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蒙蒙亮,云远便骑着马出了裴府。
哒哒哒哒。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幽深曲折的巷子里,经过高墙时不时惊飞早起蹲在背阴处啄食新发苔藓的麻雀。
如同这个春天,哪怕泰和县的人还未从昨夜的酣梦中醒来,处处亦可见蓬勃的生机。
云远随着第一波外出的人流出了城门,顺着官道往西飞驰,直到半个时辰后,到了留仙山山脚下,停在一个破败的茅草房前。
“吁!”
“孔武!”
拉紧缰绳,他喊了一声,便翻身下马。
还未站定,从茅草房里急急走出一个颇为雄健的汉子。
他国字脸上长着一双虎眼,自带凶相,看起来就不好惹。
“大人!”
拱手行礼后,孔武上前一步,接过云远手里的缰绳:“空气潮湿,恐怕午后有雨,属下正准备雨具。咱们还是按原计划直接进山?”
云远来回走动活动身体,功力下降连骑马都成了负担,若是遇到危机,恐怕还真的要有人贴身保护才行。
“直接进山。”他回了一句,“将东西带齐,马上出发。”
“是,大人。”
孔武飞快进了草房,将准备好的野外行军用具搬出来,捆在草房后牵出的马匹上。
等准备好,两人飞身上马,顺着踩踏出的泥巴路一路往前。
进山的路不好走。
前面两个时辰还好,山路经过的村落较多,人口也较为稠密,历年均有适当修整,还能骑马快跑。
越往深山路便越不好走,尤其是名为“一线天”的峡谷,更是寸步难行。
狭窄的山路如九曲羊肠,被经年藤萝荆棘遮住,不时有蛇虫鸟兽窜出,惊的马不住嘶鸣,举步不前。
两边山壁陡峭如削,只能看见头顶一线天光,偶有碎石滚落,让人心惊胆战。
“大人,停下歇一歇吧?”孔武见云远一脸疲惫,抹抹头上的汗道。
云远虚弱的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耗尽。
孔武取出食水奉上:“大人,请用些干粮。”
哪怕早膳吃的饱,两个多时辰过去,也早就消化殆尽。
云远接过,先是喝了口水,之后便吃起夹着卤肉的白馒头来。
两人没有说话,坐在山石上,用起了午膳。
吃饱过后,日头已经正午,但坐在峡谷底却看不到多少光线,处处是山壁投下的阴影,犹如阴天。
“孔武,还要多久能到?”
食物入胃化为精气,大大缓解了身体的疲惫,云远说话也有了力气。
“最快也要一个时辰。曙光村本就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孔武挠挠头道。
云远只能点头,等手上这件案子查清,得赶紧回京闭关恢复修为才行。要不然,整个人如同废物,落差实在大的难以接受。
“大人,曙光村周围全是山,豺狼虎豹成群,太祖真是那里的人?”孔武满心疑惑。
以他三品的武道修为,都不能保证活下来,难道太祖一出世就是绝世高手一品,护着整个村子?
云远没有回答。他何尝不知太祖神秘,留下的疑团不知凡几。
“大人从前去过曙光村吗?”孔武又问。
云远微微一笑:“自是去过的。”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早就记不清路。
就在孔武继续十万个问题的时候,有落石从峭壁上滚落,来势汹汹。
“大人,小心!”
孔武听到动静,大喊一声,就要扑过去,用身体护住云远。
云远阻止:“不要动!”
他已经计算过,以落石的体积速度、峡谷的高度,不会落到身上,就连马匹也伤不到。
越是躲闪反倒越有可能被击中。
孔武向来信任自家大人,立刻停下动作,一动不动的保持原状。
落石带着碎石滚落,有几颗拇指大的碎石甚至擦着云远的额头和孔武的鼻尖飞过,但并没有给两人带来一丝伤害。
“大人,您是这个。”孔武佩服的五体投地,习惯性地竖起大拇指来。
眼睛余光扫过大拇指,他忽然觉得,这根大拇指本就是为大人而生。跟随大人这些年,都不知道竖起过多少回了。
对,惊艳,大人的才智十分惊艳,靖夜司的兄弟们都很服气,且和他一样,是五体投地的信服。
云远微微一笑:“好了,咱们也该启程了。”
这落石有些不对劲,阴面有撬动的痕迹,还是赶紧出谷为妙。
看看数十丈外的出口,他心里有些焦急,莫非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但是,明明他的相貌已经与刚入泰和时不同。
对不熟悉的人来说,完全是两个人才对。
高明的易容术能将年轻人易容成中年人老年人甚至女人,但还没谁能反过来,将年纪大的易容成年轻的。
凭这些,不该有人怀疑。
若真有人动手对付他,那一定是相当熟悉了解他的人。
想到这里,云远催促道:“我刚才心血来潮,感觉此行不顺,尽快出谷!”说着,一马当先,拉起缰绳用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往谷口奔去,连体内不多的内力都用上了。
孔武见他神色严肃,连忙跟上。
“孔武,你先走,在离谷口十丈的地方停下,看看谷外有没有埋伏。”云远心里不踏实,交代孔武。
孔武连忙答应着催马上前。
“泰和县从未出过五品以上武者,孔武三品在此地应是顶尖,有他在,不该有危机感才对。”
担心的再次看向头顶崖顶,唯恐又有落石从天而降。
想什么来什么,视野里忽然出现无数小球如雨滴般坠落,云远大惊,高喊道:“孔武,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按照计划前去曙光村!我会在那里同你汇合。”
不等远处的孔武回答,随着一声骏马的嘶鸣,无数大大小小的落石已经将下方的云远和马匹掩埋的密不透风。
“大人!”
山谷里回响着孔武凄厉的呼喊声,绝望与悲伤穿透呜呜的风声传出很远很远。
这样的喊声也传入了行凶者的耳中,他无声笑笑,拍拍衣袍上的尘土,款款离去。