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忍不住笑了：“自然是要卖的。”
眼看着两人就要在大堂里谈起生意来，付掌柜只好拉了拉刘郎中的袖子，提醒道：“刘老，这里人多耳杂，咱们还是进去说！”
刘郎中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请沈清等人进去，又连声叫那伙计上好茶和糕点来。
沈平和沈翠等人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即使刘郎中和付掌柜客客气气地领着他们，还是有些畏手畏脚。
沈清倒是一脸淡然，带着弟弟妹妹们去了后堂。
一行人进了房间坐下，刘郎中拿着口罩还是爱不释手。
“这么小巧的东西，你是怎么想到的？”刘郎中问道。
沈清轻声答道：“我爷爷素有咳疾，每逢春季便咳嗽不止，我便想着要是能做这么个东西，罩住他的口鼻，爷爷兴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听她这么说，刘郎中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欣赏。
“孝心可嘉，孝心可嘉啊！”刘郎中翻看着口罩，赞不绝口道，“真是难为你，竟有如此精巧的心思！”
寻常人咳嗽都会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可捂紧了嘴巴又喘不过气来，但是如果戴上这口罩，不但可以起到保暖防风的作用，还可以避免咳嗽猛了喷旁人一脸口水的尴尬。
如今正值春季，又有到处柳絮飞花，京城里因为着凉受风或吸入柳絮导致咳嗽的病患剧增，偏生那柳絮漫天飞舞，捉又捉不住，挡又无法挡，街上众人只能硬挨着。
也有人戴了帷帽或者兜帽的，可是这帽子宽大有缝隙，总有挡不住的时候，哪里有口罩这样轻便小巧？
近来咳嗽的人多了，郎中们可就遭了殃，旁人不说，刘郎中每日面对各种病患，哪天不被喷几次鼻涕唾沫？偏偏他是医者，既不能嫌弃更无法避让，若是戴上口罩，对病患和医者都是两厢便宜。
要不是这口罩还没买下，刘郎中恨不能即刻就戴在脸上。
付掌柜瞧见刘郎中那副如获至宝的模样，不由得清了清嗓子。
“敢问这位姑娘贵姓？”付掌柜笑眯眯地看着沈清。
“我姓沈，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沈清介绍道。
付掌柜见沈平等人都是寻常穷苦百姓家孩子的打扮，身上或背或提着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沈姑娘方才说这口罩要卖，不知作价几何？”
沈清先不答，而是反问道：“付掌柜想要多少？”
这点付掌柜倒没想过，不过看刘郎中那么宝贝这口罩的样子，他想着万全堂数十名郎中，每人总要发三五个，至于伙计嘛每人发两个能换洗的就够了，想到这里，他便伸出三个手指头。
“我想要三百个，姑娘可有？”
沈清还没说话，一旁的刘郎中不干了。
“三百个？万全堂里这么多人，三百个口罩够干什么的？”刘郎中皱着眉头，说道，“再说，这要是用坏了，弄破了，没得用了可怎么办？”
他越想越是担心，转而对沈清说道：“小姑娘，你那里有多少？我都要了！”
付掌柜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这不是想买得多了能讲讲价吗？都像刘郎中这样，那还不是由着眼前这位沈姑娘漫天要价？
可偏偏刘郎中是万全堂里数一数二的名医，他一个小掌柜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一听说刘郎中直接开口要包圆儿，沈平和沈翠顿时喜形于色。
沈清却不急不躁，微笑着说道：“刘郎中，您不用着急，这口罩是布做的，洗洗晒晒还能接着用，您要是用得勤，预备十个八个也就够了，而且您若是需要，过几日我还可以再送一些过来。”
她做的是布口罩，可以循环使用的，不是后世那种一次性口罩。
刘郎中听说她下次还能再送，这才放心，说道：“那你先送一千个过来。”
看付掌柜还要说什么，刘郎中眼睛一瞪：“你要是嫌贵不想买，我自己掏钱！”
他算好了，万全堂的郎中每人要发十个，伙计药童小厮每人也要发两三个，余下的，他还要留着给那些咳嗽的病人戴呢，要不然口罩只能挡住自己的口鼻，如果碰上咳嗽厉害的，那还不是喷他一脸？
直接给病人戴上口罩，就能从源头上切断传播途径！
付掌柜哪里敢得罪刘郎中，立刻没口应承道：“买，买，就买一千个！”
说完才小心地看向沈清：“沈姑娘，这口罩的价钱……？”
这次沈清没有卖关子，笑道：“十文钱一个。”
十文钱！？
沈平和沈翠不由得死死地攥住了彼此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叫出声来。
