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师尊,你醒了?”听到床幔内动静,且音道。

他昏睡了三日,且音本还担心他的身子,但今晨把脉时他恢复的还不错。

这三日她的真气渐渐凝结,托恕尘绪的福,如今且音的修为也恢复了不少。

眼下她几乎可以断定,充足的灵气虽可以让她的修为恢复,却远没有接触恕尘绪来的更快些,虽不知晓恕尘绪与她这一身的禁制有什么关系,但能恢复便是最好的,至少他不会对她不利。

恕尘绪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悚之中缓过来。

实在是太荒谬了,他,他怎么会做这样荒唐的梦。

梦中且音的鼻息与温热好似还在耳畔,连带着他白日那句“做不做”,在此刻听来也格外暧昧,恕尘绪的耳尖染上了一层绯红,所幸被墨发遮挡,谁也瞧不出他的异样。

“听说仙宴在即,届时宗门外的仙尊们也会来,还会带上身边的弟子呢,师尊想好带哪个弟子去了吗?”且音将汤药搁置在桌案上。

“不去。”恕尘绪当即回绝,他本就对这些没有兴趣,更何况,眼前之人是梦中都要冒犯他的且音,他避都来不及,怎会带着她一起去仙宴。

恕尘绪太过冷淡,哪怕如今他的面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绯红,也仍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偏这副模样在且音看来不同。

敬仰她的人太多了,反观恕尘绪,非但没有倾慕她,反倒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这样的冰块儿逗弄起来格外可爱,恕尘绪同别的小郎君不一样。

“不去吗,那可真是可惜了,”且音惋惜一般摇了摇头,“听闻此番宗门大比魁首的奖励有护心玉碎片,这还是心月狐星尊送来的……”

果不其然,她方提及这位狐星尊,恕尘绪凌厉的眸光便对上了她:“你从何处听闻。”

护心玉这样的天材地宝,对修士的修为有很大的精进,他同心月狐不对付,而这老狐狸又把他寻觅数千年的碎片拱手让给宗门,恕尘绪怎么会不去见她。

“弟子不才,只是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还不错,这样的大事,弟子怎会不知晓。”且音笑着,怂恿道,“不若师尊去看看,没准儿收获颇丰呢?”

恕尘绪默了一息。

当年他拒了心月狐后,这厮便开始报复他,他不胜其烦,奈何心月狐是姽婳的友人,碍于这层关系,恕尘绪也没有对她如何。

既然她能有护心玉的碎片,这老狐狸又是否会有姽婳的线索呢。

恕尘绪与姽婳关系不错,但在她身边数千年,他也知晓,倘若姽婳真的还活着,兴许不会将这样的消息传来,她这人看似温温柔柔,同谁都能打成一片,怕是他也不能被姽婳打心底的认可。

心月狐不一样,能拿到护心玉,她定当是知晓些什么。

但如今仙界关于他和且音的传闻仍在,若是带且音前去仙宴,岂不是证实他偏宠且音的谣传。

恕尘绪看着她带笑的脸,蓦地冷嗤一声:“你有什么目的?”

“师尊怎会这样想,弟子只是想跟着师尊长长见识,”且音摇头,俨然一副一切为他考虑的模样,“师尊身子不好,弟子跟在身旁也方便侍奉。”

“再有下次,”恕尘绪没再看她,“离开离人宗。”

她自然知晓恕尘绪口中的下次指的是什么。

他是还因着她的擅作主张生气呢,可这哪儿能怪她,那日她只当恕尘绪是默许了,他那破碎的灵核拖不了多长时间,要想根治沉疴痼疾,灵核还是早些融了好。

且音微笑:“啊,师尊好无情。”

若非是数千年的修养,恕尘绪兴许会忍不住。

但且音有自己的盘算,她料定了只要提及这老狐狸,恕尘绪便会去瞧上一瞧。

无他,这老狐狸有时候实在是可恶,狐族最擅沾花惹草,可偏偏心月狐还想沾一沾他这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恕尘绪怎么能忍,自然早就看她不顺眼。

而护心玉涉及的利益盘根错杂,恕尘绪作为宗门之主,不会不管的。

她将恕尘绪的想法算准了,也没想着避他,自然没得了他的好。

恕尘绪沉着脸看她,许久才将眸光挪开,这副模样让她莫名联想到了苍缈,这人为了将她挖去风云峰,可谓是锲而不舍,时不时便要亲自来看看她呢。

啧,醒了便没个好脸儿,还是睡着的时候更乖一些。

心月狐星君大方的将护心玉碎片送予离人宗,却并没有在仙宴上露面。

仙尊们各自领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那位玉潭师兄是个剑痴,这样的场合不愿来,明锦倒是想来,但见师妹如此,便将名额让了出去。

