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位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呼?”
裴瑾瑜一边暗暗提防一边不动声色地开口询问,“可否现身一见。”
“咯咯咯。”
少女的笑声再次响起,“你这个女人真有意思,是不是男人当太久,就把自己真的当成男人了?”
“!”
裴瑾瑜震惊的差点从平台上跌落,“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假男人真女人!”
少女连珠炮似的喋喋不休,更是说出了一个让她更加震惊的消息,“你有身孕了你知道吗?”
“身孕?我?!”
裴瑾瑜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少女不以为然地道,“离着百丈远,我都能闻到你身上刺鼻的孕味。”
裴瑾瑜已经顾不上问对方究竟是谁,耳朵边只有不断回响的那句话:“你有身孕了……有身孕了……身孕了……”
有身孕接受起来并不算很困难,裴母早盼着抱孙子,问题是孩子是谁的?
来到大周之后,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她都没有接近,感情不会是有感而孕,跟上古三皇五帝他妈似的吧?
抹抹额角冷汗,裴瑾瑜强自镇定:“你口中的孕味除了你其他人能感觉的出来吗?”
少女:“当然……不能。不过为防万一,你最好带个遮掩的法器。”
裴瑾瑜脱口而出:“哪里才能弄到这样的法器?”
“去找罔市啊。”
“罔市?”这个词是个极具地域特色的词,似乎只有大周境内东南沿海一带有人用,也只有女子才会叫这个名字。
什么意思呢?“姑且养着”!
没错,罔市是女人的专用贱名,
那么问题来了,罗刹国不是女子的地位不比男子低么,为何还有女子叫这样的名字?
不指望叫如意、明珠、宝珠,起码也不是低贱到跟小猫小狗似的随便养活这个程度吧?
裴瑾瑜难免又又一次想多了,好一会没开口,脑子里乱糟糟的,很怕肚子里的孩子会是女孩。
若真是女孩,难道要继续女扮男装?原主莫名消失未必不是因为身份认同出现问题导致的心态崩溃,不愿意面对成年后现实中要面对的烂摊子。
“不是,她不会和我互换了灵魂,去了我的时代吧?”
这个想法突兀地冒了出来,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再次突兀消失。
会不会的,与当前要面对的问题,要解决的问题,要完成的任务没有丝毫关系,也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是的,她不希望还有人能像这位藏在黑暗中的少女一样,能看出自己是身怀有孕的假男人。
定了定神,裴瑾瑜继续问道:“还请姑娘指点要去哪里能找到这位罔市?”
从未想过不要这个父不明、莫名其妙而来的胎儿,反正不管孩子父亲是谁,出生后都会姓裴,会以她裴瑾瑜儿子的身份接手裴家的古玩铺聚宝斋。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少女忽然反问道。
裴瑾瑜笑笑:“姑娘想要什么好处?”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少女再次反问。
裴瑾瑜苦笑摇头:“这个,不太好说。”
想了想,她又道,“或许,帮你鉴宝?”
这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少女冷笑一声:“看来你对自己鉴宝的手段相当自信。”
裴瑾瑜毫不迟疑地道:“相比其他,鉴宝的确是我最自信的东西。”
少女淡淡道:“既然你如此自信,若是我不见识一番,似乎有些不知好歹。”
“不敢。”
裴瑾瑜忙道,“是我求姑娘,不知好歹的是我。”
这会她可不敢得罪对方,还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罔市的下落呢。
“不如我们赌一场。”
黑暗中少女的声音忽然轻快起来,“如果你赢了,我不仅告诉你罔市的下落,还亲自送你去见她。”
裴瑾瑜心中一喜,随即又一沉,闷闷道:“那如果输了呢?”
“输了?”
少女笑了起来,“咯咯咯,输了就作我的奴隶五年。如何?”
裴瑾瑜想了想,再问:“若是平局呢?”