他们买那些碎布头和针线才花了几个钱？再加上给做口罩的女人们的工钱也没多少。
就算是有些人是自己拿布做的，最贵也不过一文钱一个，转眼这价钱就翻了十倍！
付掌柜听了这个价格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满脸堆笑。
“姑娘真是实在人，我这就取钱去。”说着便赶紧跑去找账房了，生怕再停留一会儿，沈清会反悔似的。
沈清也叫沈平和沈翠回去，把余下的口罩都拿来。
刘郎中听到沈清的报价，也是暗暗点头。
这口罩他看了，虽然只是块普通细棉布，做法却是用了很多心思的，比如可以调节长短的抽绳，正好可以掩盖住口鼻的尺寸，还有这防风却透气的布料，一看就是琢磨了很久才想出来的。
这么新鲜好用的东西，她却不漫天要价，只要十文钱一个，的确是很良心的价格。
再想到沈清方才说是为了爷爷才设计的口罩，刘郎中看沈清的目光越发和蔼可亲。
“沈姑娘，你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刘郎中和颜悦色地问沈清。
沈清看他的气度便猜到他是万全堂数得上号的名医，也有心交好，两人便闲话起家常来。
得知沈敬德的咳嗽久治不愈，刘郎中沉吟道：“若是有空儿，回头带你爷爷过来，我给他瞧瞧。”
沈清就等这句话，闻言忙起身深深福下。
“如此便多谢刘郎中了。”
刘郎中拈须微笑道：“你爷爷有你这么孝顺的孙女，是他的福气！”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沈清有心请教，刘郎中又着意示好，是以聊得十分投机。
余下的口罩实在太多，沈平怕他们等急了，便借了一辆小推车，和沈翠一路把口罩送到了万全堂。
姐弟一起清点，很快数了一千个口罩出来，付掌柜当场付了十两银子给沈清。
看着沈清手中那两锭小小的银元宝，沈平和沈翠等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他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一整块的银元宝呢！
沈清收起银子，又对刘郎中叮嘱道这口罩要日日用开水消毒，以及清洗的注意事项。
刘郎中听得连连点头，看他们背了余下的口罩要走，忙叫住他们。
“你们一共就做了这么多口罩？”
之前他看对方只是四个孩子，便想着先定一千个，没想到他们居然拿来这么多。
见沈清点点头，刘郎中转向付掌柜：“你去数数，把这些口罩都买下来。”
付掌柜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买这么多干什么？”
一千个口罩还不够？他们万全堂拢共才多少人？
刘郎中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亏你还是个做掌柜的，这点儿头脑都没有！”
一经提醒，付掌柜猛地拍了一下脑门。
“对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满脸笑容地看向沈清，说道，“沈姑娘，你这里的口罩，我们都要了！”
沈翠愣愣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用得完吗？”
这里可是两千多个口罩，他们要用多少啊？
沈清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笑道：“多谢刘郎中和付掌柜，那余下的也不必点了，拢共算十两银子好了。”
她这么大方，付掌柜反而不好再占她的便宜，不但又拿出十两银子来给她，还另取了两吊钱，让他们买点儿零嘴吃。
姐弟四人揣着钱，从万全堂里出来，沈平还是一脸做梦的表情，沈武则是完全没醒过神来。
沈翠回头看了看万全堂的招牌，小声问道：“姐，他们买那么多口罩干吗？”
沈清笑道：“你瞧瞧他们这么大的药铺，每日要接待多少病人？除了自己用的，难道他们不能卖给来买药的病人吗？”
沈翠恍然大悟：“就像咱爷爷那样！”
这几日沈翠发现沈敬德一出门就会戴上口罩，咳嗽明显比往日要轻一些了。
沈敬德戴着有效果，这万全堂这么多来抓药的人，难道还卖不出去这几个口罩？
一旦发现了口罩的好处，购买的人必定趋之若鹜。
沈平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焦灼起来。
“姐，我现在就去买碎布头！”
要是像卖柳条那样，隔一天就被人学了去了，他们还怎么卖口罩？
只今天这次，他们就得了整整二十两银子！
一想到这里，沈平的心就像被猫抓了一样着急，抬脚就要去布庄。
沈清却拉住他，说道：“你急也没有用，先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