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每每去做什么,心底却如同多了一个黑洞,这种残缺感让人情绪低落,心绪不安。
他从来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将无法再回到过去单身一人的状态,他热切地思念着裴瑾瑜,渴望着裴瑾瑜,每时每刻,每日每夜。
内心翻滚的情感酝酿再酝酿,煎熬再煎熬,变得越来越粘稠,越来越厚重,颇有种让云远透不过气来的甜蜜伤感,而他却不知这伤感是为了什么。
然而,不管这伤感是为了什么,他却能肯定生命中无法缺少那位让他忽喜忽忧、忽怒忽羞名为裴瑾瑜的人,尽管对方对他的暗恋一无所知。
此时,云远正在拥挤的包袱斋中穿行。
一连逛了上百个包袱斋,云远没有任何收获,或许“捡漏”并没有裴瑾瑜说的那么容易?
往日同裴瑾瑜共处一地之时,各忙各的,哪怕没有见面,也不觉得少了什么。
但是今天,莫名的,心中止不住的升起各种惆怅、思念。
……
另一边,裴瑾瑜刚要同罔市作别,却再一次被灼华拉入了幻境。
这个幻境相对寻常,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处幻境,然而知道归知道,却无法摆脱,深知连身体也无法控制,只能任凭躯壳游走。
在这里,她是位书生,仍然叫裴瑾瑜,QD标配父母双亡,只有一个读书的师父李青莲。
这天,正坐在窗前读书,便见李青莲急匆匆地走进屋来,满脸忧色。
裴瑾瑜忙问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青莲点点头,又摇摇头,过了一会,才长叹道:“九如遇到麻烦了,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顺利过关。”
九如是李青莲的挚友,一个道士,吴郡玄妙观的观主。
裴瑾瑜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李青莲发愁地道:“今早巡检司的太监魏明来了玄妙观,说久闻九如大名,现在有幸来吴郡公干,一定要拜访他,顺便游览一下道观。”
裴瑾瑜奇怪的问:“这没有什么异常吧?”
李青莲叹气道:“如果只是看看,当然没什么问题。坏就坏在九如这老小子居然偷偷藏了两颗桃子在经案下,还被魏明顺着香味给找到了。偏偏九如起初不承认有桃子,实在隐藏不了,才不情不愿的给了魏明,这不就得罪他了嘛。”
裴瑾瑜微皱眉头道:“这太监因为身体残缺,心里一向自卑,又为了掩饰,故意表现的傲慢自大,心胸往往狭窄不堪,最见不得别人不给脸面,哪怕明面上谄媚、背地里痛骂都无所谓。像九如师伯这样明着拒绝他的,还真是不多,相必得罪魏明大发了。”
李青莲道:“是啊,不过两颗桃子,九如着了魔似的不肯拿出来,还是魏明顺着香味一间房一间房的搜出来的,你说怪不怪。”
听到这里,裴瑾瑜若有所思,沉吟道:“莫非这桃子有神异之处?”
李青莲烦躁地背着手来回走了几个回合,才道:“就是有神异才麻烦。那魏明吃了两颗桃子,就饱了,偏偏还要强人所难,要九如再拿些出来。九如坚持说只有两颗,还是别人供奉来的。那魏明就命他将供奉的人找来。这本就是九如的推托之词,到哪里找人去?”
裴瑾瑜评论道:“想糊弄那宫里出来奸猾似鬼的太监绝无可能。”
李青莲“啪”拍了下手掌,道:“可不是如此吗?九如没有办法,只好实话实说,低头致歉,承认打了诳语,说桃子是他前几日游历到一座山的时候得到的,只是那里路途遥远,道路危险,不容易到达。”
裴瑾瑜道:“莫非魏明坚持前往?”
