一处树丛压在身下,道格拉斯睁大爆裂的眼珠默默注视着三位雇佣兵,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胸口上的致命伤昭示着他已经死亡的事实。

怕纳尔多还不死心,安梅尔当着他的面,又拔出剑,狠狠得捅进道格拉斯的胸膛。

利器进入破开皮肉的噗嗤声在寂静的夜中响起。

“现在你相信了吗?”安梅尔说。

道格拉斯的血飞溅在他的裤子上。

纳尔多点了点头。

卡德里希看着安梅尔,不说话。

安梅尔带着两人回到营地,此时的罗娜多和辛德里已经把几头骆驼从地底下拉了出来,索性埋的时间不久,骆驼们也还没死。

下半夜,安梅尔和罗娜多两人一起守夜,其余三人先休息。

罗娜多询问安梅尔:“刚才你们三个去哪里了?”

安梅尔拿了几个柴火,又往堆火里扔进去,火焰在眼中跳动,“去找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罗娜多说,“他不是被你们杀死了吗?”

安梅尔说:“对。”

“不带纳尔多找尸体的话,”安梅尔挑眉。“他今晚可就睡不着了。”

罗娜多不置可否,守夜无聊,喝了几口酒,现在夜尿来袭,他站起身,跟安梅尔打了声招呼,就在不远处的树后面解决一下。

安梅尔坐在地上,时不时添些柴火,听着四周的风声。

又过了一会儿,安梅尔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

罗娜多上厕所的时间未免有些久了。

安梅尔把手放在腰身剑柄上,慢慢靠近树后。

他站在空地上,出声试探,“罗娜多?”

树林阴翳,凉风袭来,回应安梅尔的只有树叶的沙沙声。

安梅尔把手伸向树丛,轻缓地拨到一边。

昏暗的树林深处,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里面人的轮廓。

应该是罗娜多。

他保持着站立背对地姿势,看样子还活着。

安梅尔松了口气。

紧接着,罗娜多提起裤子,转身朝着安梅尔走来。

越来越近,营地火焰的光逐渐照见罗娜多的身形,衣服,和面庞。

黑棕色的卷发,长而弯的鹰钩鼻,苍白僵硬的肤色。

熟悉的脸庞让安梅尔身子僵住。

道格拉斯扯开大大的笑,面皮僵硬,笑容就像一道道裂痕,绿色的眼珠如同之前一般,静静注视着安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