“平局也算你赢。”
少女毫不迟疑的回答。
裴瑾瑜听了这个回答,不止没有欣喜,眉头甚至皱的更紧。人家这样说肯定有相当把握能赢,没人会去花功夫赌一个必输的局,除非有更大更不寻常的目的。
然而,直到现在,自己仍然对对方的相貌、年龄、名字等基本信息一无所知。
苦笑一声,她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总不能打了赌,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都没见过吧?”
少女:“咯咯咯,你这个假男人真是有趣极了。对了,你告诉我,当男人是不是比女人有意思?”
裴瑾瑜无声苦笑,并未回答,这怎么说呢?
哪晓得少女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快说呢,我还没想好究竟要做女人还是要做男人呢。”
裴瑾瑜迟疑道:“在罗刹国似乎做女人更好一些,在大周及其他大陆上的国家男子更好。”
“为什么?”
少女不解地问。
裴瑾瑜苦笑摇头,刚才说到打赌,怎么又说到做男人做女人,这个难道还是可以选择的?
于是,她粗略将女人男人在各国的地位对比着说了一番,并未危言耸听,也并未粉饰太平。
“总的来说,想在大周活得自在,男子的身份更有优势。”
这个结论可是经过数千年男权父权父权社会的实践证明。
少女若有所思:“原来如此。看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是要多出去走走,多见见人。”
裴瑾瑜微微一笑,上辈子见得多了,这辈子并不乐意饱受旅途之辛苦,谁忽悠也不愿意接受。
“不知怎么称呼姑娘?”
少女轻笑一声:“叫我灼华吧。”
“灼华?”
这个名字同罔市的名字一样,一点也不像罗刹人。
“对,灼华。难道你不懂这个意思?”
灼华好奇的反问,“我以为所有鉴宝师都很懂历史,书读的也多。”
这是什么意思?讽刺自己不学无术?
裴瑾瑜笑笑:“大概吧。”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我名字的来处?”
“来处?”
裴瑾瑜忽然恍然大悟,“莫非是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中的‘灼华’?”
灼华拍掌笑道:“正是如此。”
这人是个大周文化爱好者与仰慕者?
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出来。
灼华一听,顿时“咯咯咯”的大笑起来:“我只读了诗经,看到这句很美,又与我有关,所以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灼华。”
“原来姑娘同桃花有关。”
裴瑾瑜心中暗暗惊讶,难道是家里种着桃树?总不会千年桃树开了智,修炼成妖了吧?
不过,想到罗刹人驭使的海兽,似乎又未必没这种可能,一时不敢开口询问,只能讪讪道:“可惜时机不对,否则一定同灼华姑娘同桌共饮。”
“听说不管是大周人还是罗刹人都特别爱喝酒,是真的吗?”
灼华好奇的发问。
不等裴瑾瑜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道,“一定是真的,要不然你不会说邀我同桌共饮。共饮饮的总不会是水,只能是酒。”
“感情对方并非罗刹人?”
裴瑾瑜暗暗惊讶,月之群岛的土着人自来只有罗刹人,但听灼华的意思,似乎也是土着啊。
“没错,我的确是土着,罗刹人根本是后来者。五千年前的月之群岛可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灼华似乎有能力读取别人想法一般,一口把别人的心思叫破,也不怕吓着人。
“呵呵。”
裴瑾瑜只好干笑数声,“真想见见灼华姑娘,下次再见也好认得出。”
灼华不以为然:“只要我认的你,不管你跑到那里我都能找到。”
还有定位功能?太吓人了吧?
“罔市的下落姑娘真不能先告诉我?”
裴瑾瑜忍不住又问。
“你同意打赌就能。”
灼华笑道,“一局见分晓。”
裴瑾瑜:“哪怕平局,你也会将我送到罔市那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灼华大声道,语气里的认真不容忽视。
裴瑾瑜定了定心:“我应了。你说怎么赌吧?”
“你不是精通鉴宝么,当然是赌鉴宝了。”
灼华笑道,“你头顶右侧前方有个石条,如同枪头,你猜里面有没有宝,能不能解出来?”