李青莲道:“对,那魏明说他要前去亲手采摘桃子献给陛下,让九如带路。九如不能推辞,只好答应。我不放心他,正打算回来收拾一下,和他一起去。”
裴瑾瑜更不放心李青莲了,就道:“师父,我陪你们一起去,好有个照应。”
李青莲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
裴瑾瑜于是风一阵跑了出去,采买了不少糕饼肉干才回转。除了储物袋里的炊具食物调料米粮碗筷衣服,他还装模作样打了个颇大的包袱。
师徒二人很快换上了登山的短打。
登山的木屐被裴瑾瑜塞到包袱里,待到爬山的时候再换。
这时没有现代科技制作的防滑鞋底,没有防水登山鞋,也没有保护脚踝的登山靴,聪明的匠人就制作了带齿防滑的木屐。
木屐底部由一整块厚木所制,只是分成前后两段,上山时就去掉前齿、后跟伸长,下山时去掉后齿、前掌伸长,能走山路如同平地。
这样的鞋子相比皮质底、毡质底、布质千层底、草鞋底,防水性、耐磨性及抓地性都十分优秀。
由此可以想见劳动人民的智慧,反正,裴瑾瑜只有叹服。
两人背着包袱,急匆匆到了玄妙观大门口,魏明已经不耐烦地等在那里了。
九如也是一身短打,腿上还缠着绷带,只脚上是双云鞋。
他让清风看守道观,就带着三人离去。
魏明或许是担心别人抢功,并没有通知其他属下。
四人乘马车一直往西走了数十里,远远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山。
九如让马车停下,扭头对魏明道:“从这里上山,都是羊肠小道,骡马不能通行,还是让马车先回去吧。”
魏明拒绝道:“让马车等着,还要载我等跟桃子回城。”说着,抖抖手里的布袋,那是他打算用来装桃子的。
九如看他动作,眼皮挑了跳,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一句:“从这里到桃林还要走数个时辰,今天无法回转,最好让马车明天再来接。”
魏明这才打发马车离去。
裴瑾瑜师徒换上登山的木屐,低着头跟着九如往山上爬。
魏明是京城来客,不明所以,以为这座山就是吴郡普通的山。但是裴瑾瑜师徒都明白,吴郡地处江南,根本没有海拔这么高的山。
两人也不出声,只是亦步亦趋跟着九如。
看得出这条山路是自然形成的,约莫是附近居民上山砍柴、捕猎、采集走出来的。
山路两边悬崖陡立,不时有灌木荆棘成片。
耳边只有清越的鸟鸣及“呼呼”的风声,不闻人声。
四人走了两个时辰,就见这山路越来越狭窄,消失在一片密林中。
九如并没有停下,而是走入密林,顺着北面背阴植物稀疏的方向走,一路披荆斩棘,又走了约半个时辰,就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裴瑾瑜举目远眺,一条波光粼粼、犹如玉带、三四丈宽的河流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四人走到河边,就见魏明胸口起伏不定,不停大声喘息,微胖的脸上布满汗珠,双腿更是不停抖动,显见是累得狠了。
九如犹豫道:“魏大人,不如歇息歇息再走。”
魏明从袖口抽出一条帕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不用,咱们快去快回。”
九如看看眼前的这条河,道:“魏大人,你可能无法渡过这条河。”
魏明喘了一阵,气息略平,不悦道:“你可以,我当然也行。”
九如无法,就脱掉外衣鞋子,仅穿着亵裤,将衣服顶在头上,游了过去。
裴瑾瑜本来可以用轻功轻松地渡河,可此时显然不便显露,就和李青莲一起,游了过去。
等到了对岸,回头看,魏明正脱掉了上衣,露出如同五月孕肚的腹部。他倒是不磨蹭,顶着衣服,也顺利过了河,游到了对岸。
四人穿好衣服,腹中都有些饥饿,顾不上吃喝,跟着九如一路向西北方走去。
这中间又游过了两条差不多宽的河流,翻过了三四座山头,才来到一处景色秀丽的地方。
这里山泉淙淙,捧起饮下,甘洌清甜。周边怪石嶙峋,犬牙差互,却又为紫竹环绕。
绕过几丛紫竹,是一片如云霞般灿烂的桃花林,香气馥郁,有“嗡嗡”的蜂群飞来飞去。
魏明傻眼了,问道:“怎么还没有结果?”
