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臂上还有一道鞭痕,此刻正汩汩的向外涌着血,将青碧色的弟子服染了红。
偏且音不觉,她淡然的看着恕尘绪,虽然仍是寻常那副模样,却没再逗弄他。
“你……”恕尘绪没成想会是她,他本想问且音如何会来此,但想到方才她的阴阳怪气,心头又不痛快了起来,他冷道,“如何会沾染魔气?”
他顿了顿,眸色复杂的看着且音,似乎是在这一瞬想到什么。
一个炼气期的弟子,身上疑云重重,又是冲着他来的,在离人宗这等地方还能沾染一身魔气,身份又怎会这般简单?
除非,她是魔族的人。
这个想法一出,恕尘绪周身的冷意蔓延,手中的长鞭发出一声铮鸣。
姽婳当年便死在了魔族的手上,魔族狡猾奸诈,好勇斗狠,他当年为报姽婳的仇,亦从魔族的身上吃了亏,是不会对魔族心慈手软的。
可且音却私会魔族,他如何能放过。
一股缱绻的海棠淡香随着空气骤冷,盖过了海棠水榭的腥甜,恕尘绪压抑着心绪,正欲再继续问下去,侧眸却见且音腰间那枚精绣的荷包。
“师尊说的哪里话,弟子不曾离开离人宗,又怎会沾染魔气呢,”且音自顾自地倒了一盏茶,随口道,“盯着我看了许久,莫不是看上弟子的荷包了?”
这荷包做工精细,看得出来,是儿郎的款式。
他记得,当年他也亲手为姽婳绣了一个荷包,后来姽婳当年带那只荷包上了玉珍山,待他赶到之时,却见姽婳的金身将陨,那荷包也被人恶意的撕得粉碎。
如果不是仙魔大战,倘若不是魔族阴险狡诈,姽婳何至于此,他又如何会灵核受损,再无精力理事。
魔族害死了姽婳,他才会到了这般田地。
若是姽婳还活着,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好郎君,杀了她。”
一阵空灵缥缈的声响传来。
这道声音似乎带着巨大的诱惑,伸出了密密麻麻的触手要将他拉入深渊,恕尘绪的思绪当即回笼,海棠水榭只有他与且音两人,若不是且音,方才的声音又会是谁。
他暗自压下了疑虑,淡声道:“……凡间,本座是一定要去的,并非是为了宗门,本座还有自己的事。”
他不擅长同人解释,更从不曾有人要他解释过这些,这种同人报备行踪之事恕尘绪还是头一回。
古怪的不止是感觉,此番不是灵核,像是心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了一下,酥酥的,带着麻痒,像是什么东西要脱离了他的掌控,怪异感在心头浮现的一瞬,他带着解释之意的话便已说出了口。
且音没有应声,她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热茶,恕尘绪也不知晓她究竟是否在听他说的话。
“本座不知是你,你身上的魔气……”恕尘绪顿了顿,将一只小瓷罐放在她面前,“这药,也不会让你留疤的。”
他不知晓且音如何还能淡然的坐在此处喝茶,并非谁都能承受得住今朝的攻击,他方才用了三成力气。
“师尊高估弟子了,”且音微微一笑,“弟子伤成这般,怕是动一下都费力,如何上药?”
恕尘绪一怔,随后垂下了长睫。
且音到底是为他医治灵核,功不可没,今日在车舆上所说的话虽句句阴阳怪气,却也是无不道理,自姽婳玉陨后,便再未有人同他这般说过话。
且音臂上的伤口还向外渗着鲜血,那张稠丽的美人面对上他,那一瞬他莫名升起一丝愧疚的情绪。
“到底男女有别,”他像是经过了许久的挣扎,最终妥协一般,低声缓道,“也罢,本座为你上药。”
说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当真拿起了桌案上的白瓷罐,渊云仙尊竟是纡尊降贵的坐在了她的身旁,带着寒意的海棠清香袭来,疏离的冷意里还带着微甜。
恕尘绪这样古板,竟也有一天能不顾男女大防,他微微抿着唇,眉心轻蹙,似乎有些无从下手。
海棠水榭静可闻针,分明几息的时间,仿佛已经过了许久,直至且音出言道:“不劳烦师尊,我自己来吧。”
温热的掌心将白瓷罐裹住,连带着微凉的指尖也被一同攥入掌中。
温与冷的交汇只在电光石火间,恕尘绪长睫轻颤,默默地将指尖抽回,还带着她温度的长指收入袖口,她温度似乎透过了指尖涌上他的喉头,炽热,滚烫,将他灼烧的口干舌燥。
是心病犯了。
他极力掩饰着异样,便听且音道:“不过这伤终究是在后面,不若师尊帮我拿着镜子,我也好瞧清,方便上药。”
“师尊不会拒绝弟子的吧,毕竟如今像师尊这般大义善良又心怀天下之人不多了,否则弟子当真要痛死在这里了。”
且音幽幽道,面上却无半分痛意。
恕尘绪默了一瞬便回过味来,她分明是在拐弯抹角的阴阳他。
“……逆徒,如此口无遮拦。”他低斥道。
海棠水榭的角落便是妆镜,儿郎的卧房都会配备,恕尘绪不曾拒绝,且音便缓步立于妆镜前,指节不紧不慢地勾起柔软的系带,青碧色的弟子袍顺势逶迤在地。
中衣将少女的曲线完美勾勒,美好而年轻的身子带着朝气,光影都不自觉的偏爱了她。
且音扫了一眼面前的妆镜,似笑非笑的对上镜中人的眼眸:“毕竟女男有别,讲究非礼勿视,师尊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