裴瑾瑜愣了愣,忙仰头看向头顶。
果然,一根如同长枪枪头的尖锐石条正对着她后心,看起来凶戾残暴犹如凶兽利齿。
就在仰头看的时候,这根石枪忽然晃动起来,马上要脱落下来,狠狠刺向下方的裴瑾瑜。
对此,裴瑾瑜并无担心,只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盖因除了石枪,周边并没有脱落的石子坠落。
思及在场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她便是灼华,再思及对方布置的看似随意的赌局,显然正把这玩意搞下来的是灼华无疑。
咻!
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石枪坠落,眼看要落在裴瑾瑜身上。
裴瑾瑜运转白虹掌,掌力一吐一吸,便将长三十厘米、宽五厘米的一段枪状岩石拿在了手里。
这东西竟然意外的冰冷,有粘手的感觉,是零下三四十度环境下粘破真皮层的冰冷,说是万载寒冰都不为过。
然而,这里并非冰山之下万载寒冰深处,有岩石如此低温,貌似很不正常。
“难道是灼华的手段?”
裴瑾瑜只能如此想,“故意给鉴宝增加难度?”
将石枪轻轻放在平台上,她并未急着激发鉴字宝符,而是从头到尾仔细打量。
这枪头浑然天成,石质发白,枪尖微微泛红,仿佛浸润了鲜血。
尖锐,锋利,让人不寒而栗。
“像什么呢?”
裴瑾瑜想了又想,“像是一支真正的长枪瞬间石化。”
想到石化的海葵、海底峡谷,她忽然若有所悟。
嗖嗖的冷意从石枪上不断释放出来,无声无息的向着裴瑾瑜侵袭而来,丝丝缕缕的没入毛孔之中,并试图顺着体液循环至五脏六腑及四肢百骸,并大肆破坏。
可惜,这样的破坏是徒劳的,不等汇入体液,体内不断运转的小无相内力、小五行诀已经将这些阴寒之气全部化去,并将附着其上的污秽之物再次从毛孔排出。
这个过程是无声无息的,是功法自动运转并主动反击的结果,作为宿主的裴瑾瑜甚至都没感觉到。
“还没看好?是没有光线吗?”
黑暗中,灼华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倒是忘了你是人类,未必习惯深海一般的黑暗。”
最后一句很轻。
啪。
一声响指过后,黑暗的岩洞忽然光明大作,亮如白昼。
在飞快闭上眼睛,以适应这一光明之时,裴瑾瑜发现底部海水里无数海洋生物发出一声哀鸣,逃命般一头扎入深水之中。
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水面层层叠叠的海洋生物,包括哪些发出萤光的桃花水母已经不见踪影,只有阿福还在“哞哞”的欢快鸣叫。
无疑,怕光的都逃了,留下的只有不怕光的,如阿福,如海龟,如螃蟹。
裴瑾瑜摇摇头,这个岩洞本是所有生物,包括她和灼华的避难所在,现在竟然被独占。
并没有指责对方的意思,她只是有些圣母。
这样的情绪估计来自……
她看了看还平坦的腹部。
据说女人怀孕期间荷尔蒙分泌激增,很容易伤春悲秋,情绪多变,圣母只是表现之一。
一想到这里,她倒吸一口冷气,再一次为全球变热做出了一点点贡献。
“你在发呆?”
灼华的声音再次在识海里响起。
是的,从一开始两人的对话就不是用声音来传递,而像是脑波交流。这正是她没在岩洞亮起后,四处寻找对方位置的原因,因为完全无法定位来源。
“你竟然在发呆?”
灼华声音里有气,“看来你并未像自己说的那样想找到罔市的下落。”
裴瑾瑜苦笑道:“忽然亮了起来,心里有些惊讶光源的来处。”
没有夜明珠,台风肆虐期间也没有太阳,这光从何而来呢?很难不让人惊讶。
“哦,原来如此。”
灼华惊讶道,“这我倒忘了。不过是个最简单的掬光术,想学可以教你,不过要在你鉴宝之后。”
裴瑾瑜苦笑道:“好。”
说完,埋头鉴宝。
我开古玩铺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