话音未落,眼前开得如火如荼的桃花瞬间凋谢,花落如雨,层层叠叠,不一会就覆满了地面。枝头挂满一个个小指头大小的青色桃子,在桃花雨中颤颤巍巍。
桃树高两三尺,随着枝头桃子的不断膨胀、成熟沉甸甸地垂落到地上,让来不及惊呼出声的三人再度震惊地瞪大眼睛,唯有九如淡定地站在一颗桃树下。
随着果实的陆续成熟,有异香扑鼻,就算裴瑾瑜没有尝过,也能断定与平时吃的不同。也难怪九如不舍,魏明贪心了。
魏明见桃子成熟了,一马当先,摘了一颗,在衣服上蹭蹭,就吃了起来。
倒是裴瑾瑜师徒还处在震惊的呆愣中。
九如急道:“李青莲,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啊,这桃子只能呆一刻钟,不摘就会消失。”
裴瑾瑜忙推推李青莲,两人各找了一棵树,开始行动。
摘了一颗白中带粉的两个拳头大小的桃子,裴瑾瑜擦了擦,刚咬破果皮,就发现果肉如同蜜水般四溢。
她吮吸起来,不过两三口,桃子就只剩下一个鸡蛋大小的桃核及一层皮。
意犹未尽,再次摘了一个。
才吃了两个桃子,腹中已经全无饥饿的感觉,饱胀不已,这难免让裴瑾瑜大叹神奇。
填饱肚子,她忙采摘起桃子,遮遮掩掩地放入袖中。
魏明不仅装满了布袋,还正要脱下袍子,用袍子多包些带走。
这时候,九如走了过去,对魏明道:“这里可能是仙境,只能吃,不能多拿。我曾听说,以前也有人到过这里,怀里只揣了五六个桃子离去,就在山里迷了路,出不了山。”
魏明半信半疑,却也不再多摘。
这时,一阵风吹过,桃树上的桃子全都不见了,时间刚好一刻钟。
裴瑾瑜几人面面相觑,各自拿着摘的桃子,盘坐在桃树下休息,此时天色已晚,只待翌日再行回返。
裴瑾瑜又吃了一个桃子,发现除了口感好、容易饱腹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神奇的地方,完全没法同《西游记》里的蟠桃比。
同样听到了九如警告魏明的话,不知道袖子里的桃子能不能拿得出去。
见九如正在打坐,裴瑾瑜才明白为何他出门不带包袱。
有了桃子,不怕饿肚子,就不用备干粮,不用带锅碗瓢盆。
而桃林里温暖如春,没有蚊虫,地上是层层叠叠如同毯子一样的桃花瓣,哪怕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都完全没有问题。
抬头望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畅怀,足以极视听之娱。
这桃花林似乎还能将虎豹豺狼等猛兽隔绝在外.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当第一抹晨光照进桃林的时候,四人就看到桃树正在抽芽,嫩绿的叶芽在枝头微颤。
各自又吃了一个桃子,就往来时的路走去。等快到山脚的时候,九如再三叮嘱魏明,千万不要把桃子的事情透露给别人,魏明答应了。
正如九如警告的话,魏明最终从山上带下来的桃子只有两个,其他要么吃掉了,要么莫名消失了。
裴瑾瑜知道这山中想必有修为高深的人,不敢放肆,更不敢看袖子里的桃子。
回到家中,袖子里的桃子已然腐烂,只留一枚桃核。
想到桃子的不凡,她将桃核种到了墙角。
数天后,桃核发芽,长出一棵桃树。
这桃树见风就长,秋天的时候已经有成人腰部粗细,生长速度吓死人。
更让人称奇的是,哪怕是秋天,桃树还开了满树的桃花,远远看去犹如粉红纱帐。
“这桃树莫非是灼华的分身?”
这个念头忽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在桃花开的最好的时候,一天夜晚,突然天降雷霆,将整棵树给劈了,只余下一片炭黑。
而裴瑾瑜也在这个时候脱离了幻境。
回过神来,抬眼便看到一脸担忧的罔市。
“你这是怎么得罪灼华了,她很少如此恶作剧。”
裴瑾瑜苦笑摇头:“我都没见过她,哪里会得罪她呢?”
接着将幻境中经历的一切说了说。
随后,她向罔市求助:“你说灼华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她不说,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啊。”
我开古玩铺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