闭关千年的渊云仙尊一露面,便引来了不少仙尊的目光:“听说渊云收了个不一般的徒弟,可这也太宠了些,这样的场合,竟是将她带来了……”

碍于恕尘绪在场,她们低声议论:“且莫说这些,他这弟子本事大着,半月前敢对姽婳的剑法指指点点,竟是还有些道理,可见姽婳的剑法也就那般了。”

且音如今在离人宗可是出了名,如今便顺理成章成了话题中心。

当年她还是姽婳的时候,在座哪个不是将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如今她不在了,这群人便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且音止不住的发笑。

原本她还想在仙宴上打探点有用的消息,谁料这群人反倒话头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实在无趣。

“姽婳的剑法被个炼气期的小弟子指正,她若是知晓,只怕要从地里蹦出来了。”

且音不打算计较,不痛不痒的两句闲话,她更愿意用另一种方式讨回来。

只是她身边的恕尘绪不这么想。

锵。

冷剑稳稳的扎入了玉石桌案里,原本言笑晏晏的仙尊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渊云,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

无人附和她的话。

在座的哪个不知道,恕尘绪此人如何都好,但只要叫他知晓谁说了姽婳的不好,可得掂量着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够他砍几次的,是以,仙宴上一时间静可闻针。

“姽婳仙尊也是尔等能搬口弄舌的?”

他眸底分明没有什么情绪,但且音知晓,他此刻动了怒,部分仙尊此刻都削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他注意到,殃及了池鱼。

到底是大乘期的仙尊,男子突破很难,这个境界的男仙尊同化神期不遑多让,宗主发了怒,一时间也无人上前触这个霉头。

“这,渊云,你到底是离人宗宗主,不过几句闲谈,倒也不必这般计较吧?”迁出这个话头,那仙尊便觉着自己愈发有道理,叫嚷道。

一个男子,本就不该抛头露面,他非但揽下宗主的职位,还对这些小事抓着不放,男子就是男子。

恕尘绪的眸子看得她发冷:“闲谈?”

且音敏锐的察觉到他周身灵气的浮动,如今灵核还不曾塑造完成,他情绪起伏这般大,可能会导致灵核碎裂,她好容易为恕尘绪修补出雏形,因着这老古板再碎裂可得不偿失。

“你污蔑为救仙界玉陨的姽婳仙尊,却称之闲谈?”

“原来是闲谈吗?”且音勾唇笑着,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因着她温柔和气的声音也少了几分紧张,“说起闲谈,我倒知晓一件有趣之事,只当今日说给众仙尊取乐。”

恕尘绪侧眸冷睨着她,听她慢慢悠悠道:“听闻很久之前有个仙尊坏了规矩,非但同未出阁的人间男子珠胎暗结,还与徒孙沾染因果,那人间男子找上了门,再没回来过,只可怜那流落在外的孩子,没了爹爹,还被冠上了私生子的名头。”

与人间男子沾染因果不是没有的,只是与徒孙有点什么,传出去可不好听。

放在人间便是奶孙恋,仙界规矩颇多,这可算得上是丑闻了。

“还有这等事?”

恕尘绪带来的压迫似乎是被她拂散,仙尊们神色各异,唯有方才据理力争的见舒仙尊面色不大好看。

且音眸光扫向她笑问:“仙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我方才讲得不有趣吗?”

她这话一出口,不少眸光都朝着见舒望去。

“……胡说什么,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长辈们说话,哪里有你这小辈插嘴的份?”见舒当即斥道。

她的声调骤然拔高,带着大能的压迫感,倒颇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模样。

见她这副模样,有心直口快的恍然:“见舒,我记得先前你从人间回来便明令禁止此事,后又闭关数百年,原来竟是为着这事?”

清风派当年的传言可是闹得人尽皆知,后宗主派人将消息压了下去,当时只道宗主是被弟子气的。

可如今看见舒的模样,不少人才后知后觉此事端倪,原来闹出丑事的竟是宗主自己。

仙宴热闹起来,见舒仙尊瞬间变成了焦点,在无人注意的桌案下,一道温热的灵气从掌心处缓缓融入胸膛,恕尘绪垂眸便看到且音握着他的手。

“师尊别光听啊,吃点东西。”唇边的微凉是她递来的糕,且音仍旧温和,却又带了几分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